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已经春回大地，大西北的六盘山依旧被严冬覆盖。
“天若有情天亦老，山似无情山白头。这山依旧还是那山，人却已经不是那人了。”
望着山顶上的皑皑白雪，清欢和寨黎一阵喟叹。
她们俩是专门送黑巨人和绝世来的。
按说绝世已逝，连个痕迹都没留下，想安葬她的想法无疑是空。但清欢想起了卜俊林在翠屏山庄用冥河泥塑人的经过，受此启发，也用泥土塑了个人像来代替。
虽然不是很像，但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心想要回到上古时代去，就送她仍旧回生死门吧。”只有那里，才是绝世熟悉的故土，她才能得到安宁。
两人踏上山路，很快来到了生死门的断崖边，俯首下望，只见白雾如絮，弥漫着整个山谷。
生死门与外界隔开了，不管外面怎样四季变换，那里的时序始终保持在春夏之交时候。
“你说，这世间真的有神仙么？”寨黎望着脚下的迷雾，喃喃地问。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清欢道。“有没有神仙，其实都在人的心里吧？一个人的心向美好，神仙也就出来了，因为她自己就是神仙了。”
寨黎似懂非懂地点头哦了声，然后又说觉得还是有神仙，要不那些神话传说从何而来？
“人的想象力虽然大，可总也需要一些共通点触动才能想出神仙来吧？要不就是想破脑袋，没见过怎么去描述？”
清欢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遥遥落向远处，脸上却自然带出了一种向往之色，知道她是希望有神仙存在的。
因为只有神仙真的存在过，黑巨人的轮回才不会是虚无缥缈的，她和黑巨人也就还有相逢的希望。
“我们下去吧。”清欢拉着寨黎的手，两人纵身跃下。
缭绕的雾气很快将她们的踪迹湮没。
身边丝丝缕缕的白雾，混着呼啸的风声，让寨黎的耳朵生疼。
她在心里感慨着：假如真有神仙，而神仙们的走路必然是比她们这种速度还要快上千百倍的，那么，他们的耳朵怎么办？眼睛不疼么？
“当神仙也未必就风光吧？”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寨黎又觉得自己想的很好笑。
忽然感觉到清欢拉了她一下，下坠的速度变缓了，她这才醒悟过来，她们离地面近了。
将力量调匀，减缓了下降的力度，随后双脚徐徐落了地。
“这里还是跟上次一样呢。”游目四顾，寨黎发出一声感叹。
青山依旧巍巍，白云如匹练一般缠裹着生死门外，那条由巨蟒化成的屏障。
巨蟒仍在沉睡，看来的确再没人进入过这里。
寨黎说没有变化，可清欢却不觉得，最起码曾经的地狱口火焰已经熄灭，那些化为泥俑的人又再次转身成人了。
而且这里没有生命，只让人感觉一片死寂，远没有初来时的那种风景。
鲜活的生命在清欢打开生死门，绝世复苏灵女归位后就全部进入了生死门内，这门外，则成寂寞的荒凉。
唤醒巨蟒后，清欢打开了生死门，带着寨黎走进去。
一步之隔的距离，门内草长莺飞蜂蝶来去，门外却是一片苍茫荒芜，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再次受到了震撼。
“上次来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次来就只觉得这里好舒服，好似连空气都是甜的。”
寨黎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空气，心中升起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好像能立刻躺在这里都幸福过世间所有。
清欢告诉她这是因为生死门也是灵女圣地，灵女归位后，这里就释放出了大量的灵气，这种纯净的灵气，外面世界已经没有了。
“所以你才会觉得舒服。”
清欢想了好久，终于觉得还是把绝世安放在祭台那边去合适，毕竟那里曾经是绝世寂灭，又开始的地方，更曾是她踏上这块土地时，落下的第一个足迹点。
可是黑巨人该安放在何处呢？
“既然都是围绕着这场因果而来的，不如也安放到祭台那边吧，离祭台稍远些就是了。”寨黎提议。
这样既不冒犯上古灵女，又能形成呼应。
清欢想了下，也觉得没有比这个提议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两人就将绝世和黑巨人安放在了祭台那边。
“这个给你。”将泥土覆盖上冰棺后，清欢把魔门索递给寨黎。
“我把他的元神分出了一点融在了里面，我想他的意思也是想要永远陪伴着你的。”
寨黎默然接过，轻轻地摩挲着，耳边似乎又响起黑巨人的声音——
“过来，我抱你。”
“我背着你走。”
“寨黎，你看这些野果子，我给你去很远的地方找来的，你快吃吧。”
“你喜欢野果子啊？那好，我以后就一直给你找。别担心，我走的很快，不会让你等多久的。”
“寨黎啊，你要好好活着……”
眼眶泛酸，寨黎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将眼泪忍了回去。
黑巨人不喜欢看见她掉眼泪，他说他会心疼。
那个大傻个，只晓得闷头为她做所有事，却从不曾对她说自己爱她。
其实她都知道，只是她以为来日方长，以为终会有那么一天，能等到他对自己吐露心声。
可惜，她再没有机会等到了。
“是妖怎样，是人又怎样？能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更重要吗？”
意外和明天永远并行，谁也无法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我们以后会回来这里的吧？”走出生死门时，寨黎站在门口回望门内的风景，问清欢。
她说她想等自己老的时候回来这里，陪着黑巨人。
清欢点头。
“会的，我们都会回来这里。”因为，我们本就是这一场躲不开的因果。
再次踏上苏城的土地，清欢忽然问寨黎，这世上真的有灵女的存在吗？
“你这话怎么跟我在六盘山说的相像？”寨黎有些疑惑。
那时她问清欢，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现在却轮到清欢来问她，究竟有没有灵女了。
“没什么，就是心里忽然一阵恍惚而已。”清欢迅速收拢心神，对寨黎微笑。
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前方，蓦然发现了一个熟悉身影。
“怎么是她？”清欢既震惊又疑惑。
寨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红衣似火的女人身影一晃而过，进入了一条弄堂。
她没有看见那女人的正面，所以并不知道清欢看见的是谁，只是隐约觉得，那个红衣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看见谁了？”寨黎疑惑地问。
清欢忽然把手按在寨黎手背上，“我们要给黑巨人报仇。”
寨黎莫名奇妙地看着她。
给黑巨人报仇这是当然的事，她们还因为这事商量过要怎样进行呢。
不过这一切不都是等回事务所后再说的吗？怎么现在又说这个了？而且让她很有种沉重感。
“我看到了朱曼丽。”清欢很严肃地说。
“朱曼丽？”寨黎一时没明白。
朱曼丽是个妖艳的女鬼，她跟给黑巨人报仇有什么关联吗？
清欢没解释，她只是拉了把寨黎，叫她跟自己走。
她们去的方向正是刚才那个红衣女人的方向，寨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红衣女人就是朱曼丽，难怪她会觉得背影眼熟。
可是，朱曼丽不是鬼吗？现在可是大白天，而且还是三月的春天，太阳已经不再像冬季那么苍白无力。
这个朱曼丽，她怎么敢出现在太阳下面？
“会不会是个圈套？”寨黎提醒道。
她们上次就是中了霍刚的圈套，结果害了黑巨人的性命，想起这个，寨黎的心就痛的跟刀割一样。
清欢却说哪怕是个圈套，她今天也要跟过去瞧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不信，他霍刚能连我们去了六盘山刚回来都知道。”
何况绝世已经将所有的能量都给了她，现在的她再不是会容易疲乏的清欢了——她的身体和精神力量饱满的一个月不吃不睡都没关系。
现在的她，相信霍刚再不是对手，也再不惧怕任何阴谋诡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