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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俞九龄

陈蝶魄满脸痛苦,活生生像是被我欺负了的。

我愣在原地,没想到陈蝶魄会突然这样,她痛苦得很,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我忙上前去查看,陈蝶魄凝声:“别过来。”

她五官狰狞,看上去特别的难受。

额头上面细密的汗水,沉砚猛地上前,一把攥着陈蝶魄的手,那似藕白的手,被生生捏在手里。

沉砚的急迫,让我微微有些不舒服,他皱眉:“怎么回事,没有脉象,你不是人?”

“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是人。”陈蝶魄的背压在另外一只手上,气若悬丝,痛苦得很。

她慢慢昏迷过去,失去意识,沉砚蹲下身子,一把将人抱起。

我忙跟着上前:“哎……”

沉砚却将陈蝶魄放在荫蔽的地儿,才稍稍缓过来那一口气,她的手,被我的血滴过的手,却成了乌黑一片,跟烧焦了似的。

我看得愣神,与俞桑对视一眼,她呵斥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一滴血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是谁重要吗?”陈蝶魄睁开眸子,眼睛忽而变了,变成了淡蓝色的样子,幽幽的蓝色。

我的心底很清楚,陈蝶魄恐怕没那么简单,可是连沉砚都看不出来,她是人还是鬼,这就有些诡异了。

陈蝶魄支撑着身子,慢慢朝前面去,俞桑想要拦住她,却被她咬牙,狠狠地呵斥:“你拿出证据来,不然别跟着我!”

“陈蝶魄?”

我看向沉砚:“你知道她是谁?”

我尚且为纸人的时候,脉象是乱的,而非没有,但是纸人是可以分辨地出来,只要道行稍稍深一些,就能看得出来,是人还是鬼。

可是陈蝶魄,似乎有些不一样。

沉砚摇头,他说这才是他警惕的地方。

“如果她不是人的话,那么为什么这么巧合?”沉砚低声道,我看向他,眼底挣扎,那是想起往事才有的记忆。

他不愿意跟我说起他的过往,我也不会一步步逼着他去问,可是今天,我发现自己沉不住气了,不知道真相的我,浑身难受。

“她长得像你那位故人,是吗?”我细声道,“如果陈蝶魄不是人,她很可能就是你的故人。”

“不是的,川儿。”沉砚否认,可是他的神色却出卖了他,他明明想起了那位故人,想起那位长得那么美的故人。

我笑的苦涩,扫了站在旁边的俞桑一眼,她撇过头去,不愿意掺和我们之间的纷争。

这场纠缠,才刚刚开始,可笑的是,我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心弄丢了。

“她是谁?”

沉砚一把抱着我,轻声道:“你真的想知道,她是谁吗?”

纵横几许,没有过往,才是让人心慌,我怕对上陈蝶魄那张脸,更害怕沉砚对我有所隐瞒。

他说了,如果陈蝶魄不是人的话,他更怀疑,有人设了一个局,他总是那么的淡然,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他也总是那么的洞悉一切。

“那么背后的人,他想做什么?”我深呼吸一口子,沉砚说他不知道,也猜测不到。

他说如果我愿意听,故人的故事,那么就跟他去一个地方。

我愣了一下,俞桑跟我们道别,她说要去跟俞九龄汇报,我跟着沉砚一块儿去,那是一个博物馆,里头藏着的都是珍贵的文物。

他带我来到一件金丝儿制成的衣服面前,前边写着“纳塔公主所有”,他的视线落在那间金丝制成的罩衫上面,低声道:“她就是那位故人。”

“纳塔?这是什么?”我拧眉,沉砚说那是一个偏远的小国,甚至在历史的长河中都不会有人提起的小国家。

在漠北塞外,一路西行,运气好能进入纳塔,传言只有特定的时机通向纳塔的路才会开。

而那位故人,便是纳塔的公主婉倾。

“我多在边疆游走,那一年,漠北大乱,我被派往西丽城,可惜当时的城主,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表面上对我的身份认同,但其实暗地里使了不少阴狠的手段。”

沉砚说他征战南北,确实名声在外,自诩这小小的西丽城城主,做不出那样狠绝的事情。

他们在漠北,大漠之地,极其荒凉,遭遇了敌人的埋伏。

沉家军彻底被打散,仅剩了十三人跟在沉砚的身侧,他自幼熟悉兵家战术,自然知晓绝处逢生,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偏偏,说好前来援救的西丽城城主,却在半路折返,害得他们粮食用尽,实在退无可退。

战乱之下,总有一些被逼迫到了极致的人,有些人甚至开始捡死人骨吃。

“漠北一带,本就多巫蛊之术,我不甚中了敌人的蛊术,心脏剧痛,倒地昏迷,当时眼前一片昏暗,只能看得见那一抹烈阳。”

沉砚说再醒来,耳畔便是泉水的声音,叮咚作响,他看到了那个姑娘,生得格外的美,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袄,那儿的天气不如漠北炎热,带了一丝冰凉。

她将他藏在山洞里,一藏便是半个月,日日以兽血喂之,给他吃特别的食物,解了沉砚身上的蛊。

“当初我问过他们,会不会蛊术,她摇头,可是我分明在她的血液里,看到了蛊的存在。”

被婉倾救了之后,沉砚便一直待在纳塔,那里是沙漠中的一缕绿洲,没有人能找到那儿,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壁垒一般。

可是沉砚心不在纳塔,纵使知道自己欠了人家一条命,可是他也不想继续留在纳塔,过乡野生活。

那一日,他偷偷地想要离开,可惜不甚惊动夜里的守卫,差点命丧在他们的弓弩之下,那弓弩上头都是沾了毒的。

“我与婉倾碰面,她眼底写满了失落和悲情,我说我总要离开的,欠她一命,不管做什么都得偿还。”

婉倾盯着沉砚看,浑身颤栗,她的眼底含了一丝泪水,她的话语很少,平日里也很少说话,可是那一刻,她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抓着沉砚的手,问他可不可以不离开。

沉砚愣在原地。

那一刻的画面,我都能脑补地出来,不为别的,婉倾这是爱上了自己在沙漠里头捡来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爱上的却是毒药。

沉砚的离开是势必的,这一方小小的绿洲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可是沉砚心底清楚,他终究欠了那个纯真善良的女人一条命,他也明白,婉倾的心思。

“可我并非她的良人,不可能赋予情深。”沉砚低声道,他离开纳塔,是被沙尘暴带走的,那也是九死一生,可是他终究活了下来。

沉砚轻叹一声:“如果当时没能醒过来,怕是也没有以后的事情。”

他从沙漠深处,一步步走出来,再站在世人的眼前,那些人却傻了眼。

“故事的最后,本以为是老死不相见,可是谁知道,朝廷有意拿下那一座瑰丽的绿洲,甚至早就已经知道纳塔的存在。”

他们想法设法进入纳塔,甚至派了一支超级强的军队,也就是沉墨所率领的沉家军。

想着一举攻破那个边陲小国,沉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

“再去,纳塔火光冲天,熊熊烈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我再找到婉倾的时候,她依旧在那个山洞里,可是她心口中了箭。”

婉倾在沉砚的怀里慢慢闭上双眼,她说过此生都不会怀疑沉砚,她不像旁人那般,以为那群人是沉砚带回来的。

她也不像旁人想的那样,认为沉砚是白眼狼,她知道沉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也很清楚,这一切终究是来了。

她是纳塔的天命之女,掌控着未来,就在那一刻,她闭上了双眼,死在沉砚的怀里。

……

故事说道这儿,我听明白了,这个女人,不是沉砚心头的朱砂痣,可是却牢牢地盘踞在沉砚的心底。

那是他的愧疚,婉倾就是死,也要死在沉砚的怀里。

我深呼吸一口气:“你确定婉倾死了吗?”

“她的尸体还是我亲自处理的。”沉砚低声道,“所以看到陈蝶魄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觉得不可思议。”

沉砚说他觉得有人仿照婉倾的那张脸,又造了陈蝶魄,他早前以为陈蝶魄不是人,可是他找不到证据,如今看来,陈蝶魄有古怪。

“谁会费尽心思,做这样的事情,除了跟你一同活下来的那个男人。”我拧眉,沉砚说他笃定,婉倾已经死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要害他的人很明确,就是那个男人,他的手足兄弟,沉墨。

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再去看那玻璃隔着的金丝儿,觉得格外的耀眼,一个姑娘就那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是美好的姑娘,心地善良,而不是陈蝶魄这样,浑身带着戾气,却要故作柔弱的女人。

她们是不一样的,我一个旁听者都能感受得到,我想沉砚心底更加清楚。

可是我知道,这世上,故人的脸,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沉砚低声道,他抓着我的手,“我不希望你多想,我更不想把你卷进这些琐碎的事情里,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超过我的控制。”

沉砚说完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是怕我多想,可我心底也清楚。

我摇头:“我不怕。”

……

彭轻轻跟我说过,这世上还真有不死人的存在。

她说这事儿也跟彭家有关系。

彭轻轻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她要过来见我一面,彭轻轻说这话的时候,沉砚正在忙碌,他下了两碗粉,彭轻轻来的时候恰好可以吃。

冰凉凉的粉,彭轻轻皱眉:“这还可以这样做?简直贤惠的不行。”

她一嘴儿包得满满的,自从知道我们住在这儿,彭轻轻隔三差五地往这边跑,她微微皱眉:“说正事儿要紧,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人,是没有脉象,但是却是人。”

彭轻轻说彭家早前得了一个不死人,这会儿还藏在清胎楼里,就在最顶层。

“只是她不能活动,没有脉象,但是却是活得。怎么来形容呢?我爷爷他这些年就在研究这个不死人,说什么研究成功了,就能长生不死。”

彭轻轻说她对于这一切表示不屑,就算长生不死,这样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但是那群人不一样,他们早就已经沉溺其中。

彭轻轻又是一阵嗦,很满意地盯着我看。

“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事儿,你外婆跟我爷爷在一块,我偷听到的,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我皱眉,实在有些不明白,外婆他们的事情,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秦家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彭轻轻叹了口气:“说是让你嫁进彭家,替彭家传宗接代。”

“什么?”

“你外婆说你是阴命女,生得孩子阴气重,肯定不会夭折。我当时气得不行,你跟我,说不上闺蜜,朋友总算吧,要真是你嫁给我爸,我还不干呢,他们倒是能想的出来。”

我听了之后,浑身颤栗。

沉砚勾唇冷笑:“她倒是敢说。”

“大神千万别动怒。”彭轻轻眯着眸子,“我也只是听说,你守在川儿跟前,别给那两个老妖怪机会就是,这几天,我爷爷看我看的紧,我今儿要不是用了替身,死都跑不出来。”

彭轻轻看了一眼手机,说再过一会儿,她就得走了。

“千万别被他们抓住了,不然你真的可能成了我小妈。我可不想要你做我的小妈。”

彭轻轻低声道,她说她还得靠我去找顾玄武,她能等,她自嘲自己不是专情的人,可偏偏在顾玄武这棵树上,彻底的吊死了。

她发现除了顾玄武之外,再有别的男人,都不能将就。

彭轻轻嗤嗤地笑了,想起顾玄武的时候,她眉眼弯弯,眼眸精亮。

“好了,我得走了,你们千万小心。”

彭轻轻来去如风,我还愣在那儿,沉砚一脸阴戾:“看来没必要给什么面子,敢打你的主意。”

他眯着眸子,眼眸之中全然都是危险的气息,一阵冰寒,我颤巍巍地开口:“你……你……想做什么?”

“灵调那儿早就盯上清胎楼了,倒不如卖个面子给俞九龄。”沉砚阴沉着一张脸,低声道。

一股子寒气袭来,我猛地吓了一跳:“卖给俞九龄面子?”

沉砚点头,说陈琛跟俞九龄两人之争,波及甚远,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波涛汹涌。

沉砚要我约俞桑出来,要她去联系俞九龄。

我拧眉,刚要联系俞桑,却接到她的短信,跟我说在学校东门那儿会合,她有些事情要跟我们说。

“你们找我?要我帮忙联系俞……俞二叔?”俞桑拧眉,盯着我们,满脸为难,“俞二叔不见别人,就算我说了也没用,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跟你认识他的时候肯定不一样。”

“嗯?”沉砚挑眉,看向俞桑,她满脸诡异的神色。

俞桑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犹豫了好久,才跟我们说:“俞二叔早前出了意外,双腿不能行走,如今坐在轮椅上,寻常的人他是不见的,除了灵调那几位。”

俞桑说他们想要联系俞九龄,也是通过红婆婆来联系的。

沉砚轻笑:“那你照着你平日里的联系,去跟他说,沉砚想见他一面。这样就好了。”

俞桑点头,说她会帮忙的,之前她不清楚,在俞九龄那儿提起沉砚,她被亲自召见,可是一问三不知,俞九龄就放她回来了。

“你找我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我……”俞桑说话吞吞吐吐,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可能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不会死的。”

俞桑说她回去之后,查了很多的书,都是俞家古籍。

“有一种人,在身体里寄养蛊虫的人,他们活着的时候,体内的蛊是休眠的,等他们死了,体内的蛊又活了,造就一种他们还活着的假象。”

俞桑低声道,故意压低嗓音,她说她也是猜测,不是特别肯定这事儿。

“蛊被重新唤醒,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但是人会活过来,与其说是活过来,不如说还是一个死人。”俞桑低声道,“他们会特别执着于生前的东西,得不到的,或者一直珍重的。”

俞桑说这事儿还得去问问俞九龄。

“俞二叔知道,他懂得多,而且他曾经亲手接触过一个人,她就是彻底的蛊娘。”俞桑轻声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说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俞桑忽而叹了口气。

“他说能不能顺利毕业,就看这一次,只是半点头绪都没有,那人好像隐匿在黑暗中一样,完全摸不着头脑。”

“最近还有命案吗?”我拧眉,看向俞桑,她摇头,说什么按理来说,那只鬼该出来了,他维持不了太久的人形。

可是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案子,俞桑说她怀疑,那只鬼是不是离开了。

“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这儿可是一个温床。”沉砚低声道。

俞桑郁闷得很,她抬头看了沉砚一眼,想问却不敢问的样子,我替她开口:“你到底知道什么?”

“一个冤死在这座学校的孤魂,和一只心怀鬼胎的野鬼,你要找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对人。”沉砚低声道,“这座校园里面,怕是葬了什么不该有的尸骨,才生了这么大的怨气。”

沉砚说不妨跟俞桑说破了,也省得她这样摸不着头脑。

“那对孤魂野鬼,操控着这学校里的游魂,蛊惑人心。”

沉砚看着俞桑:“你要对付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一对,甚至是一群,你不害怕吗?”

“不怕。”俞桑沉声,说什么再恐怖的事情,她都经历过,怎么会怕这点风吹雨打。

俞桑谢过沉砚,便又继续在校园里面寻找。

“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我挽着沉砚的手,他说之前问过一些有诡异经历的人,都说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生得特别美,但是描述上面却存在差异。

再加上他早就知道,这座学校下面埋了冤骨,一来二去,也就推断出来了。

“俞桑一个人,没问题吗?”

“玉清莲的魂,没有几只野鬼受得住,真正让俞桑害怕的可不是鬼怪,另有其人。”

“是谁?”我忙追问道。

沉砚说这就带我去见见。

……

等找到那幽静的地儿,我才知道他嘴里要我见见的人是谁,也终究明白俞桑为什么会怕这个男人。

他就是俞九龄,俞桑的二叔。

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坐在轮椅上,鬓角略微有几缕青丝,见着沉砚出现,也是不动声色。

“俞桑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纳闷,以为她被人骗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俞九龄低声道,他的脸庞俊俏,五官立体,特别深刻,看着双眼透着凶狠的光芒,完全是个硬汉。

沉砚笑了,伸手从他的棋盘上拿下一个子儿,落在那盘棋上。

俞九龄的视线在我的身上游走,只是看了一眼:“沉墨跟我说起过,没想到连你也难过美人关。”

“何必在我面前提起他。”

“你们兄弟二人,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如今呢,倒是罪过。”俞九龄一声轻叹,继续下棋,“到底要逼迫到了极致才肯罢手吗?”

“这就要问沉墨了。”沉砚低声道。

俞九龄忽而笑了:“坐吧,别拘谨,跟你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你说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呢。当初听到沉墨用镇魂钉镇住你的魂,我心底清楚,那也没有用。”

俞九龄说沉砚这样的人,怕是只有灰飞烟灭,才能消除威胁。

“他到底是留了一手,却不是念在幼时的情分。”俞九龄轻声道。

“他不过是想我生不如死,死不如魂飞魄散罢了。”沉砚继而道。

我就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俞九龄笑笑,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当年谁都不肯松手,沉砚同样不是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吗。

“说吧,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俞九龄轻叹一声,“瞧瞧我,也不如以前了,这两条腿……”

“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倒是好奇,让你俞九龄过不去的坎,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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