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拿着那碎片看了半晌，然后他从裤兜里又掏出郝婷身边的那张照片碎片做了对比。除了碎片形状不一样外，那个数字“0”是一模一样的。拼凑到一起，竟然能够无缝拼接起来，看来这两张碎片应该出自同一张照片。
那么石一帆母亲的那张碎片，是不是也和这两片出自同一张呢？如果这时候，能把三张都凑到一起，是不是就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可惜最初的一张并不在身边。姜诚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那张的样子，乌漆麻黑的背景，连数字“2”都是模糊不清的，好像也没什么有用的价值。
假设这些碎片全部出自同一张，那么三张不大不小的碎片基本上也大致占据了整张照片的三分之一了。而这三张碎片却全部都是以黑色背景映衬，看不出实质的内容。
是不是代表即使是一整张照片，也可能本来就是没有内容的，犯罪分子故布疑阵，扰乱警方的视线，让警方误认为只要拼凑好一整张照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从而警方会把大量人力物力放在调查照片的方向上，使罪犯有足够的时间掩饰自己的罪行，为脱逃争取时机？
但这么想又不合理，一般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想掩藏自己的犯罪事实，都应该保证案发现场尽可能少的留下与自己相关的一些线索。而他每次犯案之后，都故意留下照片碎片，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混淆视听，好像也太多此一举了。
那么，照片的存在还是应该有一定的指向性才对。疑犯不光想告诉警方这几起案件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还在表明自己的犯罪动机，而真正的犯罪动机，一定隐藏在这张照片之中！
脑中飞速的闪过如上思维之后，姜诚不禁打了个冷战。如果三张碎片占据了三分之一，而被害人正巧也在一人对应一张碎片，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凑齐这一整张完整的照片，还需要六个人的牺牲？
姜诚想着，后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种假设要是成立的话，该是个多么重大的连环杀人案！
他又转到魏淑英的正面打量着她。死者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从里到外都透着土气，除了那双此刻已经散失殆尽的眸子曾闪现过精明的光之外，她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而且她来到这栋公寓，是跟其他同样借宿的人一起上来的，话言话语间也看不出有以前就相识的迹象。
而那些跟她一起投宿到这儿来的人，都是因为大雪天路滑，不能走下道，山下的酒店又因为林永信一家子包场，不能提供客房，才被迫借宿上来的。
而唯一跟她有过些许言语冲突的林永信一家子，本来能一下飞机就入住山下的酒店的，但那时酒店又因为传说中的禽流感被警方封禁，这一家子也就被迫上到这里来借宿了。
姜诚此时有些懊恼，其实他一直都想问问魏淑英，她到底跟林永信有什么过节，导致说话总是横冲直撞的，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可能了。
再反观第一被害人郝婷，她的情况也是惊人的类似。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孩子，荡漾着如所有热恋中的少女一样的幸福感，她的男朋友看起来很爱她，她的死已经让那个老实内敛的男孩恍恍惚惚了一整天了。
这样的两个人，会跟什么人结怨呢？更确切的说，一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女犯人，一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妇女，三个毫无交叉点的平行线，是什么，让她们穿插在了一起？
还好，唯一让人欣慰一点的是，姜诚并没有看到林聪聪的尸体。而且并没有在失踪地点，发现照片的碎片。说明至少现在，孩子应该还活着。
但问题又来了，一个十来岁的无知孩童，为什么会卷到这种事情上来？罪犯控制住一个小孩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要勒索他的家人？这个好像说的通，听杨峰的口气，林永信在国外的事业好像做的蛮大，家境必定殷实，被一些不法分子惦记也不为过。
但是如果是绑架，为什么嫌疑人至今没有跟家属取得联系？
想到这儿，姜诚突然灵光一闪：这栋公寓里此刻是没有手机信号的！这更说明犯罪嫌疑人此刻就在这栋公寓里，他也同样收不到信号，他不是不想联系，很可能他是没有办法联系！
想通了这一点，姜诚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但他的疑问依然越堆越多。
林永信一家长期生活在国外，昨天才刚刚回国。这一家子人除了林永信之外，别人尚属正常。对于孩子的失踪，反应最大的当属妈妈曲小晚，其次是爸爸林浩军，再次是奶奶，他们三个都碍于林永信的面子，并不敢表现的多么过激。
最不正常的就是林永信，一直怀疑孙子非亲生，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示人。
再根据曲小晚的描述，他们夫妻俩平时的生活可谓是男耕女织，丈夫打理父亲的生意，而她则专注于相夫教子。他们是不可能在国外树敌的。而林永信的生活他们平时不过问，所以知道的不多。
其实不说这些，姜诚也觉得仇人尾随作案的几率并不大。首先，如果是同机尾随，林永信一家不会没有发现。其次，他们进屋的时候大家都在，并没有其他人有机会混进来。退一万步讲，如果有人有机会混进来，也不会逃过墙上那个监控录像的法眼。
所以嫌疑人，只可能在这些人之中。
姜诚回忆着这些人，包括自己和石一帆，以及房屋的主人杨峰在内，共有十五个人住在这栋公寓里，剩下的分别是：王驰宇和第一被害人郝婷，第二被害人魏淑英，王福喜，方芷芪夫妇，黑皮，以及林永信一家五口。
这些人从表面上看，无论是年龄，身份，背景还是学历及社会阅历等，都相差甚远。就拿那个黑皮为例，一身横肉，说话带刺，永远一副“老子砍死你，你还得感恩戴德来跪谢老子，不然老子继续砍死你全家”的无赖样子。
而相较黑皮，胆小内敛的王驰宇则完全相反，永远一副“你砍死我，我确实需要跪谢你，我怕你会继续砍死我全家”的懦弱样子。
这样的几个人里面，还会有嫌犯的下一个目标吗？
姜诚就这么自己想了半个晚上，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是西郊，又是工作日，平时本来就没有很多人。再加上按照杨峰所说，自从那个兽皮人的传言一出，藤森酒店的生意一度一落千丈。即使毗邻飞机场，一天又会有多少客人来住宿呢？
必然不会很多。
那么昨天这么多个人，同一天都来投宿，为了什么？
早晨的时候，天气终于开始放晴了。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姜诚从魏淑英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同样走出来的石一帆。
“哎？你不会一宿没睡吧？”石一帆望着他通红的双眼，不可置信的问。
姜诚用手捏了捏眉头，点点头：“是啊，有好多困惑的地方想不通。”
“兄弟，你也太拼了。”石一帆同情的打量了他一遍，又道，“刑侦队又不是就你一个人，等联系到你同事之后一起查吧。”
姜诚摇摇头：“有些侦查错过黄金期，就很难再找出有用的线索了。”
正说着，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客厅里。现在才早上六点钟，看来大家都不能淡定的在存有两具死尸的房子里安然入睡。
“大家早。”看到大家出来，姜诚礼貌性的打了招呼，“昨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众人狐疑的看着这个一眼睛红血丝的警察，表情复杂。
“我们可以下山了吧，警察同志。”黑皮打了个哈欠，望了望窗外，“这雪都停了。”
不料姜诚微微一笑：“不行。”
“你还要查我们到什么时候啊！”黑皮做了一个夸张的无辜表情，又说，“你干嘛非得怀疑我们？我们就是个借宿的，谁没事儿还跑上来杀人啊。”
“就是就是，”方芷芪的老公也附和着，“我都两天没去上课了，学生们耽误不起啊。”
“要说嫌疑，我看这屋主嫌疑最大！”王福喜也开腔了，“就他环境熟，我们到这儿还不跟待宰的羔羊似的？指不定下一个还得死谁呢！”
“我呸！”王福喜的话正好被杨峰听了个正着，他马上一脸不乐意地反驳道，“你怎么说话呢？是谁非得死乞白赖的上我这儿不走的？如今落下这副残局，你还不乐意了？”
姜诚转向他，如今的他神清气爽，昨天病歪歪的样子已然荡然无存，看来这一晚上休息的不错。
“行了。”王福喜正要呛回去，姜诚率先抢过话茬，“怎么你们这些人到一块说不了两句就要吵架呢？”
王福喜到嘴边的话被噎回去，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满意，半天才嘀咕一句：“谁想吵架啊，我想下山。”
“你是喜欢在这里把话跟我说清楚，还是非得下山之后去刑侦队一边喝茶，一边做笔录？”姜诚挑了挑眉，抛了给他两个选择。
王福喜转溜了一圈他的小眼睛，不说话了。
“经过这么一晚上，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见大家都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了，姜诚把话头拉回到了正题上，“我希望你们能回答我。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们来投宿藤森酒店的？”
“住宿还要原因啊？”黑皮噗嗤的乐了出来，“警察真会说笑。”
姜诚见他打马虎眼，也不着急，道：“这个偏僻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听你们的口音，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试问有家有业，你们没事儿跑到郊区来住宿干嘛？”
此话一出，黑皮跃跃欲试的反驳霎时间如被化骨绵掌打碎了一般，灭了下去。姜诚注意到众人的反应，都一副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模样，这让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了更大的把握。
这些人，果然不是偶然来到这儿的！
半晌，没人有反应。姜诚又说：“如果你们连这个简单的问题都给不出答案的话，那我更有理由相信凶手就在你们之中。这样一来，这案子一日不破，大家就都甭想下山了。直到能联系到我的同事，排查完所有的细节之后，你们才能走。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你们还会被每天监视着一举一动，直到抓到真正的凶手为止。”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但我们真的不是凶手啊！”方芷芪显得很无辜，她马上提出了她的疑问。
“那可说不准，一旦列入嫌疑人的范围，你们的一切举动都要在警方的掌控之中才行。”姜诚不紧不慢的回答，字字铿锵。
“我的天！我去上课也要被跟着吗？”方芷芪的丈夫推了推眼镜，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当然，除了教室不会进，都会被全天监视。”姜诚肯定的点点头，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们的人会在教室门口等候。”
方芷芪夫妇面面相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低调一些。”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方芷芪开口了，“我们是接到了藤森集团中奖的信息之后过来领奖的。不过当时负责这件事情的领导没在，他们就一直让我们等候，等着等着就晚了，又加上下雪，就被困在这里了。”
“哦？中奖？”姜诚的第一反应是那种骗人的中奖电话。这种案例他听过不少，诈骗分子通过短信或者电话随便抽一批电话号码，通知他们中了大奖。不过这种多数都是通过骗取押金实施诈骗，像这种以集团的名义通知中奖人现场领奖的案例倒是头一次听说。
“对，中奖。他们通知我们中了藤森集团五周年幸运大奖，奖金是十万块。”方芷芪解释着，“说是身份证后八位与他们上年的营业额最为接近产生的。”
“什么？你也中了大奖？”黑皮张着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也是十万块？”
“对啊，怎么，你也是？”方芷芪显然听出了黑皮的画外音，她马上问。
“废话，不然我来这儿干嘛？”黑皮一边说，心里一边犯嘀咕，他本来打算让郝西财把林永信的孙子绑来敲对方一笔的，同时在郝西财实施犯罪的时候他顺便把奖给领了，这样双管齐下，这个年算是过的妥妥的了。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又有一个中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