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普通人吧！”
夜熙看着黑夜跑远的身影蓦然说了一句，我一愣，随即便也知道他口中所指是黑夜。
我早就知道夜熙会有此一问，他能等到现在已实属不易。而这一天来黑夜变化实在不小，若他依旧什么也不说我才要更加担心。
好在，夜熙也不神，不会什么都知道。
“我也不知。自出了那里，我方才听到黑夜发出除‘啊’字以外的音。之前，我亦未曾问过他的身份。这名字，也是为了方便我才取得。”
我说得很慢，而且也尽量挑了一些不重要的。
想起那一片黑暗，活着都不知道当如何活，又何必去计较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呢？
只是如今既然出来了，黑夜的身份便成了一个问题。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下来，又怎么会是简单的。若黑夜内敛一些还好说，总能遮掩过去。可他现在如此跳脱，又对许多事情觉得新奇，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这确实是一桩事情。
我伸手拿过夜熙手上的火折子，仔细撩拨了两下，点了火。看着那星星点点明灭的火光，我又是丢了些易燃的干草。干草遇火即燃，“唰――”地一下就升起一道明亮的火焰。
我有些怔愣。这个时节的干草居然这么容易就点得燃，该不会是夜熙拿内力蒸干的吧！
实在不是我要想太多，若是夜熙，许是真做得出来。
不过我心里虽然如此想，出口的事情却是另一件。
“城里怎么戒严了？”
现在方才三月份，正是该热闹的时候，若是一座城池还好说，如今各个城镇均是如此，这就一件小事了。且这一路走来也是太平，并未听说哪里要打仗。这青城地处中部，也算是比较繁荣的一个城市，便是打仗，也不会波及到这里。
夜熙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
“或许，是无方城那一战产生的影响吧！当时城里许多人无端身亡，虽然采取过一些措施，不曾想那题字一事却是引得大量人员涌入，这消息难免传了出去。”
夜熙语气平淡，单是想想，也能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场面。
普通侠客尚且不知道那些人的存在，更何况是那些手无寸力老实本分的城民。没有人看到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以各种惨烈血腥的样子倒下，任谁都会恐惧吧！那无方城的城守纵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将这事做得滴水不漏。
说来，这些人在暗世界蛰伏了那么久，如今一出现就搅得人心动荡。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不用多说也显而易见了吧！
只是那一战之后，他们又像是曾未出现过一般，彻底的销声匿迹了，甚至消失的比之前更彻底，任人想去寻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甚至那无方城也成了受他们保护着的城市。
这算是，他们的补偿吗？
我不想去评价这件事本身的对与错，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评价。
那两者本就是不对等的，能得到浮空阁的庇护，那些无辜身死的无方城城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弱者，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余下的话实在不必多说。不过这事也不是夜熙能做出决定的，我更加不必与他争论。
说起无方城，当日我还以为自己不会有多少生机，才在那城墙之上写下那一行留书。若是，若是夏然看到，也不至于漫无目的地找下去，直到最后才知道我身死的消息。不过现在听夜熙说起，这事既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即便他本是不知，现在也该知道了吧。
夏然那人虽然平时不羁了一些，头脑还是有几分聪明。当时时间有限，容不得我留下太多字迹，我那话他应该是看得明白的。
想起那字，我又想起出了谷底夜熙那若有深意的一席话，不免又有些不安。
夜熙身上有那本秘籍，略一对照不难发现两者所出一处。以他的睿智，也不知是猜测出了多少。
莫非，他此番前来却是为此？
仔细想想，这可能性确实最大。
“想什么呢？火都要烧到衣服了。”
垂下的衣摆被一只手拎起，“啪嗒——”，又是两根木棒精准地落入火堆中，那明丽火光晃了晃，似乎更加耀眼了一些。
我垂眸看了眼那指节分明的一只手，默默抽回了自己的衣服。
“没什么。黑夜怎么还不回来，我还是去看看。”
我心里顾忌着夜熙，一心只想离他远远的，即便现在不能，至少也要保持些距离。
看着那从指尖滑落的衣摆，夜熙眸中闪烁，依旧是淡淡的道。
“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可以猎捕的，估计是跑远了吧！不过，说起黑夜，我倒是觉得……”
夜熙语气略微沉了沉，似乎在思索着此话该不该说，又似乎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
我知道夜熙不是一个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上的人，且他既然开了口，就绝对不会不把事情说完，与其让他耍什么心思，不如我现在就听听他要说什么。且他既然提了黑夜的事，我又怎么会不在意。
如此沉吟一番，我也是平静下来。
现在的夜熙应当不会是我的对手，只是徐离家的少主，单是这一个身份我就不得不去多想一些。
无方城的事也算是让我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以普通人之力自然不能与那边的人抗衡。若只有我一人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偏偏夜熙，唉，偏偏那个人是夜熙啊！
他清楚的知道我的弱点是什么，他身后又有一堆的人可以使用，我确实不得不去顾虑啊！
我侧目，淡淡望着火堆旁眉目舒朗的少年。明明比初见之时的恶劣性格好上了许多，却是更加让人不喜了。
“看，这不就来了吗？”
少年唇线轻抿，细密的睫羽根根垂下，让人看不清那里面的颜色。不得不说，夜熙真是个非常好看的人。只是这样的容颜，怕是没有多少人可以欣赏。
夜熙向来不是个情绪外漏的，我亦不知他方才说到半截的话只是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说词，还是真发现了黑夜身上什么不同之处。我抬眼看了看那正向这边跑来的黑夜，余下的话终是没有问出口。
黑夜脚步很快，这一天下来已经几乎看不出脚步还有什么不稳。
此时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毛茸茸的活物，脸上更是喜洋洋的，还真是打到了猎物。
“给。”
灰毛兔子在黑夜手上挣扎了两下却是怎么也挣脱不掉，后来不知是累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任由黑夜拎着一动不动。
我看着那肥硕的兔子缓缓伸出手，怎么说这也是黑夜一片心意，我若是不接，他指不定又要开始闹脾气。
可是这生出的火堆不过是做做样子，我与夜熙都是心知肚明，谁都没打算真得烤点东西露宿野外。若是不烤，黑夜那边……
归根结底，这事还是夜熙惹出来的，若不是他说了什么，黑夜也不会事事都要与夜熙比个高低。
我将手里的兔子扔给夜熙，这既然是他惹出来的事就该由他来解决。这兔子，我是不管了。
“哟，好肥的兔子，今晚我们就吃烤兔肉吧！不过这柴火就有些不太够用了……”
夜熙眼疾手快地接过那兔子，免了它摔倒地上的危险。兔子蹬了两下腿，眼看逃跑无望，甚至眼前少年比方才抓着他的人更加危险，也是认命地闭了眼好好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看着夜熙眉眼弯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黑夜更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听进了夜熙的话，当即拉着我离开，任是夜熙在后面怎么喊他也只当做没听到。
我忍着笑，跟紧黑夜的脚步。
其实黑夜这番转变我倒是有些欢喜的，我真怕他在那种地方呆的久了，出来之后也是闷闷的不爱说话。夜熙难得做一回好事，虽然这或许不是他的本意。
不过总这么一路也不是办法，总要想些理由分开才是。
我正想着事，忽然就觉得一截衣袖被人拽住，回神就看到黑夜睁着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颇有几分严肃的看着我。
“怎么了，黑夜？”
自出来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夜如此表情。
“啊啊啊。”
方才发了一个声音，黑夜就蓦然闭上嘴，然后我就看到那腮帮子微微鼓起，明显是闹情绪了。
所以这一着急，又不知道怎么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吧！
看着他孩子气的表现，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他与夜熙之间有什么好相互比较的，分明也就认识不过一天。难不成男人之间也天生有这种攀比的心理，只是他们掩饰得太好，我才一直未曾察觉？
虽然觉得黑夜这么生气实在没有必要，要说这两人之间，我绝对是站在黑夜这边的。
看着黑夜因为着急说不出话，脸色憋得通红几乎要暴走的样子，我这才收敛了几分笑意，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去捡木柴吗？就夜熙捡来的那些能烤几块干粮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难道你还指望着用它烤兔肉？”
黑夜闻言眼睛果然亮了亮，哼，他就知道，那个男人就捡了那么点柴火能做什么。果然现在还得靠他才能烤兔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