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仔站在沙滩上,看着考官们逼人的目光和那些失败归来的同学,顿时感到无地自容。自己真的是一个胆小的人吗?不是。其实他早已经跃跃欲试,但是他又想起囚魔堂两位元老的吩咐,还有柴新成和孔德娴说过的话。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告诉自己忘掉这些事,可是一转身那些话那些面容又在面前。他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也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他的选择当然是前进。他的脚下不是没有迟疑,可是迟疑已经挡不住他的脚步,自从他元力觉醒的那天,他就已经不是自己了,他要为家人、家族和联盟而战,改变人们对他们的歧视性称呼——血脉灾变!另外脑子中的那个声音也总在不停地召唤他,催促他勇敢向前,尽管最近几年他一直没有声音,但是他仍然在指导他,仍然在催促他。这使得他感到热血沸腾,有时候会不受理性的控制。
此时他就在这多种情绪和不可思议的混乱思维的推动下慢慢地向前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慢,心里有一面鼓在重重地锤着,恐慌和不安让他大脑发僵,双腿不听使唤。可是他仍然凭借着意志的支配勇敢地往前走。默宝听了他的召唤,也从远远的地方跑来,跟上了他。默宝早已经是他重要的战斗力,有它在自己身边,他总会觉得无比安心。
但他此时如此害怕,以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他走近那黑黢黢的古海之门的入口时,那股一直散发着阴森气息的风已经停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什么也没有的虚无。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无数次经历过的熟悉的感觉。他感受着这种诱惑和呼唤,竟然没有意识到他正走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一丝风,甚至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只有光滑的如同洞穴似的地面一直通往不知名的遥远的地方。
那外面仅剩的五位考官和那些没有通过考核的孩子都看到了这个异常,他们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秋末至甚至看了看桂浅志,他们相对的目光里充满了欣慰,也充满了震惊。其他人也都微张着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互相看着。但是他们任由事态发展,既没有关闭古海之门的意思,也没有把知仔救出去的企图。他们就那么任由他走进了那个艰深黑暗的地方,任由命运推着他往前走。
知仔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面前一丝光线也没有,但是他熟门熟路,就像在自己的房间里游荡。他以前也这样在村寨里走过,不过他靠的是操虫绝的指引,虫子们的鸣叫,而且他对村寨里的一草一木已经非常熟悉。可是这次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却依然如此熟悉。其实也不能说他没有来过,他在很多梦中走的就是这样的路。
他依次路过很多地方,那些地方分明就是他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各个战斗场景,那战斗留下来的坑洼和残迹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有人不但给了他梦,而且预言了今天这里的一切。自己难道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魔神的继承人?尽管父亲和孟德才、童贵和都多次告诉自己那是没有的事情,可是他总觉得有那么一丝联系。特别是孔德娴说了他们命运相依的话,更是给了他更多的联想。
终于天空亮了起来,天穹升到高远的地方。他知道现在他终于来到了自己需要接受测试的地方。与别人不一样的是,别人都是由元力接引进来,所以即迅速又安全,而自己的元力似乎受到牵制,所以只好走路来了。
此时外面应该已经能够看到自己了吧!知仔站在那里有些惶恐,也有些期待。如此体贴的幻境真是少见,既能照顾到每个人的能力,又能让你把自己心中的技能发挥到极致。默宝忠心耿耿,与他感情深厚,可谓和他已经成为一体,看来自己今天必须依靠召唤虫兽来战斗了。
知仔一边思索,一边观察自己面临的环境。这个场景竟然是他万分熟悉的大山,一重一重的大山之上,长满了高大的乔木和密密的灌木丛,地面上则是厚厚的落叶和沙石。在有的地方危崖高耸,而有的地方则是平缓低矮的斜坡,甚至还有着大片大片的山间平地。和缓的林涛有节奏地吹过,林子随风轻轻摇动。
他侧耳细听,在林涛和落叶的声音之下,还有着各种或细或粗的虫鸣和振翅声,还有那些大型妖兽悄无声息地穿过枝叶、踩踏在地上的细碎的树枝断裂声。更辽远的地方,妖兽们捕猎的声音里,还间杂着几声愤怒的吼声。从山上垂挂下来的瀑布,也发出冲击空气和下方岩石的声音。
知仔站在海边的沙地上,仰望面前的大山,他感受到了自然的威力和神秘,也感受到了善意和提醒。这个古海之门真的是一个公平、贴心的对手,不但知道你喜欢什么,还从来不依仗后门。这样的对手你不但要认真对待,还要送上自己的敬意和感激。
不过进攻一直没来,这让知仔很困惑。在他今天看过的几百场战斗中,都是古海之门发动进攻,那怕是最简单的投枪。他想,也许是古海之门等着我发动进攻。可是怎么进攻呢?也像蔡志宇一样胡乱攻击一气吗?
知仔看着远山,突然发现在最远的山尖上闪过一道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出没。他盯着那里仔细观察,终于确定那里的东西是一个金属物品。他推断那应该是高晓风打败古海之门以后一直停留在幻境里的机甲。既然这个机甲一直在幻境里,那自己这个幻境也应该和它在一起才对。他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说,那件机甲是个很不错的宝贝,他要先把它弄到手。想到这里,知仔开始沿着小路往上攀登,毅然向那闪光的地方走去。
但是这路说是小路,其实也只是妖兽在林间踩踏出来的,弯弯曲曲地在林子下面盘旋,有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不一会儿知仔就累得气喘吁吁,但是抬头看看,似乎那个机甲看起来还是那么小,一点儿也没有靠近。
这实在是一场体力的比拼,普通人来了也能行。知仔一边爬,一边觉得后悔,也许刚才自己真的应该回去,放弃比赛。可是事已至此,这种想法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青鳞兽却很喜欢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它在前面时停时走,欢喜异常。
不知道外面的人看着自己这么忙碌,是不是感到有趣,是不是感到自己很蠢。知仔想不清自己,干脆想起了别人,以此来安慰自己。他想,自己好歹还在走路,可他们就得坐在外头,和自己一起熬时间,既无聊也无趣。
其实在外头的童贵和也后悔了。他老是听从秋末至的指手画脚,把一个12岁的少年放进去,虽然说这几年对他进行了特训,但是毕竟年龄放在那里,不知道他怎么解决战斗的问题。万一他遇到了危险怎么办?我们的救援能来得及吗?
秋末至和桂浅志也为自己的智商感到好笑,如果知仔一直这么走下去,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完成测试。而韩明旭干脆已经笑傻了,伏在桌子上,咯咯咯嘎嘎嘎嘿嘿嘿哼哼哼,他已经把各种笑声过了一遍,不得不重新再来一遍。只有童贵文黑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他不但是在气知仔太傻,还气童贵和太好欺负,随便听别人指挥。他更气的是韩明旭,这个僵尸脸今天竟然笑个不停,难道脑子有病了?
就在外面的人分神想起自己的傻缺时,知仔和青鳞兽终于登上了一座小山包的山顶。他们站在那里,迎着那闪光仔细观看,那确实是那件机甲。他想,眼前的地方这么大,树木虽然也有,可是都是不过膝盖的小树,在这里打一架很合适呀。
知仔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远处的林涛声变了——在那固定不变的频率之上,似乎响起了什么东西的破空声。那东西形体很大,似乎是很大的一群。他顿时紧张起来,呼拉拉地翻动着脑海,操虫绝一页页翻动。自从进化为控兽术之后,那些内容又变多了,不但书页变厚了很多,还增加了很多不知名的陌生兽类,每一片叶子也扩大了几倍。那增大的叶子上并没有增加品种,而是对每种虫子和妖兽有了更详细的说明,有了更多的使用方法。
知仔把脑子里的内容过了一遍,更加确定这本书和元力以及元气的关系。自己元力觉醒以后得到了操虫绝,在兽潮之时虫子得到了扩充,在长老殿里吸收了元力固化的能量晶体,操虫绝则演变为控兽术,出了长老院一场大战,控兽术又有了突飞猛进。这无疑让他心里有了更多的把握。
他轻喝一声“起”。他用得最熟练的金甲虫应声传来回响,林子里远远近近的金甲虫都振动翅膀,缓缓地飞到空中,组成了一个个方形的编队,然后一个转身,分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他仔细聆听虫子振翅的声音,竭力让他们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和频率。
在这个辽阔的山地间,几万只金甲虫顿时升腾在密林之上,然后用同样的速度飞向目标。这种整齐的频率很快引发了共鸣,整个山间林涛消失,飞瀑消失,漫山遍野的金黄色掀起一层层巨浪,即使高大的乔木也难以承受,随着虫子的翅膀摆动而俯仰起伏。
但是知仔已经顾不上欣赏自己制造的奇观,那虫子已经和那剧烈凶猛的震动接触。他分出千万个心神,一一控制接近目标的甲虫,希望利用它们触摸出那些敌人的形状和温度。可是那些虫子却一触即溃,有的被甩了出去,还有的竟然摇摇摆摆地掉在地上,从联系上彻底消失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杀死我的虫子。知仔迷惑不解,但是也立刻让其他虫子远远避开。他不是这些虫子,没有资格让它们替自己冲锋陷阵,去送死。他利用它们战斗,只是它们愿意听从他的调遣,臣服于他,所以若非万分必要,他绝对不能胡乱让他们丢掉性命。
不过借着这一波试探,从后面虫子传回来的震动声中,知仔也得到了很多信息——这些东西非常强大,或者具有极高的速度或者温度,那么它们一定不是妖兽或者人类;它们具有实体,那也不是固化的能量体;它们可以飞行,那也不应该是液体或者气体的。
知仔再次抬头看着那远方的山顶,机甲仍然在那里闪闪发光,而且还开始不停地闪烁。如此看来,这攻击来的东西一定与那机甲有关,或者就是那机甲指挥下的机甲。
想通了这一点,一股凉意从知仔的心头升起。他知道那古海之门只是一种测试,古海之门知道你有克敌制胜的某种技艺,所以才会放出相应的杀手。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你得知道古海之门的心思,正确地找到应对的方法。而知仔现在的情况却是,对即将到来的对手一无了解,对自己所能运用的方法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