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浣琴的眼光,有气无力地道:“把首饰拿来,我看看有什么能配的。”
闻香将衣服放了回去,将首饰匣子捧到郭美玉面前,见她挑挑拣拣,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和浣琴对视了一眼,小声劝道:“这事情,难道二娘子就自己担着?也太苦了——好歹让夫人知道。”
郭美玉挑不出来合适的,借来的都拿走以后,剩下的都是不能入眼的,在郭美玉眼里既蠢且笨,毫无精巧秀美可言,就如同整块整块儿的金坨儿。
她挥了挥手,道:“拿下去吧。我娘亲那么忙,打理这么大的宅子,每年也不是不给我做衣服、定首饰吗?我怎么好还拿这些穿戴的小事去烦娘亲?”
闻香道:“不然二娘子跟夫人提一下,以后也别在家中做了,直接在聚时珍买也就是了,还有首饰……”
郭美玉摇了摇头。
这些丫头都不知道聚时珍的东西有多贵!
就像薛家那样的世家,两位小娘子不过才从聚时珍订过两套头面,先前李三娘也是因为及笄大礼,才一次性从聚时珍买了四套四季衣服。
她平日里穿戴的那些,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怕是她爹爹好几年的俸禄加一起都买不起。
想到这里,郭碧玉抬眼看着畏畏缩缩的莳花,叹了口气道:“莳花。”
“二娘子。”
“今天对不住你了。”郭美玉双目微湿,“浣琴把我那盒膏子给莳花抹上,消消肿。”
莳花急忙跪下来:“二娘子折杀奴婢了。”她眼泪掉下来,道,“奴婢替您心里难过。”
“是我不好。”郭美玉道,“其实你说的也对,只是当时我只顾着羞恼了,委屈了你。”
她站了起来,道:“我还是要去找祖母,大姐姐不能这么对我。我倒要看看,在祖母那里,她穿的奢华无比,我却是这样的衣衫,她还怎么跟祖母解释!”
莳花急着戴罪立功,便道:“那这会儿怕是正好呢!奴婢刚才听雀儿说,大娘子和她们一起出的东院,和墨鸦去了松鹤堂。”
郭美玉走到松鹤堂门口,双目仍然有些微红。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向里面走去,柔声道:“祖母,孙女儿给您请安来了!”
常妈在屋里听到动静,急忙迎了出来,道:“二娘子来啦!”说完上下打量着郭美玉,笑道,“快进来,今个儿这是怎么了,以往都是花枝招展的,这会儿却都穿成这样。”
郭美玉没懂她的意思,跟着进去,却见屋子里空空的,便道:“祖母呢?”
“老夫人去后院侍弄菜园子去了,说起来,大娘子刚才也过来了,现在正在那儿陪着老夫人呢!”
“麻烦常妈引路,我也去看看祖母。”郭美玉道。
常妈见她说话都带着鼻音,显然是刚哭过,也不明白又怎么了,便道:“二娘子跟老奴来。”
郭美玉没去过后院,跟在常妈的后头,不多时就觉得鼻端一股土腥气,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隐隐约约听见屋后头有人在说说笑笑。
她眉心微蹙,益发觉得自己境况悲凉,双目涌起泪花来,转过了屋角,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祖母”。
郭老夫人正指挥着郭碧玉浇水呢,听到声音觉着不对劲儿,回过头道:“美玉啊!这是怎么了?”
郭碧玉手里拿着一个大瓢,也道:“呀,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怎么听着像是哭了呢?”
郭美玉的眼泪就含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愣是被她给憋回去了。
她没法哭!
郭美玉想象中,郭碧玉应该像平时一样,穿着聚时珍的华贵衣衫,珠翠满头,张扬无比。
可眼前的郭碧玉,头上包了一块青布,穿着一套青灰色布衫子,腰间还围了一块蓝印花围裙,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面的鞋——就跟家里的仆妇穿着没有什么不同!
再看她自己,穿着淡紫色压花锦缎的襦裙,肩披雪絮纱,发髻上斜插着一根她已经认为很寒酸了的金步摇,脚上是青缎做底儿绣着金蕊白莲花的绣鞋。
两下一对比,这叫郭美玉怎么叫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