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别乱动。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黑夜方才醒来，恐再伤了他，我也不敢太过用力。可他一直不配合，再加上他那身形本就颀长，我想要保持平衡确实有些难度。
想起那时，黑夜分明是不想离开那地方的，我却一意孤行将他带了出来，若是我能多听听他的意见就好了。哪怕现在黑夜醒着，我还是很害怕他什么时候又像之前那样。
黑夜还在不住挣扎，我行走得越发费力。因为怕他继续就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只能更加加紧了速度。
许是有些着急，这反应自然不能与平时相比，再加上黑夜这么折腾很难保持平衡，偏偏我又不肯停下，没跑出几步，终于因为失去重心两人一同跌了下去。
“黑夜，你……”
我实在不能理解平时乖巧的黑夜是怎么了，他知不知道继续留下对他来说是不好的。
“小絮。怎么样？”
黑夜话语里带着几分着急，他只是不想回去，真没想要伤害我的。
“黑夜，你，你说话……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到哪里？你……”
太多的话突然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最终只能怔怔看着那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我没事。只要不离开你，就没事。”
少年眼神闪了闪，却是不得不说实情。
我还傻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只要不离开我就没事？我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还有这等功能。
叹了口气，我也没再纠结下去。
这路是不能继续赶了，方才跑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这黑灯瞎火的，虽然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视线总不如白天那样。黑夜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有事的，可是想到纪抒之前的形容，我还是不放心。
若这病症是不定时发作的不是更让人头疼，我总不能一直在黑夜身边，若下次他再如此我却不在……
这太危险了。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黑夜，你跟我说实话，之前你不愿意离开，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黑夜，见他眸中闪烁，更是不敢正要看过来，心中也有了些猜测。不过这事还是要有他说出来我才能更放心一些。
想想这些天他跟着夜熙也学了不少，我不由沉了语气，又加了一句，“你若是敢有什么隐瞒，我就立即把你送回去，然后再也不去见你。”
黑夜果然是在乎这事的，只见那黝黑发亮的瞳孔一缩，一双手径直就拽上了我的衣袖。我扬头看他，今天，我非得要得出一个答案来。
可他还是紧抿着唇，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可这事，却不是撒撒娇就能过去的。今天黑夜不说明白，就是绑我也要把他给绑回去。
见此，我只能狠狠心，一把掰开他的手，然后后退一步，眸中的光彩一点点冷下来。
黑夜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内心还在说与不说之间游移。若不是发生今天这件事，他是永远都不打算说的，可如果说了……
那眼睛里的水意明显更深了一层，左看右看，权衡利弊，最终也不得不开口。
“我，我说。可是，你别送我走。好吗？”
当初他瞒着这件事不过是不希望别人拿这件事威胁他，可是这两天的相处，黑夜已经完全喜欢上了这里，喜欢上了这个与在那里完全不同的人。他可以每天不用浑浑噩噩的活着，即使不饿，也可以享受各种美食，可以看好多好多从来没见过的景色，可以……
越想，黑夜越觉得舍不得。他现在不怕别人威胁他，就怕眼前这人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直接将他送回去。
他想要留下，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有做。
黑夜眼中的焦急不似作假，想想今天的事，我依旧是不肯松口。
“你先说。”
见这招不管用，黑夜瞪着一双眼睛，誓死不开口。
看他那样子，似乎笃定自己说出来一定会被送回去。我心中一番思量，“你先说说看，若是你以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我自然不会送你回去。”
若是，那我也不能由着黑夜乱来。
正是因为亲身体验过那个地方的种种，我才更加能理解黑夜的感受。若说之前黑夜不曾感受过外面的世界，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送他回去。可经过这两天，黑夜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若是这个时候放他回去，只怕他撑不过多久。
黑暗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从最光鲜亮丽的地方坠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那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彻底击溃一个人的意志。黑夜这样子，便是送回去我也不能安心。
“我，我在那里面生活了太久，很多地方还是与普通人不同。若是，离开你太久，我就会，就会，有各种不同的症状。”
黑夜这话说得模糊，可我却是听懂了。只是这说法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为什么？”
怎么会有一个人的好与坏全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可经历了那许多，很多事我也知道不能以常理论之。
“我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回到那个地方……”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黑夜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抚了抚额头，颇有几分无力。
“我，我不是要把你送回去啊！可你这样子，待在我身边真得没事？”
“嗯嗯。在小絮身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一听我不送他回去，黑夜立马又挨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将脸埋在袖子里蹭啊蹭啊。
我默默叹了口气，这越来越像是宠物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黑夜啊黑夜，难不成真是我做错了？
虽然那个沉默犀利的黑夜让人心疼，可他变成现在这样更让人头疼啊！
“黑夜，你现在说话……”
“待在小絮身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这所谓的正常也包括语言这一项吗？我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我觉得自己更加有必要思索今后对黑夜的教育了。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总这么粘人可不行。
“真是这样吗？我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没有彻底恢复啊！要不我还是……”
“恢复了恢复了，现在真得一点事都没有了。”
怕我继续说下去，黑夜急忙摇头摆手，证明自己确实是一点事都没有。见他松了手，我也没再继续。
“真的吗？反正也出来了，你没事的话我们就就近找个城镇先住着。不过先说好，若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告诉我，若是让我发现你硬撑着，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黑夜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然后垫了垫脚，不住往远处看着。
“嗯。前面似乎有一个城市，不过……”
不用黑夜说，我也看到了城市。只是立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奇怪啊！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城市？
不过对于这类事我一向有十足的好奇心，当下就拉了黑夜过去。
“去看看。”
那地方整个都是黑漆漆的，城市也建得有几分隐蔽，若不是有那几点灯火，以我和黑夜的眼力也不可能发现。
就是这样的城市才更显得奇怪，如今人人自危，各个城镇哪里不是彻夜灯火通明，这城镇看起来也就更加诡异了。
黑夜原本还有几分犹豫，见我摩拳擦掌的兴致正浓，便也点了点头。只是看向那地方的时候不免多了几丝慎重。
这地方，不简单。
黑夜在那地方生活得习惯了，很多时候都是凭着感觉做出判断。那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原本说出来是想要绕开，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了。
事后，黑夜抿着唇，一路都在反思。或许他当时应该提出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而不是将这件事提出来。
这个教训他记住了。
我们的速度很快，那原本像是在天边的两点灯火也越来越亮。而那城市，更是近在眼前了。
“咦？这么晚了这城门居然还开着，果然有古怪。”
原本我还打算悄悄潜入，见此情形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那城门虽开，却不见有一个人出入，原本想要跟着人流混进去的打算也破灭，若是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
“啊！”
“怎么了？”
现在我对黑夜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更何况他方才那一声明显透着些不正常。
黑夜本不想说，心中暗骂了一阵自己嘴快，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坦白。
不要被送走，不要被送走。
若是想留下，就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否则留着也只是个累赘。
这是那个男人说的，黑夜虽然很不喜，不过还是觉得那人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所以为了留下来，他也不得不说出了自己不愿说的事。
“我看到之前我打不过的那个男人了。”
我眨了眨眼睛，一阵茫然。一时，我还有些想不起黑夜说的人是谁。黑夜出来之后见过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能让他有如此情绪的也就只有……
“你说你看到夜熙了？”
夜熙不是说他有事，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心中狐疑。
不过夜熙那人一向不好猜测，兴许他真是在这里呢？
黑夜的神色有些不好，方才他确实是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不过那人并不是从正门进去的。虽然那人动作很快，黑夜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原本这事他是不打算说出来的，可刚刚一时太过惊讶，他竟是不小心喊了出来。
现在又听我如此问，所以他才有些懊恼。
“很像。不确定。”
黑夜闷闷的补充。
黑夜这谎话太拙略，不过难得见他如此不待见一个人，我也不会特意戳穿他就是了。
当即我也是忍了笑，道：“我们也去看看。”
黑夜满脸的不高兴，不过还是很快站起身，身形如风地跟在我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