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是想当哑巴，可殿下做的这事儿，让奴才不能当哑巴”，侍酒长得文文静静的，平日里虽常跟着宁王胡闹，沾染了一些痞气，但却也从没有和谁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这一会儿倒是怒发冲冠，嘴里都能喷出火来，“眼看着主子丢脸却不能规劝，就不是好奴才！”
“那你就不要当好奴才了”，宁王道，“本王又不缺好奴才，好奴才王府里一抓一大把！本王就缺能忽悠本王拍本王马屁的漂亮小厮！”
“咝……”宁王微微动了动后背，道，“本王不是让你把里面的刺儿都给本王刮了吗？你刮干净了没有？怎么这么扎人啊！”
侍酒仔细看了看，道：“刮干净了，是殿下刚才动作太大了。殿下你不能转身，你得这么平平稳稳地走，最好连头都不要回。不然外面的刺一定会扎着你的啊！但你又说不让刮外面的刺，不是要做戏做全套吗？”
“哎呦……”宁王微微动了动脖子，“这可真是自找罪受啊……”
“哼……”侍酒道，“可不是么，自找罪受！为了救李家小姐，殿下也真是豁得出去！从前殿下对程妃也没这般尽心啊，脸面都不要了！”
宁王叹了一声，道：“这是本王自己做的孽啊，当然要自己来还。”
“那也不至于做到这种份儿上啊！”
“你懂什么？君子之交，交心的、换命的！”宁王说得相当认真。
他觉得李柔嘉懂得他、他也懂得李柔嘉，就像伯牙遇子期，高山知流水。
虽然与柔嘉相识不过数日，但自打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觉得和柔嘉交谈很投机，觉得柔嘉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有些人认识了十年八年，却总觉得陌生得如同街上的路人；有些人只认识了几日，却觉得已经相识了数年。
一切只看脾气品性是否投契，与时间长短无关。
他确定自己和李柔嘉很投契，权当做久别重逢，也未尝不可。
荆条绑好了，宁王正了正身板儿，大步流星地出去了。觉得自己赤着的膀臂在阳光下的样子还挺帅。
初春的天儿，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这让人怎能不好奇？宁王走在街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周围就围了不少看客。
大家发现这人是宁王之后，原本的嘲笑和议论都停了，剩下的只是诧异、还有些惧怕，渐渐地又都躲远了。
虽然宁王殿下平日里很和气，但这毕竟是一位王爷啊，还是本朝唯一一位有封号的王爷，如今做出这等丢脸面的事情，若是被人看见了，心里定然不悦吧？
可别王者一怒，把所有见到此景象的人都给砍了头！
不过好奇心这种东西啊，还真是磨人，虽然心里知道此事严重，都害怕着，但腿脚却不听使唤。这些个看热闹的人，都慢慢地、远远地跟上了宁王，直到看到他在太子府外停下。
默默看热闹的这一路，大伙儿的胆子不知不觉间又大起来，待到随着宁王停在了太子府外的街角，已是有胆量议论了。
太子早就吩咐人去传昨晚的事儿，这一会儿，京都城的百姓们知情的有不少，不免都窃窃说起来。
“看来昨晚的事儿是真的啊，宁王真的酒后乱行，欲要冒犯反程妃。”
“可不是么，早听说宁王殿下是个痴情的人呢，今儿一见果然如此啊！”
“哎呦呦，造孽呦，不管怎么说，宁王都是太子殿下的弟弟啊，怎么好冒犯兄嫂？”
“也不能这么说，程妃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我看这事儿倒不是宁王殿下的错，是太子殿下太小气了些！早知道宁王殿下钟情于程妃，就该把程妃送给宁王啊！”
宁王隐隐听得这些议论，也没放在心上。在太子府的大门口儿站定，又正了正身板儿，稳稳地吊足了气息，就扬声道：“二哥……弟弟来给你请罪啦……还望二哥赏脸赐见……”
他当然也没有在外头晾肉的癖好，说完这一句，弄足了太子想要的动静，也就不再外头等着了。没等跑进去通传的小厮出来，宁王自己就迈进了门槛儿，大阔步往院内走，走得还颇有几分怡然。
太子就怕宁王走到内宅来，这样事情就不痛快、不漂亮了。他好不容易赢了老四一回，可得把这胜利的喜悦享受个够。
宁王刚走到甬路的中央，就见太子从正院里出来。
太子朗声笑道：“哈哈……四弟啊，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光天化日下穿成这副模样啊？”
这笑声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宁王拱手向太子施了一礼，端端正正地道：“弟弟二哥赔罪，还望二哥宽宏海量，饶恕弟弟。”
“哦？什么事儿啊？”太子笑问道，当真是宽宏海量，不记得宁王昨晚做过的事儿了。
“昨晚大哥设宴，弟弟酒后失行，险些冒犯了程妃。弟弟为此向二哥赔罪。”宁王道。
“哈哈……原来是这事儿啊”，太子笑道，“为此事，你是该赔罪。昨晚你抱住程妃欲行不轨之事，幸亏我们及时赶到，不然你岂不铸成大错？程妃向来性情刚烈，若你真的糟蹋了她，她定然羞愤自尽。说起来，这可是件险些闹出人命的大事啊！”
宁王态度相当端正：“二哥说的是，都是弟弟的不是。”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好太过为难宁王。
只消宁王背着荆条走这一路、再在他的府里听了这么一会儿的训话，这事情就算了结了。他若太过刁难，一来显得他不大度、二来老四会太过记恨他。
不过是出口气、给老四个教训罢了，要真弄得兄弟二人自此便反目成仇，着实没趣儿。
不争天不争地的，只为了一个女人，他们兄弟二人就要斗个你死我活，未免太跌份儿了。
身在皇家，能让他们兄弟反目的，向来只有江山和性命。
“好啦”，太子大度地一挥手，道，“四弟你能如此诚心悔过，为兄甚感欣慰。昨晚的事儿就过去啦，二哥原谅你，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