郭碧玉盯着安子鹤,确切的说是安子鹤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就直了眼。
而规规矩矩站在李氏身边的郭美玉,看着郭碧玉的目光所在,也直了眼,外加红了脸,心里边儿也火烧火燎的着急,只怕这位温润如玉的安世子察觉到大姐姐狼嗷嗷的目光!
直到安世子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郭碧玉和郭美玉才松了一口气。
郭碧玉自然是因为安子鹤终于要走了,郭美玉却是因为郭碧玉刚才失礼的目光没有被察觉。
安子鹤拱手道:“不劳远送。”
说是这样说,谁还会当真?除了郭老太太没出来,剩下的人都恭送安世子出了府门。
安子鹤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郭碧玉道:“上元节我那几个好朋友不懂事,他们欺负的那个孩子——大娘子可知道他住在何处?我也想登门赠些东西以为补偿。”
郭碧玉一瞬间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那边郭仪还在不遗余力的夸赞安子鹤宅心仁厚。
安子鹤笑道:“小侄也有私心,就怕那几个与我交好的郎君落下个仗着父兄之势欺人的恶名。”
去他娘的宅心仁厚啊!郭碧玉气的直哆嗦,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编瞎话道:“那个人啊,是我家的小厮,一个贱奴而已,不劳安世子挂心了!”
费氏是动了真怒,回到栖云居就将郭碧玉拎了过去。
“给我跪下!”
郭碧玉扁了扁嘴:“娘——”
“你现在主意大了,你要是不跪,以后也别跪我。”
郭碧玉只得转头道:“爹——”
郭皋偏过头去。
真是没办法了,郭碧玉委委屈屈的跪下了。
“你看看你今天成什么样子!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费氏气的在屋子里打转转,“锦乡侯府,开国的三王五侯,还剩下几个?这样的人家是你得罪得起的?若是往常,别说咱们家,连着你二叔那一房合在一起,都攀不上!”
郭碧玉抬头道:“攀不上就别攀啊!”
“你给我住嘴!”费氏怒极反笑,“我知道你来了上京,受了委屈,心中对你婶母不喜,可没想到你人大心大,反倒还想着要阻住你二叔的官路!”
郭碧玉打了一个哆嗦,她仰头看着费氏,费氏的眼中充满了冰冷和失望。
“攀不上就别攀?你说的倒轻巧!若都是你这样想,你二叔当初就也不用科举为官!聚时珍也不用开遍大江南北,还要来上京另辟天地!怎么样不是一个活着?你也不想想,父辈打拼,为了什么向上‘攀’!爬山,为的是要登顶,人活在世上,为的是要向前走!”
郭碧玉还抬着头,可已经泪水满眼。
郭皋自然是又心软了,温声道:“说这些干什么,孩子不懂……”
郭碧玉摇了摇头,她不是不懂,她懂的,起码她现在有些懂了。
上辈子,她活在一团泥沼中,没想过要向前走过,得过且过,最后自己个儿也烂成了一滩泥。
费氏厉声道:“你别管!不过是矮下身段给人陪个不是就受不了,你可曾想过,我和你爹爹又吃过多少白眼,被多少人看不起?难道还不活了么?这一阵子,我还以为你看的通透,没想到你还这么糊涂!”
郭碧玉上前几步,抱住了费氏的腿,哭道:“娘亲,不是的。我……”
她没法说!
“算了。”郭皋道,“囡囡啊,当年聚时珍发家,是因为爹爹和娘亲抓住了机会。你二叔……你要知道,咱们郭家,出身农户,一点儿根基都没有,你二叔经营到现在,殊为不易,安世子话里话外说锦乡侯安侯爷对你二叔极为赏识,这便是机会。”
郭碧玉急得脸色雪白,却无可辩解!让她再回头一百遍,她也宁愿安子鹤离郭家远远的,哪怕二叔不能升官!
费氏冷声道:“你不愿意跟你二妹妹一样,也不愿意和那些世家小娘子一样,为娘还以为你不愿意整天纠缠着内宅那点儿鸡零狗碎,所以才应了你,你现在的模样,又和她们有什么不同?人要自己往前走,而不是去靠拖着别人的后腿!我也懒得再把你关祠堂,你自己个儿回玉锦阁想想!”
郭碧玉站起来,抽抽涕涕的哭了一会儿,才道:“娘亲说的都对,女儿也能想明白。可有一件事,爹爹和娘亲也想想,二叔得了锦乡侯爷的赏识,世子对二叔恭敬有加也不稀奇!可女儿是什么出身?有什么能让安世子登门亲自来赔礼的特别之处?就算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爹爹和娘亲没觉得二叔的面子也太大了吗?”
说罢郭碧玉一路哭着回去了。
她讨厌死她爹爹娘亲了!为什么都不懂呢!偏偏她却什么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