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蒋家在宫中安插眼线在先，这件事皇上觉得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彻查。”宁王道。
皇上再三嘱咐：“记着，必须要查彻彻底底，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绝不可以漏下，明白了吗？”
“是，儿臣铭记于心。”宁王道。
皇上叹了一声，道：“此事暂且这样收场也好，只是委屈你了。这样吧，朕不出面了，出面也是欲盖弥彰的事，没必要。你且与丞相私下去商谈，看看怎么体面了结。”
“是。”宁王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这件事对皇家而言，就是个飞来横祸，皇上要的是尽快解决，而不是在此事上耽搁太多时间。也别管谁委不委屈冤不冤枉，只要最终能体面收场就行了。
在这座宫城里，“心”这个东西，是最容易被忽视的。
回到府中，宁王在同心院门外久久徘徊，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
在和柔嘉相认的那天起、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这辈子绝对不能让柔嘉受到一点伤害，可算起来，从柔嘉入府到现在，给她最多伤害的，恰恰是他。
但凡他能想到别的法子，不用说更好、只是想到——但凡他能想到，他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她越是懂事识大体，他越是觉得愧对于她。
“殿下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啊？”夏心撤了晚膳出来，就见宁王在院门口徘徊。
李柔嘉听到了夏心的话，急忙出来，问道：“你在那儿站着干什么？是想着今晚要去哪位夫人的院子里？没想好要不要进来呢？”
宁王笑了笑，阔步进了院儿：“多早晚我将她们都赶出府去，你才能不奚落我。”
“什么叫奚落你？你若不犹豫着要不要进，干嘛在外面站那么久？觉得秋风好吹吗？”
宁王笑道：“这不是觉得你道院子最近有点乱么，想着换季了，要不要换些东西种进院子里？不然再给你弄个小猫小狗？自从那小家伙丢了之后，同心院里总觉得冷清清的。”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觉得人不如狗了”，李柔嘉笑道，“院子里有我和夏心还不够吗？怎么就冷清了？”
宁王被她弄得没法儿，简直要求饶：“你是和我有仇了不是？怎么句句挑我的刺儿？你再这样说，我真走了啊！”
“走吧走吧，到别人那儿去吧！”李柔嘉说着就要关门。
宁王笑着一个箭步冲进来，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能上哪儿去？你不要我，我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李柔嘉被他的油嘴滑舌弄得没法儿，笑道：“你这些甜言蜜语说得人怪受的，以后要是也能常说就好了。”
“怎么不能？”宁王笑道：“你要爱听，我天天说给你听，不带重样儿的。”
“还是免了吧，天天听就不稀奇了。不用天天，时常就好。”李柔嘉道。
“那就时常！”宁王真是好说话，李柔嘉说怎样就怎样。
李柔嘉为宁王宽衣，叹道：“只怕你日后就不记得你说过的这些话了，连见我都不见，还有什么甜言蜜语可说？”
宫里的那些女人们，听到的所有甜言蜜语，都是奴才们说的。奴才们逢迎得再好听，也不如他来、笑一笑。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宁王轻拥住李柔嘉。
这话说出来，没等李柔嘉怀疑，自己就觉得有些没脸了。
他还说过绝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可今天，他却还是亲手给了她一个伤害。
“柔嘉”，宁王的轻拥变成了紧拥，“我欠你的，到了风平浪静时，都会补回来。”
李柔嘉没问宁王到底去没去皇上那儿、更不会问他道皇上那儿都说了什么，因为宁王此时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而这个选择，是她逼迫他做出来的，所以她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好，我相信你。”她只是给了他这样肯定的回应。
她是真的愿意相信他。
或者也可以说，她想要相信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
宁王紧紧地拥抱着李柔嘉，许久不愿放开。
满心的愧疚，只是一个拥抱，又岂能化解得了？
此时无言，一切都在紧紧相连的温度里。
“夫人，奴婢晚膳时从厨院回来，听到殿下和王妃开玩笑，说哪天要将府里的夫人们都打发了呢。好像是王妃和殿下闹了句什么，殿下就说，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表衷心，大概是这样的话。”
入睡前，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的时候，秋枫伺候林德音梳洗，小声道。
林德音用帕子擦了手，笑道：“不过是闲闹一句罢了，殿下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若将府里的女人们都赶出去，岂不成了天下间的一大笑柄？日后入了未央宫，后宫妃嫔的人数少了，那都要被旁人议论成无能，他请做这么糊涂的事？”
秋枫道：“奴婢也想呢，只是殿下玩笑间竟然能把这样的话说出来，看来即便腻歪了这些时日，殿下对王妃也还没烦呢，两人还是很黏糊。”
林德音叹道：“所以说，我和儿子的处境，是愈发危险了。殿下这人，只要不动真心，怎么都好说。一旦动了真心，虽说不至于做出将自己的侍妾都赶走的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却也绝对不会消停，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还是有的。”
林德音轻抚自己的肚子，一个可怕的念头愈发明显。若放在从前，她或许会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如今，她已经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殿下除了她初初有孕的那日来过之外，再没有来看过她。如此凉薄，真让她不得不担心，殿下最终，会不会为了李柔嘉而除掉她。”
“其实殿下此时一心扑在王妃身上，反而是好事”，秋枫道，“这样冯美人那边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乱子，殿下也不会太过心。奴婢倒以为，夫人可以放心呢。”
林德音点点头：“从这件事上看，的确是不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