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他那一群好友来劲,因为今晚的郭大娘子实在是太过惹眼,和他记忆中的似乎有什么不同。
因为是夜宴,郭碧玉并没有穿那些打眼的亮色,而是一身紫色的襦裙,上面隐隐泛着流光,在胸前以金丝捻线,绣了一朵极大的菊花,肩上的紫色披帛柔顺的垂下,面料之上则是以紫晶的小晶石勾连成网状,虽然打眼之下看不出来,可一旦走动起来,便能感到这一身珠光闪动。
她象牙白的纤细手指轻轻巧巧地握着乌木柄的纨扇,刚巧遮住了她的下巴和红唇,一头乌发妆成迎仙髻,上面是紫晶镶金的步摇,丰润白皙的额头上贴着亮闪闪的金钿,一对并不柔媚的长眉之下,丹凤眼轻轻挑起,望向九曲孔桥上的眼眸闪着星光。
这段《折腰》已经到了尾声,红绸齐齐向天空甩去,而十二个舞姬则如同花枝委地,柔软的腰身向下弯折,随着箫声落下,红绸也飘然而落,可想而知,那场景定然如同白雪红梅一般。
然而既然是在九曲孔桥之上,怕是能欣赏到这一幕的人也不多。
长公主又是同先前一样的赏赐赐下,郭碧玉便回了自己的彩棚,雀儿不解道:“这个也很好,怎么也不被长公主放在眼里。”
郭碧玉摇着扇子,并不解释。
怕是在长公主的眼里,便是九天仙乐,也不及李一川一曲。
她刚坐下,玉平就进来了,道:“禀大娘子,小的找到乐班在的地方了,原本也不远,就在那九曲孔桥的后头,但是要进去就不能了,有内侍在那儿守着。”
郭碧玉笑道:“想必是怕有人进去搅乱,罢了,你在这儿呆着吧。”
雀儿便道:“也不知道扬小郎是第几个。”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郭碧玉道,“你们几个把青燕他们替进来,让他们也进来歇会儿。”
她是个姑娘,又是一个人前来,随着夜宴上时光流逝,只是静静欣赏这些乐曲歌舞,倒不觉如何热闹,可对于旁边那些彩棚来说,却已经越发的高潮迭起,喧闹非常。
歌舞原本就极助酒兴,而长公主的夜宴,断然没有让人饮酒不足的道理,内侍殷勤来往于江畔,不是端着酒盏,就是托着佳肴。
更有奴婢们不时端着托盘走出彩棚,高声唱名而赏,一时间河中水漾舟行,声乐高奏,两岸灯火通明处则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泠泠玉漏之声伴着远处的更鼓声,滟滟金觞,酒香成河中,琵琶换了萧曲,箜篌换了铃钹,跳着胡旋舞的胡姬换了声高几乎能裂石穿云的李可儿……
眼花缭乱的歌舞让人情不自禁的迷醉其中,甚至有的彩棚中已经有狂放的郎君随之踏歌而舞,还有文人墨客喝的兴起,泼墨留迹。
这些诗赋或者画作,自然是极其迅速的被内侍们送往长公主那处呈览,又有长公主的评语和赏赐流水般的送往彩棚。
又有一队裸露着上身的胡奴儿身穿宽松肥大的金色束脚裤,手执弯刀与盾牌,从桥两侧一旋身、一呼喝,以弯刀敲击着盾牌而上,随着“咚咚咚”地鼓声做对阵之舞,雄浑勇猛的男性气息简直能从桥上漫过两岸,一群群的小娘子此刻也纵情欢乐,一边互相打趣,一边想看又不敢看地偷觑桥上的舞蹈。
这一场花江夜宴,仿佛永无尽头。
郭碧玉这会儿是终于有些心急了。
这种焦急不是等得不耐烦了,而是忧虑——虽然长公主夜宴,大开方便之门,完全不必担心宵禁的问题,可到底扬羽什么时候才能登场?
不会出什么麻烦了吧?
她向后招招手,玉平急忙道:“大娘子有何吩咐?”
“之前你去探看的时候,可知道这些歌舞的顺序是怎样的?”
玉平一愣,道:“小的没问。”
郭碧玉倒没有露出什么恼色,道:“下次行事,多看多问,我交代一件事,你要想到三件事,才能将差事做好。”
玉平一喜,道:“是!小的记下了!”
墨鸦笑道:“也就大娘子不恼,还指点你,以后凡事多想在大娘子前面。”
夜色已深,月色越发皎洁,倏忽一声笛音,仿佛从天上飘来。
郭碧玉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急急地向彩棚外面走去,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待等看到前面儿的高台,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九曲孔桥之上搭了一处高台。
周身都散发着淡淡月华之光的扬羽正站在高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