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年急忙挥手道:“都出去,都出去!”
那些弟子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齐延年已经怒火勃发:“没听见为师吩咐吗?都给我先回去!”
待等人都走光了,郭碧玉已经坐在了他平日里教授学生的椅子上,一只白生生的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
那如同白玉的手腕子上是通体碧绿、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的玉镯子,一看水头极好,关键就是这镯子的大小正合适,只能是这样大的小孩儿戴,等这小娘子再长大点儿,可就没法再戴了——那不就相当于好好的一对镯子可惜了?
可见这位小娘子家中的豪奢!
齐延年的眼珠子忍不住又瞟向郭碧玉的披风,看起来很普通的粉色缎子披风上,绣的白色绣球花样——那花样,竟是用米粒大的小珠子攅出来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郭碧玉盯着齐延年道。
齐延年心中一个咯噔。
这小娘子,当真来历不一般,不过是中午时候的事儿,她竟然就知道了……他看着郭碧玉一副面色阴郁、问罪于他的模样,小心翼翼道:“小娘子莫急……”
今天是京兆王长史家的大郎君王明轩的生日,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乐班是少不了的,例如齐延年这样的也都有些人脉在,也会处心交好一些官宦、世家府里的管事。
齐延年与王府管事相熟,这个活儿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一提到王长史家,郭碧玉立刻就明白了。
脸色更加的难看:“王增轩难为扬羽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上元节起着哄跟着一起欺负扬羽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也没少挨到郭碧玉的拳头,似乎脸上还被郭碧玉抓了一道子,除了熊二郎君,就数他哭的最凶。
王增轩肯定是认出来扬羽了。
齐延年心中更加不敢小视眼前这个小娘子了!
王长史家的王二郎君,她竟然敢直呼其名!而且明显刚才问话就是试探他的啊,知道是王二郎君难为扬羽,人家都摸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确定了这一点的齐延年更加不敢敷衍了。
“小娘子,您相信鄙人,扬羽肯定是鄙人这些学生里天分最好的,做师傅的也喜爱有天分、能承继衣钵的学生,鄙人教他,比教旁人用心十倍!今天的吹奏,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值得一个大赏!”
郭碧玉自然是相信的。
上辈子,扬羽就是这样养着她。
也是奇怪,她一身的臭毛病,挑挑剔剔穷讲究,可扬羽竟然还养得起她,就连他买院子跟人借的钱,最后也都还上了,可见他的技艺一定是极受人赞赏的。
齐延年又道:“小娘子也知道,大人们家中的郎君,都有些娇生惯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家的二郎君就看着扬羽不顺眼,扬羽吹奏的时候,不是大声说笑,便是出言讥讽……”
郭碧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幸而扬羽年纪虽然小,可心性却稳得住,一直没出岔子,全须全尾的奏完了。原本也就到这儿了,我们乐班子也只陪一个午宴,然后接了赏钱就可以走了。可那二郎君又出幺蛾子,全班的乐师,包括其他的弟子们都得了赏钱,唯独没有扬羽的份儿。”
郭碧玉牙齿咬的咔咔响,玉刚开口道:“齐乐师,咱们最开始可是定好了的,扬小郎在你这儿学艺,可不是受委屈、受欺负来的。”
说实话,若不是眼前的这个身份不明的小娘子在齐延年心里属于神秘的、惹不起的存在,他真是很想反驳的。
乐师是什么人?
人家王大人的二郎君又是什么人?
欺负也就欺负了,又能怎么样?
做乐师,还能不受委屈,齐延年从大小时候就是乐户,活到现在,没见过一个!
“小娘子,不是我替自己辩驳,但王二郎君身份贵重,实话跟您说吧,就算是他这样对我,我也不敢说半句话。”
“别去了。”郭碧玉道,“扬羽不是只要跟着你学艺就好了吗?那些赏钱才几个?我出了!只一样,以后你接了这些公侯官宦家的活,不许带扬羽去。”
“那怎么能行!”齐延年声音猛地大了起来。
“怎么就不行?”
“小娘子人高贵,怕是不懂咱们这一行!”
齐延年也有些气性上来,大声道:“比不得贵人们操琴弄笛只当是风雅事儿,乐师靠本事吃饭养活自己!如果不打小就出去给人弹奏历练,以后见了大场面,别说吹奏的好,就算是不出岔子都做不到!惹了麻烦,打一顿丢出去都算是好的,又拿什么赚钱养家?”
郭碧玉倒没想到齐延年竟然这么生气,一时间接不上话。
玉刚大声道:“你嚷嚷什么?别吓着我们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