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深,不时有人家中传出狗吠回应在街上,打更人提着灯笼,跨着铜锣悠悠走着,腰间挂着一壶小酒,打更的工作多在夜半无人之时,小酒可以壮胆亦可以驱寒。
敲击着手中铜锣,一边吆喝着:“三更天喽……”周围寂静无声,貌似习惯了这份孤独,看着孤独的月亮颇有感触,今夜他只需环到城东便可以回家,拿起小酒浅酌了一点,又晃了晃酒壶,还好,能够支撑着他走到城东。
约摸着到城中也快到四更天,随即又放慢了步子磨蹭着,摇摇晃晃走到河畔上,月影沉河,打更人在畔边停下看着明亮的河中月,盯着看越看越像一枚发簪被人丢弃到河里,这河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相思河畔……
打更人将铜锣放在一边,俯身趴在畔边看着那月影,怎么突然间有两个月亮?一个月亮仿佛被水藻侵蚀,打更人伸手朝它一捞便将水藻捞了起来,水藻中还有什么东西似的,轻轻拨开水藻将东西拿出。
咦?竟然是天上的月亮。手中水藻丝丝缕缕却并没有黏滑感,拿过一旁的灯笼相照,他立马吓得将水藻一仍,这哪是水藻啊!明明就是头发!
酒醒了一半,再看看手里的‘月亮’,却是一个女人戴在头上的发簪,瞬时惊恐万分,提着灯笼朝水里一照,刚才自己捞过的地方,更多‘水藻’涌出来,密密麻麻攀着水面将月影遮住,衣服也在水面上缓缓铺开。
打更人顿时拿起铜锣匆忙而跑,再也不敢看那河中半眼,一看手中还攥着那发簪,也不敢还回去,索性一咬牙揣进兜里远远跑着。
五更的天已经微微亮,鸡鸣不断,渐渐有人家开门醒来,到相思河边盛水洗漱,便看到河里有物体漂浮着,好奇用竹竿来戳那物体,物体沉入水中翻转而上,一张惨白人脸赫然漂在水中,整个身体也溢出水面,浮肿无比。
“啊!死人啦!”
邢皋台听到消息立马派一众皋卫封锁了现场,又将河里的女尸打捞而起,女尸样子可怖,已经认不出本来面目,全身被水泡的发白发肿,甚为恶心,围观百姓不由得嫌弃掩鼻,皋卫将尸体抬走,地上有那尸体留下的水渍,人群里议论纷纷。
“谁家的闺女死的这么惨?”
“是呀,燕京城里可是好久没有发生过命案了。”
“说不定是自杀呢!”
“若是自杀还好,可若是他杀……”
“瘆得慌……那姑娘头发都泡软了,你看地上,一留一大把……”
“真是可怜!”
夙若潇起了个大早,正在伸懒腰,玉面便匆匆来了,现下独孤钰已经知道了她和玉面的身份,便不用再顾着隐藏,玉面轻轻掩上门。
“尊主,相思河畔出了命案。”
夙若潇转眸看着她,相思河出了人命,玉面这么着急,莫非是与之前的失踪少女案件有关,可是之前的失踪案不都是在贫民窟出现的吗,怎么突然之间转移到了城中。
玉面面露为难:“尊主,你还记得玉面之前和你说的,追踪黑衣人那次看到的怪人吗?”
夙若潇抬起茶杯的手一顿,之前玉面和她说过一点,在春蒐十五之时,玉面与风逸曾追踪过两个黑衣人,可是一到竹林中便起了浓雾,接着就看到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人和一具女子尸体。
夙若潇放下茶杯,她曾记得,玉面说过,那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人令她感到一种熟悉感,仔细一想却是与洛寒相仿。
“所以,你怀疑这次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作案?”
玉面点头:“又是在相思河边,玲珑坊便是相思河上唯一的画舫,我怕有人想故意扯上玲珑坊……”
夙若潇吸了口气:“洛寒昨夜在哪?”
玉面低下头:“昨夜他不知去向。”
洛寒近日行为也是越发诡异,本来就长得俊美,走在大街上也很容易招摇过市,可是偏偏他不在的时候,外面也没有掀起一番波澜,那他去的肯定不是街市,而是与街市相反的城外……这么一想洛寒确实从被她救下,开设画舫之后,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人,他的为人究竟是什么样,让他经营玲珑坊也是一个求急之策。
夙若潇看着手中的茶杯,自己身边一定不能留着危险的人物,当初她对洛寒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她心中已然有点怀疑上他,便不得不留个心眼。
玉面似乎在等着她下决心,夙若潇双掌交叉思考着,半天才道:“若洛寒真有这么大本领,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那监视他之法,根本行不通。”
玉面看着夙若潇用手指轻轻敲着茶杯:“防是要防,只要他不牵连玲珑坊和潇湘馆,我们就对他不作为。”
“尊主的意思是不去管他。”
夙若潇捏起茶杯将茶轻抿入喉:“别忘了,这里是都城燕京,就算要管,也轮不到我们。”燕京出了如此命案,朝廷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若能借官府之手查清自然最好,可是这尸体却是在相思河畔被发现,洛寒若是凶手,那此举便略显愚笨了。
“玉面,官府那边若有情况,随时来报。”
玉面点点头:“是。”
洛寒信步走到自己房间正准备推门,身后夙若潇就叫住他。
洛寒一转身,收下动作,向她微微点头,夙若潇走近他,随意打量,衣服鞋子都穿戴整齐,若不是一夜未归那便是正准备出门,夙若潇一试他。
“你今天起的好早。”
洛寒含笑看着她:“今天你也颇早。”
“不知你准备去哪儿?”
洛寒听她一问,拂了拂袖:“早晨湿气略重,我是从外而回。”
夙若潇盯着他拂去衣上露水,有一丝错愕,他竟然,没有对她说谎。
清晨天有点灰蒙蒙的,分不清云在哪里,直到男子好听的声音悠悠响起。
“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