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我给他起的名字，他没有反对。不过我很少叫他的全名。
“怎么了，黑？”
通常情况黑夜极为安静，他上一次反应如此激动，还是因为不同意我选择的方向。后来我顺着他指的路走了，他这才恢复成安安静静的样子。
黑夜对选择方向这件事特别执着，反正我是觉得无所谓，便一直顺着他的想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起前几次，这次黑夜的情绪要激动得多，他啊啊啊了好久都没有停下，更别提回答我的问题。
此时，我方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有些严重，可他现在明显顾不上我，我只能在一边等着。
从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不管发生什么，黑夜都不会距离我太远。即使他不想说话也会默默跟在我后面，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啊两声，算是提醒我。
我耐心等待着，黑夜是理智的。尽管不知这份理智在这黑暗中消磨得还剩下几许，冷静下来还是足够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唯有这声音占满整个空间。黑夜啊了好久，像是在发泄这许久以来积聚的情愫。温暖的，开心的，负面的。
我一直沉默，黑夜宣泄得淋漓尽致，我也是感同身受。我来得没有黑夜长久，对这里也不是十分抵触，此时黑夜的声音传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喊了一阵，黑夜激动异常的情绪似乎才消减几分。我犹可以听到他胸口的起伏不定，以及努力平复下的粗重喘息。
要知道，黑夜从水里一路游过来，这么久，我都没见他有过如此变化。看来，确实是憋得狠了。
现在，他应是冷静了。
又是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定了心中的那份激动。对，就是激动，即使不用语言也能传达得清楚明白。
这么多时间的相处，我似乎也能明白什么才能让他如此激动。可我又不敢去想，万一，万一不是呢？
我抿了抿唇，强压下心中即将翻滚的情绪，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那是黑夜所在的方向。
“啊啊啊！”
似乎是急着告诉我什么，黑夜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未能完全抹去的激动。不过他此时尚能按奈得住，想来应是冷静了的。
我也呼出两口气，稍稍平复胸腔中本不该有的躁动，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怎么了，黑？”
黑夜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灼灼的看过来，哪怕这里黑得足以湮没所有的光亮，哪怕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我还是感觉到了那落在我身上不同以往的灼热视线。
身上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不过随即我就想到黑夜也是看不到的，这种不自在便减轻了一些。
脸色一整，我换了个问法，继续道。
“发现了什么？”
“啊。”
“啊。”
黑夜只发出一个音，而且隔了一会儿又发出一个音。
“你是说前面有什么东西吗？”
出口两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明明最是渴望，却也最不敢去想。
这里的生活我还是习惯的，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或许我还可以坚持很久，可如果有了希望，可如果是我理解错了。我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不是。不要去想。
黑暗中一片沉默，隔了许久我才听到黑夜轻轻啊了一声。那声音确实很轻，却还是被我毫无遗漏的捕捉到了。
闻声，我笑了笑。
“你带路。”
黑夜的异样我早已察觉，却不曾多问过什么。其中有他不能回答的成分，更多的，也是我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这种和谐的气氛。
若有一天，他觉得可以让我知道，哪怕是只能啊啊啊啊地说一些我不能理解的句子，想必他也会试一试。若他不愿，或许我们就只能分道扬镳了吧！
捡到黑夜确实只是我一时兴起，可现在我却有些喜欢上了有黑夜的生活。至少在这么一个地方，有个人陪着，即便他不能说话，也是不一样的。
黑夜在水里动了两下，我听到平静的水面被他搅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可也仅仅是那么两声，又安静下来。
手里的链子松松垮垮的坠着，另一边连接着黑夜平稳的呼吸声。我握着链子默了默，然后道。
“是要我先走吗？”
同行这么久，我还真是没有见到哪怕一次黑夜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
虽然最初是因为我怕掉进水里，一直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得很慢，黑夜就在旁边跟着我的速度慢慢游。若是我走错了路，他也只是会啊啊地在旁边提醒我两句，却不会自己游到前面。
听到黑夜“啊”了一声，我也是很顺口的接下去。
“是在我现在的方向往前，往左，还是往右？”
“啊啊。”
两声，往左。
我朝着左边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黑夜一直没再发出声音，我也就放心走着。
这一路十分安静，我只听得到黑夜划开水面发出细微的声响，然后就是我们两个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不知黑夜说的地方还有多远，反正他说了我也不会知道。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与之前每一次行走一样，只是这次的目标更明确一些。
也不知道黑夜发现了什么，不过他那么激动，应该是有用的东西。
我胡思乱想着，然后就听到黑夜有些惊慌的“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忙问道。
“啊啊。”
没事。
我停下脚步，不相信黑夜的话。可他不说我也没有办法。黑夜不是一个会外放太多情绪的人，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很安静地跟着我，除非是有了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发现。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你说了我也听不懂。不过你恢复的还真是快，感觉与刚见到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呢！
我笑了笑，没有追问。随即又解下腰上挂着的水袋，这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除了在那片土地上喝过一次水，到现在我还滴水未沾，滴米未尽。若不是太忌惮这里的时间流逝，恐怕连睡觉都是不用的。
“黑夜，给我装点水吧！”
我将水袋递过去。
虽然现在不用喝水，可我对这里的一切东西都十分好奇，若是可以出去，这水也可以用作研究。若是不能，那便留着吧！谁知道下一个地方我会不会觉得渴，会不会觉得饿，总要备着以防后患。
黑夜精准的接过水壶，利索的将水壶装满水然后递给我。我接过那沉甸甸的水壶，系在腰间，然后根据黑夜的指示，调整之前被我走乱了的方向，继续走。
或许是心情愉悦，我也没觉得有多么枯燥。突然，走着走着我又生出一个想法来。
“黑夜，你说，若我现在可以使用轻功，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有那么多顾虑了。不管是路面，还是水面，都拦不住我。”
黑夜明显一愣，一个浅浅的声音在嗓子边儿徘徊，许久都没有发出声来。
我本就是一时兴起，也没指望他能回答。随即又是自言自语。
“可是我试过了，虽然练功什么的都与外面没什么叉车，但是轻功似乎怎么都使不出来呢！对了，你说的地方还有多远，今天之前能到吗？”
那些会让我不开心的事，我总是不喜欢想太多。在这个环境里，确实需要一个积极的心态。
这里本没有时间的观念，我说的今天自然是晚上睡觉之前。
若是今天不能到，等会儿我还是先进行今天的日常活动，然后睡觉，等醒来之后再继续赶路吧！
多年养成的习惯总不能这么荒废了。就是明知这地方怪异，我还是无法像黑夜一样适应得那么坦然。
“啊啊。”
“不能啊，黑夜，我们这都走了十几天了吧！怎么还不到呢！”
我噘着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黑夜听没听到，反正我今天是不要再走了。
我一边停下休息准备做做运动，一边始终不曾放弃的鼓动黑夜。
“黑夜啊，要不我拉你上来我们一起训练吧！虽然这地方奇特，你总是在水里也不好。路总是要自己走的。”
“啊啊。”
链子动了动，黑夜主动离我远了两步。
“真是。每次跟你说你都不听，将来你若是后悔了别来找我。”
又是碎碎念了一会儿，我这才将准备工作做做好，然后开始打拳。
拳法还是之前学过的那一套，现在成了我每天的热身运动。在这里很难感觉到累，这套拳法在我一遍一遍的练习之下，不仅更为熟悉，我也有了一些自己的领悟。
记得当时学校里教过的太极，与这拳法还是有几分相似的。闲来无事我也会将两者的动作杂糅在一起，这拳法虽还有些当初的影子，实则却早被我改得不成样子。不过在这地方也无需计较那么多，开心就好。
黑夜一直安安静静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随着训练的次数增多，更多的时候我也是专心练我自己的，压根儿就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拳法也就是个娱乐，虽然太极是很有深学价值，师父给我的拳谱也不普通。奈何我每次打得随心，根本不成章法。
若是站在有个老前辈在这里，指不定就要对我各种批评，说我糟蹋东西。可现在，自然是我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