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山一直不战队党争，但却绝对忠于皇上。皇上如今既然要处置蒋家，如果太子是在蒋家这一边、而皇上又属意宁王的话，他是一定会站宁王的。所以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地步，他必须探一探皇上的意思，看看皇上到底要不要废太子而立宁王。
若皇上真有此心，他以后的行事可要有另一番分寸。之前为了不让自己担上干系，少不了要做一些独善其身之举，对太子、对宁王，自然都少不了得罪。尤其是程敏萱那个赔钱货，自己送到太子的府上去，将他至于一个更为不利的境地。
一旦确定了皇上要选择宁王，为了自己在皇上百年之后的仕途顺畅考虑，他少不了要做些事以向宁王投诚。
“微臣给陛下请安。”到了御书房，丞相深施一礼。
皇上正靠在龙椅上看奏折，面上已经全然没了方才在朝堂上的哀伤颓然，就好像方才朝堂上的那一幕没发生似的。
“爱卿请起”，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臣在想，镇国公府昨日的那一场火和行刺，是不是来的太蹊跷了？”
皇上道：“在此节骨眼儿上，不能说是蹊跷，而是咱们意外被将了一军啊。”
“臣以为，镇国公这一苦肉计，当真妙得很。陛下，这样一来，咱们不就陷入了不利的境地？陛下接下来有什么吩咐？臣一定竭力去做。”
“唯今也没什么可做的，先做些面上功夫稳住他就罢了。”皇上道。
丞相连连点头，觉得皇上说得极是。
“这个主意可真妙，很有些巧思，看着，竟不像是蒋廉自己想出来的。”程远山又做了一个试探。
皇上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与朕君臣二人向来肝胆相照，何用这样支支吾吾？”
“是”，程远山也不藏着掖着，痛快道，“臣是担心，太子殿下已经同蒋廉这边有联系了。想着，要不要……试探太子殿下一番？倘若殿下真的同蒋廉见过面、说过什么，好在时候尚早，许有挽回之机。”
皇上重重叹了一声：“见面时一定的，太子不去找蒋廉，蒋廉也必会派人去找太子。对麟儿，朕现在是i真的吃不准呐。朕之所以给蒋廉这机会，也是为了能够进一步看看太子。未到最后一刻，一切尚不能有论断。朕早就派人去太子府做监视，自太子回来这一阵子，却也没发现异常。”
想起程氏是丞相的庶出女儿，皇上打趣道：“听说你女儿在太子府很受宠，若是太子登基，爱卿可就是国丈了。但你那女儿很厉害，听说将朕的老四也迷得七荤八素。只不过到底在太子这边的位分确定些。只要爱卿对太子登基有功，你的女儿，必定能盖过秦氏，入主中宫。”
“臣惶恐”，程远山跪地道，“程氏不过是微臣府中一贱婢所出，微臣与其向来不亲厚。自打她入太子府，我们也甚少有往来，又岂有因她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而且哪怕不是程氏，而是微臣的嫡亲女儿，微臣也绝不会因其而对陛下不忠啊……”
“还望陛下明鉴啊陛下……”程远山跪地重重叩首，这忠臣的模样是比蒋廉真切多了。
皇上也向来知道他同程敏萱不亲厚，但不管亲厚与否，到底是有血脉之亲的父女，有着这层关系在，程远山站队太子，显然更有利一些。
程远山是个忠臣，这点毋庸置疑。但也绝对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人，在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绝对不会逃避。此时对程远山而言，就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刻。仕途之中，做任何选择都不能看亲情、而要看利弊。
只以利弊而言，程远山也应该选择太子。
“爱卿快请起”，皇上道，“朕不过是说一句玩笑话罢了，爱卿切莫当真。”
“是，微臣惶恐。”程远山也没有过多说什么，随着皇上的话起身，依旧恭敬垂首。
片刻的安静后，程远山道：“倘若这次的事情，太子殿下真有参与，怕不是……没有回头路了？”
皇上笑笑，知道程远山是过来探听消息的。眼前所能看到的是一方面，亲耳听到的，又是另一方面。程远山要根据他的态度，来做一个最后的取舍。
“爱卿啊……”皇上道，“前朝之乱历历在目，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朕都能想起当年厮杀之惨烈。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朕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立嫡立长，这事想来是有些道理。不到万不得已，这嫡庶之分，绝不能乱。”
皇上这么说，丞相就明白了。
看来在皇上心里，即便走到这一步，对太子也还是留有恻隐之心。他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扶持宁王，其实反而是为了太子。
借用宁王打压蒋家势力，为太子扫清道路。
又闲说了几句，恳切地请了皇上的一些吩咐，程远山便从御书房中离开。
出宫门的这一路，走在幽深得恍若永不见尽头的永巷里，程远山的心里，一直在做权衡。
说实话，在听到皇上选择太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对太子竟然仍旧是不看好的。
皇上再怎么容忍，也总要有个限度。君王，不是寻常人家里溺爱儿子无度的慈父。一旦太子的所行超出了皇上的容忍底线，太子也就彻底出局了，再无复起的余地。
一切，只看这一次太子会不会随着蒋家一起出手。
但如果等到局面最后出来之时再做决定，只怕一切都晚了。
“父亲……何事让父亲这样唉声叹气？可是朝堂中有什么不顺？”
走在后花园里，看到父亲眉头紧锁叹气连连，且一身朝服还未脱，可见是直接从朝堂上回来。联想起前日的那一场大火，多少也知道些干系。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女孩子家，不要管这些事”，程远山道，“近日来新请的先生，教得可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