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婳坐在对面看着他们，笑容是淡淡的。
突然就想起了表姐沈盈歌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果然，什么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一家人正自欢声笑语，共享团圆之际，突然有下丫鬟进来报，姑太太和表小姐过来了……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跟按下了暂停键似的，有一瞬间的呆滞，唯有章仲远夫妻俩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
章清婠低声解释道：“……她们母女一直未曾离开！”
夫妻俩惊讶，用眼神询问。
章清婠点点头，给了他们一个，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她也很是好奇，不知这母女俩是有意还是真的无意，每次老夫人开口要下逐客令的时候，两人明明也都是答应好的，但每次临要走的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出现。
先是章家姑爷沈文举外放，章氏突然莫名的病倒，凶险程度不亚于回光返照，太医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可是断断续续了大半年，竟然自己一点点好了起来。
第二次是好了之后没多久，老夫人命人将母女的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国公爷不知道哪里知道了这个女婿竟然有家暴史，这还了得，一时气氛，又将女儿和外孙女留了下来。过后想想又觉不妥，女儿毕竟是嫁出去几十年的人了。只得给女婿去信，让他把人接回去，期间自然要威胁恐吓一番。结果章氏这头又出了问题……
一来二去，国公爷也放弃了，就当家里多了两幅碗筷，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亲外孙女，眼看着沈盈歌已经要到了议亲的年纪，长在国公府说出去也好听些。
老夫人也懒得再搭理他们母女俩，只当是前来投靠的亲戚，赏口饭吃。标准降到了最低。只要不在自己面前碍事就行。
所以，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点在章氏母女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沈盈歌扶着章氏进来的时候，大人们全都默不作语，只有几个孩子欢快的在地上跑来跑去，乱作一团。
章氏母女俩这几年的变化不可为不大，当初看起来年长许多的章氏，这几年更是愈发苍老起来。即使敷了****也掩盖不住那脸上日渐增加的皱纹。皮肤暗黄松弛。双眼已不再是当初的怯懦与小心翼翼，混浊而又有些呆滞。
章氏今天穿了一身殷红色万字纹锦缎长襦，却根本压不住那颜色，反而看起来更显别扭。她身边沈盈歌则刚好相反，正是二八年华，肌肤光洁红润，身材高挑丰满，上身一件桃红色短襦，下身一件大红色石榴长裙，处处透着少女的芬芳，像一只熟透了了水蜜桃，惹人喜爱。
感觉众人的目光全都投过来，章氏不免有些不自然。
小吴氏特有的尖细嗓音传了过来，“诶呦，什么风把大姑奶奶给吹过来了，听说最近又在生病，怎么不在院子里好好休息！”
章氏嘴唇动了两下，嗫嚅着没有开口。
沈盈歌娇笑着道：“多谢大舅母关心，我与母亲也是听说今日二哥回来，特意过来看看，多年未见二哥，母亲也很是想念。”
这时早已有小丫鬟搬了凳子过来，请两人坐下。
小吴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掐着帕子掩嘴笑起来“你说说，这一家团聚的，光顾着高兴，我这个当长辈的竟然连见面礼都忘了拿出来！”
说着朝一旁的银珰使了个眼色，这份见面礼她是准备能省就省的，到时候如果有人提起，她就拿出来，没人提她就当作忘记了。可现在一看见章氏，她忽然改变了主意，虽然自己也肉疼，可只要能让她不好受，自己放点血也没什么关系。
这个家早晚是她的，对于章氏这个嫁出去的姑太太，在这里的吃穿用度，她都认为那是从自己的腰包在掏银子养活他们母女俩。况且，国公爷一早就放出话来，说是等孙辈们的终身大事都定下来了，就把国公爷的位子让出来。
吴氏这次出手也大方，大方的章清婠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原本准备的一对玉佩，全都给了齐哥儿，自己又从腕上褪下一只嵌红宝石赤金手镯给了贵姐儿。
章氏的脸色忽的涨的通红，可这个时候，她也挣不起这硬气来。不免讪讪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沈盈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锋芒闪过，那速度快的简直让人怀疑刚刚那只是出现的一个错觉。
“舅母不愧是舅母，出手就是大方！”说着若无其事和章仲远夫妻热情的打起招呼，又从一旁的小丫鬟手上拿过一个盒子，“这里是我和母亲的一点心意，希望表哥表嫂莫要嫌弃才是。”
小吴氏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中的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气的她只得一甩帕子，别过脸去。
程氏接过锦盒道了声“怎么会，太客气了，还要谢谢姑母和表妹的一番心思。”说着将锦盒交给身后的丫鬟，仔细收好。
小吴氏似乎终于找到了出气口，立马叫住那小丫鬟，程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老夫人将目光完全放在小一辈的几个孩子身上，对于下头的明争暗斗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国公爷正和两个儿子再说着什么，并不曾注意她们这里。
“送了什么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了，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不是。”
程氏看向沈盈歌，眼带询问。对方不甚在意地笑笑，“看看大舅母说的，不过是几样针线活，哪里就值得长见识了！”
小吴氏捏着帕子咯咯笑起来，“一直听说外甥女在针线上的造诣非常高，这回怎么也要让舅母见识见识才行！”
说实话，小吴氏这样的长相和年纪，还真心不适合做这样的动作，奈何章珩章大老爷最得宠的一个小妾就是那般弱柳扶风的样子，小吴氏已经模仿了太长时间，改不过来了。
程氏叫过那小丫鬟，拿过盒子打开来看，原来是两双小孩子的鞋子并两面团扇。鞋子做工精美，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看着那两面团扇，初时大家伙还都不甚在意，一个上头绣了小荷才露的尖尖角上立了只栩栩如生的蜻蜓，另一个绣了个小童在逗蟋蟀，冷一打眼，还以为那蟋蟀活过来了，两根触须清晰可见，仿佛还再动。
小吴氏哼了一声，道了句也不过如此，别开眼去。
章清婠眼尖，早已看出它们与别个不同，正欲开口，就听见对面的章清婳惊呼“竟然是双面绣！”
她的声音不小，引的原本不甚在意的人全都朝程氏的手上看去。
章清婳这几年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的艳丽妩媚，只那双桃花眼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显波光潋滟。去年刚刚及笈，小吴氏这段时间正在给她相看人家，只不过她似乎心有所属，一直对这件事不太上心罢了。
小吴氏听她惊呼，一个眼刀子飞过去，章清婳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去。
双面绣可是失传已久的技艺了，就连小吴氏身后一直装聋作哑的两个儿媳妇也忍不住朝程氏这头多瞧上两眼。
章叔远是去年结的婚，至于为什么他明明比章季远的年纪还要大上两岁，却比他还要晚成家两年，这完全都要归功于他的好母亲，小吴氏。
当初看见苏氏定下的两个儿媳妇身份都挺高，自己也是跟着着急，同时还存了暗暗较劲的心思，非要找一个不论出身还是样貌才情都要比苏氏的两个儿媳妇强女子。
别说世上十全十美的人少单就说章叔远这个人，除了有个将来能够继承爵位的身份，别的，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还不如章仲远哥俩，好赖都还算上进，他是完全继承了父亲的优良传统，还没议亲呢，就搞大了身边下人的肚子。虽然小吴氏极力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了，奈何章家世子爷把儿子打的半死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这下好了，再凡有那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最后，就连小吴是自己的娘家，敬国公府，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一来二去拖的久了，小吴氏不得不降低标准，然后经人介绍，取了广东布政使杨家的嫡出女儿。
谁知成婚之后才知道，那杨夫人压根就是个不得宠的摆设而已，早已不管家多年，府上说了算的一直是杨大人的表妹加贵妾。
小吴氏的肠子差点没有悔青了。不过好在自己的儿媳听话，任她如何折腾，没有一个不字。
章清婳嫉妒道：“表姐这手艺是同哪位师傅学的，我记得廖师傅可不会这种绝活。”
章清婳口中的廖师傅，是教府上小姐们的针线师傅，一手苏绣早已出神入化，甚是了得。
奈何章清婠不是那块料，学了这许多年，也只是能简单的绣个帕子荷包之类了。
沈盈歌有些羞赧的解释道：“表妹莫要见怪，廖师傅确实不会，我也是原来在没进府之前跟着之前的一个老师傅学的，只不过这手艺，她特意交代过，不让我传与外人，因此……”
众人都很理解，对于手艺这东西，确实是每个人都有一套特有的规矩，所以，也只能羡慕她沈盈歌能有这样的造化了。
一时间个坏心思，都没有言语，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几人男人似乎正在说着皇上今年要选秀的事情。女人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这个来。
大夏朝不似前朝，一直提倡的是晚婚晚育，当然，这个晚只是相对的。规定女子及笈之后方可议婚，男子责要满十六岁才方可成婚。
听到有八卦可聊，小吴氏来了精神：“听说这次的政策放的很宽，以往只有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方可参选，这次竟然连平民都可以参加呢！”
杨氏也跟着低声开口道：“听说是丞相蒋大人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