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知仔和董明霞重新开始冶炼海底真银。
因为有前一天的基础,这次的冶炼就显得顺利得多。这堆物质已经熟悉了知仔的火焰,所以很容易就建立了联系。知仔慢慢地加温,寂静的教室里开始回响着越来越清晰的沙沙声,似乎在回应火焰的灼烧。那声音里有一种节奏,并且那节奏逐渐和知仔心跳的声音合拍起来。
他持续不断地调动元力,将元气错落有致地释放出来,化作明亮的蓝色火焰,围绕着海底真银缓缓燃烧。海底真银慢慢褪去了红色,又化为青色,最后化为白色的透明状物质。这些物质沿着坩埚的底部旋转上来,接着又下降到底部,稍作停顿后又开始重复下一个来回,如同舞蹈一般。
知仔看着那旋转的物质,心里被即将成功的自信充满,元气的调度更加纯熟,工作也变得得心应手下来。看着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最后终于彻底放下了负担,带着势在必得的心情观察眼前的物质。
知仔让火焰跳动,慢慢地侵蚀掉物质的野性,让它们随着自己的心脏律动。它们虽然是一片细沙,但是仔细看去,这律动有着奇异的节奏和令人入迷的规律。在知仔的眼里,那物质此时俨然是一个舞动的火灵兽,会引领万物按照自己的意志前行。
其实那物质已经变得非常危险,露出了疯狂的魅惑的颜色,似乎要把两个人的灵魂吸引进去。但是在即将成功的自信的蛊惑之下,知仔已经逐渐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对自身元力和元气的把控。他的元力正在枯竭,元气也时断时续,火焰散了开去,逐渐露出了物质的闪光的本体。可是他并没有发觉,仍然痴迷地看着它,似乎害怕一眨眼它就会消失,或者被身边的董明霞偷了去。
知仔处在惶惑、紧张和怀疑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董明霞终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使劲推了推他。可是这不但没有把他警醒,反而使他烦躁地推开了她。董明霞大吃一惊,她之前知道有人会在冶炼的过程中迷失,但是没有想到知仔的迷失来得这么快。惶急之下,她已经无计可施,只好丹田一动,调动元力,驱赶着所有的元气兜头盖下。
知仔发现不妙,连忙去阻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堆物质发现顶上一黑,一团冰冷阴森的雾气流泻下来,连忙团起来使劲一跳,就跃出了知仔即将熄灭的虚无之火的包围,向着虚空扑了过去。董明霞一看不好,连忙躲过知仔的阻拦,再次咬牙叫劲,激发出心底里最后的一点儿力量。
在她的调度之下,又一层雾气趁势而上,包裹在上一批雾气之外,然后迅速抽动,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冰块。那海底真银犹不死心,直接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吱吱地尖叫着,上下左右迅疾地扑打着,试图挣脱虚无之冰的包裹。
但虚无之冰合围成功,立即就切断了知仔与海底真银的联系,魅惑的力量瞬间消失无踪。知仔这才从狂热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两眼茫然地看着董明霞和海底真银较量,似乎自己刚才神思已经脱体而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不过即便如此,他已经帮了董明霞的大忙,至少他没有再成为她压制海底真银逃脱的阻碍。况且失去了他的元力,海底真银就彻底失去了力量之源,所以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时候知仔才彻底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他看到董明霞元力和元气耗尽,一下子跌坐在地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扶着她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发生了什么事?”知仔惊惧莫名地问道。
“海底真银是一种有智慧的物质,它预感到不妙,就采取了伪装措施,连我都骗了过去。”董明霞喘着气说,“它装着已经沟通成功的样子,其实是在暗暗地准备对付你。你是第一次冶炼物质,自然不知道它的厉害,所以不知不觉就被它迷惑了。要不是我反应及时,很可能就让它再次逃脱。”董明霞心有余悸地说,“不过经过这次事件,它也知道了我们的厉害,下次成功的几率就大得多了。”
第二天果然如同董明霞所说,知仔的冶炼进展异常顺利。他一开始就异常小心,董明霞经过了前一天的事件,也不敢再大意,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看着。海底真银这次也没有再造次,很顺利地就从红色变成青白色,接着变成了白色,最后成了闪闪发光的无色透明状物质。
不过两个人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完成了冶炼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步。下面将要进行的的事情就更加重要,那就是人与物质的沟通。所谓人与物质的沟通,指的是人类的修炼者凭借自己的灵气,利用元力和元气的作用与物质建立互动关系。这种关系一旦建立,物质就会听从你的旨意,按照你的指令行事。这种沟通是一种超越平常人理解范畴的行为,只有少数的天才才可以完成,不但要凭借智慧,还要凭借运气。
其实董明霞和知仔都不知道,知仔冶炼的海底真银远远要比董明霞以前见过的复杂。这种类型的物质冶炼极少有人能够成功,说得确切一点儿,这种物质沟通只在历史上成功过一次,那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大魔头柏罗模在荒古龙洞中的那次冶炼。
可是董明霞对金属的冶炼并不是十分精通,她只以为是知仔的能力不够,所以才会被那些物质魅惑,一时间失了本性。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次冶炼有多么凶险,一旦失败,后果也不是她和知仔两个人所能够承担的。
他们没有发现,这几天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已经不见了,而教室门口时不时会出现两个脑袋,在暗暗地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来自囚魔堂的两大元老正在那里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冶炼失败的时候,跳出来救急。
听了董明霞的解释,知仔并没有急着开始下一步。董明霞看今天已经不可能再前进一步,就自己回去复命了。时间慢悠悠地过去,等知仔终于利用大脑里的字海与海底真银沟通完成,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了。
因为天色已晚,知仔就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想休息一晚再开始冶炼,务必要一次成功。董明霞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说道:“很不错,这才过了多少天,你就变得成熟多了。”两个人就此分手,各自回了学院。
这一晚知仔睡得很安稳,那些奇怪的梦也没有再来。他隐约已经知道,学院建设的地方是一方宝地,拥有坚强的护卫设施,所以即使再强大的恶魔也不能跑到他的梦中捣乱。他也没有激动,他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动辄就乐坏了的小孩子了,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能够从容面对,即便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成就。
第二天一早,知仔醒来后吃了早饭,就向自己的教室走去。此时他的心中终于泛起微澜,想起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心中还是百感交集的。他一路快步前行,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直到快走到自己那面对西边太阳升起的方向的教室,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发现路上的人明显比昨天多了,到处都是满脸激动神色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底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按照校规,修炼时分平白无故地跑出来是要被处分的,可是现在管纪律的监督员也夹杂在这些人中。
“发生了什么事?”知仔问正从他旁边走过去的一个男生。
“你连这都不知道?”那个男生非常不屑地说,“这可是学院里百年不遇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知仔有些好奇,但是也没有停下脚步,好在那个人也是步履匆匆,与他向同一个方向走。
“听说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今天要冶炼高级的海底真银,所以大家都去围观了。”那个人说着加快了脚步,“看起来你的修为不低,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呢?快点走,早点儿去还能占个好地方,才能看得更清楚。”
“啊?还有人今天也要冶炼这玩意儿?”知仔听了一愣。他不由自主地要追上去,却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也要做最后的努力,于是想想就放弃了。
可是知仔来到丁级学院的大门口,才发现学院门口已经站满了各级同学。有的人来得太迟,为了能够看得清楚一些,还爬到了高高的院墙上,就连院墙外的大树上也趴着几个同学。那人气颇高的师兄高晓风正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挤在下面仰脸望着学院楼的众多孩子,全然不见他往日温润如玉的样子。
在他的身边,青鳞兽默宝蓄势待发,不断地露出獠牙,发出凶狠的叫声。知仔已经多日没见默宝,不由得向它叫了一声,可是默宝竟然一声不吭,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这一人一兽就像守门的妖犬,众人虽然不服气,但是也不敢再造次。
知仔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几十息的时间,才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只好鼓起勇气挤过人群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