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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想读书你就走

唐浩窝囊了好些日子。

他自喻“探测卫星”,班里的大事小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这篇有点儿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作文,竟然很快让马萍萍全知全解,并且公之于众。他骂侯星星管什么用?庄大成就揭他的老底:“你的作文是假话!你给我说过,你最讨厌叶老太婆天天‘念经’,没啥新鲜的,耳朵听来快起茧了!还说,眼镜姐哑了都比她强!你喜欢眼镜姐……”

“闭住你的嘴!”唐浩不仅吼,还跳,更不管用。总之他众叛亲离了。

没有太阳便是雨。唐浩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这篇作文是秘密写的,秘密交的,作文本没有通过组长,也没有落在值日手里,而是特快专递,他亲自交到办公室去的。马萍萍啥时偷看的?一定是臭丫头站办公室的时候!再一想,又说“不对”。马萍萍受罚,绝对不会有那份心思,一定在和老班主任斗嘴、赌气。这就怪了!后来,他终于打听清楚了:是米小莉!米小莉偷看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马萍萍……

“好你个米老鼠,间谍!”唐浩恼怒地骂,却不敢去找米小莉算账。他知道,如果去为难米小莉,肯定会惹恼所有的女生,众怒难犯。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米小莉没有偷看唐浩的那篇作文,是老班主任叫她看的,她还不想看呢。她照样可以说唐老鸭写作文“狗屎”,只是没有那么粗野,出口不逊。她一个字儿不吐,像一尊小仙女雕塑,立在办公桌前,垂着头,无论老班主任怎么问,怎么呵斥,都没有反应,把老师气得跺脚,摔东西,可她,仍然静悄悄的,像绝缘体,不导电。叶老太婆说:“你写的什么作文?瞧着你这么哭哭啼啼的,就让人气!我问你:黑板上的写作要求,你看过没有?我讲的时候,你听没有?”

米小莉仍旧没有动静。

“你聋了,还是哑了?”

“没聋,没哑!”这是米小莉多次站办公室,唯一的一句话,也够“反叛”的。

老班主任说,真的不想再和米小莉多说了。要不然,好人都会气出病来。于是,把唐浩的作文本扔给她,叫她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米小莉看了,记在了心里。可她不相信唐浩写的是真话,说:她还要看刘吉川子、马萍萍、侯星星、高小倩的。要不,她仍然写不好这篇作文。

“不用看了,回去重新写!”老班主任气得火爆爆的,把她撵走了。

米小莉重新写了,并不按老师的要求写,她写叶老师的偏见,写她是“留守”的灰姑娘,写眼镜姐老师让她有信心变“白天鹅”。可是……她也有了马萍萍的胆,直接写:“可是,叶老师,你让我想哭,叫我不想再读书!我想出外流浪……”

“好你个米小莉!”气糊涂的老班主任,叫米小莉把书包拿来。米小莉拿来了,老班主任说:“不想读书你就走!”

米小莉真的走了,撒腿往校园外跑。

“哎,你!”老班主任追,累得气喘吁吁。

回去读书吧

老班主任到底追上了米小莉,在洋槐树下,抓住了那双瘦弱的小手。米小莉挣扎,差点儿咬叶老太婆。可她回头看老师,马上吓傻了。瞧,老班主任的脸刷白,头上冒着豆粒大的汗珠,很快松了手,只说一句:“米小莉,回去读书吧!”

老班主任捂住胸走了,回镇上的家了。米小莉仍然呆在原处,一动不动。唐浩来了,打趣说:“米公主,在这儿默哀?”

米小莉抢起书包,朝唐浩“哗啦”打去,满地都是书、本子、笔、橡皮擦……她一眼的泪。

“怪怪的……”唐浩躲开了,嘀咕着。他万万没料到,灰姑娘也有火山爆发的时候。他没趣地走了。

米小莉朝教室跑,想对刘吉川子说,对马萍萍和高小倩说:“我妈妈死前就像那样儿,真的!”可是,放学以后,她们都回家了。

第二天,老班主任没有来上课。

窝囊的唐浩似乎被米小莉一书包打醒了。反复想了之后,有了少年男子汉的勇气,重新写那篇作文,他要告诉老班主任:我们在“留守”,决不拿假话哄老师开心了,如实剖析自己,他要做一个真真实实的唐浩!

有了真情实感的作文,唐浩的底气足了。他飞奔进校,把自行车扔进车棚,真奔教室,一进门就举着作文本,给丫头们一个惊喜。

毫无反应。咋?有飓风预报?他留神一看,顿时怔住了!

马萍萍、刘吉川子、高小倩都眼噙热泪,教室里鸦雀无声。

米小莉哭出声来。她说出了憋在心里的那句话:“我妈妈死前就是那样儿,真的,我在她跟前……我看见了,叶老师她……”

唐浩扔了作文本,抓住侯星星:“侯大将军,啥事?”

侯星星说:“叶老师突发心脏病,病危了……”

唐浩嚷:“你骗人!”

“骗你是猪!”

本周的值周教师高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用手势招呼大家:安静下来。

一节早读课就这样过去了。朝会时,姐儿老师出现在讲台上,她的喉咙有些哽咽,对学生说:“我仍然代理你们的班主任……”下了课,眼镜姐小声对三个女生干部说:“正在抢救……”

下午的班队活动,代理班主任和同学们在教室里,虔诚地折着纸鸽。

叶老师不幸病逝以后,姐儿老师正式担任了这个班的班主任,改教语文。

大丫头执政

唐老鸭首先要说的就是“奥特曼计划”。其实,他这个含金量很高的天才计划,早已不是秘密,马萍萍知道得一清二楚。

究竟谁泄的密?唐浩抓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侦破的高招,百思不得其解吧,只能骂几个盟友男生:“笨猪!”

马萍萍说:“别做得神秘兮兮的,我才不感兴趣呢!”她说唐浩那玩意儿不新鲜。

唐浩气得瞪眼,骂马萍萍“臭丫头”,他不敢再多骂了,害怕马大小姐不给他保密,像粉笔头似的,满教室撒。这样一来,男生的秘密计划就狗屎了。

“奥特曼计划”是唐浩的创意,他提出来的时候,是开学后的第二周。那时,老班主任突然病逝,担任中心小学五年级(4)班的“临时大总统”(代理班主任)刚刚转正,成为我们的一班之“主”。唐浩把侯星星、庄大成和另外两个男生找去了,说:“从今天起,是大丫头执政了,我们得有男子汉气魄,别被她看扁了!”

侯星星发难:“不能说老师是大丫头,王老师没说你是唐老鸭、调皮蛋!”

“那就眼镜姐,姐儿老师。行了吧?”唐浩拿侯星星没办法,他觉得侯大将军是丫头们的俘虏,没治。

对新班主任,唐浩的感觉很好。他有点儿“乌鸦嘴”,少不了贬老师,怪怪的,可他不贬新上任的“大总统”。他说姐儿老师年轻漂亮,不老土,是挺前卫的大丫头,连那眼镜也“靓”。可惜,憨厚的庄大成也不和唐浩统一战线,仍然那句话:老师不能“大丫头”,不能“姐儿”。唐浩生气了,说:“少年痴呆症!”

制订“奥特曼计划”是件大事,是少年男子汉精神,唐浩不想再争论这事儿了。他说:“到树林里去!”

一心想主宰的唐浩雄心勃勃,决意要军事机密一回,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把四个男生叫进了学校的洋槐树林子。如果在夏天,洋槐花开得如雪如潮,那才馥郁呢,现在刚刚长满了新叶,生机勃勃。是什么季节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躲过马萍萍、高小倩和刘吉川子的眼睛。

唐浩说三个女生班干部是“侦探”,马萍萍特别“臭丫头”,是间谍卫星。

国家机密

在树林里,五个男生又争论开了。

侯星星说:“‘奥特曼计划’这名字挺怵人的,得换一换。”

庄大成也说“不行”。

唐浩霸道了:“就要这个!”他说,不能老古板,科幻就科幻。然后,一条一款地说计划的内容,总之是不能被女生瞧不起,应该“酷”一点儿,照老师说腻了的话:自尊、自信、自强!说完,他问:“记好了吗?”

刚才,唐浩是向着林子上的天空,边想边说,这会儿俯视下来,才发现同伴们面面相觑:谁在记呀?没笔,没纸,还没认真听呢,都觉得他那“训话”的姿态挺好玩的。

唐浩骂:“笨蛋!”

太不凑巧,马萍萍喊着“唐老鸭”,追进了树林。

唐浩喊:“快跑!”

当然是避开马萍萍,朝另一个方向跑,比被撵的兔子还快,一出林子就大事不好。

他们接二连三地撞在路过的教导主任身上,差点儿把老爷子逼进水塘里。唐浩收住脚的时候,教导主任手中的地球仪已经在草地上滚了三圈。他的反应特快,赶紧跑去捡过来,心里嘀咕:“人类的家园没摔破,不用到别的星球去了!”对教导主任说:“对不起!”

教导主任“鸡肠小肚”,不能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得问清楚为什么。

不用说,谁都不吱声。

待了一会儿,磨不过去了,侯星星支吾着说:“我们‘奥特曼’……”

哦,在树林里“科幻片”!这凭这,教导主任得问个水落石出。几个男生都看唐浩的眼神,唐浩自然无声地告诉同伴:保密!和教导主任“弯弯绕”。要不,闭住你的嘴!等教导主任特赦放行,已经放学了,教室门也锁了。

马萍萍看着他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还好,马大小姐把五个男生的书包给提出来了,放在教室门口。马萍萍背了两个书包,有一个大有记号,是女生班长刘吉川子的。家庭作业呢?透过玻璃窗一看,黑板上干干净净,一定是被马萍萍擦掉了。

唐浩猜得很准,说马大小姐要“坑”五个男生。

马萍萍说:“有胆量就别做噻!”

如果是以往,唐浩马上叫几个男生“拜拜”:走,叫老师去向马萍萍要家庭作业!现在可不行,刚刚才议订了“奥特曼计划”。他叫住马萍萍:“别溜,家庭作业在哪儿?”

马萍萍顺手从刘吉川子的书包里掏出一叠纸,塞给唐浩。唐浩也不看,一个男生分发一张,自个儿留下一份,喊:“开拔,回家!”

结果第二天,五个男生都没有做家庭作业,新班主任叫去询问的时候,又好气又好笑:第一个男生回答:马萍萍给的是英语作业,我们班还没开设英语课呀,做不起!第二个说,是叫回家练钢琴,他没法儿。第三个,要求自练拉丁舞……唐浩写了,可他掏出来,马上又塞进了书包,无论如何都不给姐儿老师看——国家机密!

唐浩写的那篇纸,就是他回家以后,鼓捣出来的“奥特曼计划”。

佩服姐儿老师

马萍萍闹着玩似的,有点儿恶作剧,把刘吉川子在双休日参加校外培训的纸片儿,给了五个糊里糊涂的男生,居然收到意外的效果。唐浩留下的那一张究竟是什么,他不说,别人难以知道。八成是画画吧?唐浩骂:“臭丫头,想蒙我?你傻瓜了!”

侯星星、庄大成和另外两个男生,真被马大小姐蒙了,有点儿啼笑皆非。

唐浩冥思苦想,把绝密“文件”“奥特曼计划”鼓捣出来,没想到仍然晕头转向,拿给了新班主任,也只有他才那么胆大,就那么一瞬间,又从姐儿老师手里抢回来了。

新班主任猜测出了唐浩有个秘密,可她挺坦荡的,不追问学生,这叫唐浩很感动,他对“前卫”的姐儿老师佩服极了。

那个差点儿让老师知道的“奥特曼计划”,得叫四个同伴知道,应该选个秘密的地方讨论讨论。树林里肯定不行了,那儿不安全。像搞地下工作似的,唐浩把事情弄得神秘兮兮的。越神秘越有趣,动力不小。谁都没有想到,上了音乐课,等同学们离开以后,他把四个男生留在音乐室的角落里,从衣兜里掏出了绝密“文件”。

他说:“快看,就照上面的执行!”

等他们传阅完,管理员已经把门锁了。那可是门外上锁的老式房子,下一节课的铃声响了,他们出不来,在里面惊呼呐喊。“好小子们,在干什么?”管理员喝问。闹得满城风雨。

我真想她是我的姐

同学们说,这些日子唐浩怪怪的,老师也觉得这个男生怪怪的。

唐浩却不在乎,他执着追求,把同伴一致通过的“奥特曼计划”藏到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他害怕忘记了,还留下一个密码呢。可谁知,马萍萍还是知道了那篇纸上的内容。他骂马萍萍:“外国间谍!”

马萍萍说:“活该!你那是小儿科,管用吗?”

唐浩最怕女生说他的高端计划不管用,他瞪着眼,要跟马大小姐没个完。

马萍萍才不怕唐老鸭呢,她戏谑着,走了。

唐浩回过头来,骂侯星星“泄密”,因为侯大将军做过女生的俘虏。

侯星星不服,说唐浩也投降过女生,比如……

“不准比如!”唐浩急了,嚷。

庄大成说,唐浩和侯星星,都有点儿。不过,老师说了,不是坏事儿。

“不准翻老账!”唐浩有些耍赖,说,“谁再把‘奥特曼计划’捅出去,谁就是王八羔子!”他告诫同伴:马萍萍是臭丫头,特精,高科技,得提防着她。

唐浩自个儿就挺防范马大小姐。

马萍萍有些气恼,说:“像个小心眼儿的老太婆!唐老鸭,你白‘炒股’了!”

果然,不出三天,野马似的女生高小倩就来了,说唐浩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也太贬了吧?唐浩要怒发冲冠了。可是,若论动武,他不一定是高小倩的对手,因此不敢华山论剑,去找马萍萍兴师问罪。

马萍萍狡黠地笑着,说:“敢承认吗?你有没有秘密?”

“有!”唐浩也豁出去了。

“女生不能知道?”

“休想!”

“也不告诉王老师?”

“对!”

“谁都不能告诉?”

“对!”

“你这就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噻!”

唐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哑了。女生们挺乐,笑着跑了。他这才嚷:中了马萍萍的“套”。

不久,新班主任把唐浩找去了,含着笑问:“我有资格知道你们的秘密吗?”

“不能。”他低着头,嘀咕着说,“反正不是坏事儿……”他感觉得出新班主任在观察他,那眼光一定是“能让没嘴的石头唱出歌”。

“好,唐浩,我相信你!”

回到教室以后,唐浩对侯星星说:“我们的姐儿老师特优秀,伟大!”他说,眼镜姐没生气,仍在笑,“她相信我们!”

非常激动的唐浩终于说漏了嘴:“我真想她是我的姐!”这可好,侯星星没有守口如瓶,没有替他保密,女生都知道了。

唐浩差点儿擂侯大将军。

侯星星的理由挺充分:“‘奥特曼计划’是机密,那句话不是!”

他再一次骂侯星星是女生的俘虏,是弱智。

马萍萍却乐得跳。她说,她不仅知道有关“姐”的话题,还知道唐浩说过:新班主任如果去参加选美决赛,一定是冠军,他会将自个儿的“保险柜”砸了,把所有的钱拿去发短信。姐儿老师去参加天后PK也一样,戴皇冠的非她莫属。

新班主任终于知道了。这一次,新班主任不饶他了。

唐浩一五一十地“坦白”。他说:“王老师,我佩服你!我觉得你是了不起的姐儿老师,特漂亮,特善解人意!”

唐浩不愧是“乌鸦嘴”,豁出去了,啥大实话都敢说。

新班主任笑骂他:“你个兔崽崽,别瞎诌了!”

挨了骂的唐浩,心里反而乐滋滋的。

马萍萍骂他胆大包天。

他说:“有点儿!”

“别扬扬得意!”

形象大使

唐浩对班里的三个风云女生:刘吉川子、马萍萍和野马高小倩,各有评价,并且像班主任老师给学生填期末通知书,分别写了评语,如果谁看了那些评语,不笑傻才怪。那是唐浩的杰作,创新呗。当然,必须得绝对保密,如果让三个女生看见了,饶不了他!比如,他给高小倩下的评语是:“野马一匹,超级男人婆,可做国家体操队的最佳种子选手,阴盛阳衰的形象大使,特酷!一旦惹火了这位大小姐,最好投降!要不然,少年男子汉的形象荡然无存。挺可惜的,高老夫人的女孩美遗失在银河系了,得等待外星人拾金不昧给送回来。尾批:丢掉了男子汉的气魄窝囊,敝人唐浩决不干这傻事儿!”

唐浩有个挺新鲜的说法:“好男不和女斗,我可不想惹野马高小倩!”怪清高的。

对这,真正的农村娃庄大成,说不出什么,他不懂唐浩,只能闷葫芦一个。

侯星星可不英雄所见略同了,他说唐浩骗人:“你就被高小倩撵过,还……”对了,还被追打得落花流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唐浩没患少年痴呆症,不健忘。那是老班主任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因为说“高老夫人”,高小倩一下子发怒了,说:“唐老鸭,有胆量你再说一次!”

他怕谁?还能不说:“高老夫人,男人婆!”

“你个狗崽崽!”

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唐浩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高小倩跳过可做掩护体的鞍马,到了他跟前。跑!他撒腿开逃。明知跑不过高小倩,他仍然要跑,绕着操场边的矮灌木丛,捉迷藏似的,招惹高小倩,气高小倩。如果是其他女生,早就被气哭了。高小倩却不,她绯红着脸,逼急了,居然破天荒地,射起来,从灌木丛上飞跳过去,到了唐浩跟前。

操场上响起了惊呼,喊着:“啊,飞人!……”

那当儿,唐浩傻了,拼命挣脱被高小倩抓住的手,仿佛一趟子要跑出地球,书包却落到了高小倩的手里,扯断的背带掉在墙边。

唐浩败得很惨。他重新去买了一个更高档的书包。书包里的东西却买不回来。高小倩说,她要把那个沉甸甸的旧书包扔到大河里。大河就在学校背后,高小倩可以像掷铁饼似的,隔墙抛过去。

唐浩抓瞎了,可他不向女生求饶。

后来,还是刘吉川子说“多一分宽容”,央求高小倩把旧书包退还给了唐浩。

高小倩说:“我气不过那个讨厌鬼!”气不过也饶了。

唐浩也真怪,他并不感谢女生班长。不,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是刘吉川子救了他。

唐浩对刘吉川子的评价,怪怪的,中不溜儿,有褒有贬吧。他不知从哪里折腾来一句新潮的话,说刘吉川子活得太累。是呀,小小年纪就担负着父母压的重担,第一流的学习成绩,老师要她当个好班长,同学少不了叫她气恼,双休日和寒暑假还要参加那么多课外培训班……反正,够恼火的,远不如唐老鸭轻松。不是吹,唐浩敢称自个儿是“无冕之王”,够自由自在。

响鼓不用重锤

像患了多动症似的,唐浩老爱瞎鼓捣。看着女生班长的“累”,他就想:刘吉川子是一个没有个性的女孩,软糖,干吗不反抗老爸老妈呀,来一点儿逆反多好!要不,干脆像野马高小倩,和爸妈来一次“越野赛”……他认定刘吉川子,别看挺班姐味,其实是个可以欺负的“小姑娘”!

唐浩真有敢死队精神,他自认为掌握了女生班长“软”的性格。第二天,刚好是七月七日,学校有纪念活动,他心血来潮,当着刘吉川子说出了关于“日本女孩”名字的研究,还来一句“抗日战争”问刘吉川子:“对不对?”

刘吉川子气出了眼泪,什么都没有说,拎着洒水桶走了。

唐浩还挺得意呢,蹲在花坛边,吹着口哨。没过几分钟,哗!刘吉川子将一桶清水朝他头上倒了下来。

女生班长不声不响地走了。唐浩蒙了。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值周教师找上了他,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没事”。再问,他说“暴雨淋的”。值周教师火了,问他什么时候下的暴雨?他说,会下的,中央电视台已经预告了:明天午后,四川西部要注意防洪。值周教师敲不开这颗核桃,把他“引渡”给当时的老班主任。

老班主任可没有那样的耐心,就那般呵斥、痛骂,叫他回家去换衣服。他轻轻松松地走了,还说“幸运”,回去可以多玩一会儿,还躲过了家庭作业。

马萍萍骂他“臭美”。

他说:“你有那样的智慧吗?”

“不稀罕!”

因为“奥特曼计划”被马萍萍“侦探”到了,唐浩说臭丫头的“间谍”味挺浓,太高科技了,可以获诺贝尔奖。不过,马萍萍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唐浩一直猜不着那个谜。

其实,问一问马萍萍就真相大白了。

唐浩非常看重那个“奥特曼计划”。在老班主任时代,他和四个男生都属于不听话的调皮蛋,是不求上进的芸芸众生,骂没少挨,检讨、保证写了不少,就是炼不成钢。新班主任一来,马上有了奇效,响鼓不用重锤,他们自觉自愿,来了这么一个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得放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唐浩用图钉把它钉在课桌的搁板下方,要是没有“密码”,他自个儿也会忘记的。殊不知,第二天下午就被马萍萍发现了。如果刘吉川子不是“多一分宽容”,挡住马萍萍,马大小姐早就给他公开了。

下不为例

唐浩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为了不让四个伙伴看见,悄悄地把“奥特曼计划”钉在课桌的搁板下方,自我感觉良好,以为高枕无忧了。他对侯星星和庄大成说:“走,玩玩去!”

高兴过头的唐浩,抱着足球就跑出了教室。侯星星和庄大成紧跟。这两位老先生踢足球特别狗屎,庄大成连球门是怎么回事还没闹清楚呢,因为有“奥特曼计划”,他们对唐浩开始“崇拜”,第一次成了铁杆球迷。

足球是唐浩自个儿买的,够格的高档,他悄悄带进学校来,上课的时候,塞在教室角落的字纸筐里,那足球虽然呼吸困难,倒挺隐蔽,老师没有福尔摩斯的侦探素质,发现不了。本来,学校有规定:学生不准私自带足球进校,更不准乱踢。唐浩说,这是有了“奥特曼计划”以后的最后一次,算是告别纪念吧!

确实是太兴奋了,没等跑到小操场,唐浩就是一脚,同时喊:“射门!”咚!足球被踢得晕头转向,先是猛碰在花坛上,然后折转身逃命,骨碌骨碌,朝教师办公室奔去……嗬,胆子不小,硬着头皮进门了。

三个男生傻了眼。

怎么办?冒冒险,试一试吧!唐浩把侯星星和庄大成喝令在原处,他轻脚轻手地走到教师办公室想去拿,可偷偷一瞧,糟糕!足球已经在老师手上。再一瞧,心里乐了:里面只有一个教师,捡了足球的,恰好是眼镜姐!

唐浩犹如得到了大赦,松了一口气。

新班主任说:“还要足球吗?”

他说:“不要。”

“真的?”

他垂着头:“要!”

“那好,你说,这又是你的一个秘密吧?”

他说“不是”,是为了遵守“秘密”,不再违规,做个“告别”,不料射门的技术臭,乱了套,王老师你当了“守门员”。

“以后呢?”

“下不为例。”

新班主任还是那句话:“好,我相信你!”将足球放在书案下,叫他放学以后带回去。

老师挺守诺言,足球如约拿到了。唐浩说眼镜姐万岁。侯星星说,“奥特曼计划”的第一天,就遇上这等窝囊的事儿,霉!庄大成说,说不准“秘密”会长翅膀,飞!

“胡说八道!……”唐浩骂。

向女生投降

庄大成的话不幸言中,“奥特曼计划”真的飞了一回。

那是下午放学以后,三个女生班干部留下来清理教室,马萍萍和高小倩嬉笑打闹,高小倩追,马萍萍跑,把唐浩的课桌撞翻了。嗬,还有这玩意儿!

马萍萍把“奥特曼计划”摘下来看了,捧腹大笑,说五个男生“藏猫猫”,蒙人,骗自个儿,谁相信呀!

刘吉川子也看了,挺少女老成地想了想,说:“我相信!”

哦?这就奇怪了!马萍萍说班长大人被男生“同化”了,偏向男生。

高小倩也说刘吉川子是“男生战俘”。

刘吉川子火了,火了的班长也会蛮不讲理,说:她就相信,叫马萍萍和高小倩也非相信不可,如果坚持小肚鸡肠,就是千真万确的臭丫头!并且一言九鼎,给五个男生保密,挂一把锁,守口如瓶!

马萍萍和高小倩第一次体味到了刘吉川子的厉害。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可谁会想到:高小倩还有报一箭之仇的嫌疑呢!

那可是唐浩、侯星星和庄大成自找的。

课外活动的时候,恰逢体育锻炼,他们三位偏偏迟到了,猛冲猛撞,把高小倩指挥排好的队列“哗啦”挤爆炸了。这唐浩这会儿健忘,暂时忘了“奥特曼计划”,还笑,说是“破冰船”。

高小倩勃然大怒。

活动项目安排了,高小倩喊:“唐浩、侯星星、庄大成不准走,留下!”

咋?“跑!”围着跑道长跑。跑多少圈?高小倩说,喊停才停!凭她的心情,二万五千里长征免不了了。高小倩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以前曾经有男生吃过她这一招,最后向她求饶。

唐浩对这,也有过俏皮话,说是“变相体罚”。

这一次,他连说俏皮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非同寻常:高小倩上了跑道,在后面追,逼着他们勇往直前。他边跑边喘气,回过头说:“高大小姐,你就不问问原因?你在撵兔子啊?”

“跑!”高小倩喊。

还能不跑?慢了都不行,一停步就被“野马”撞了,踩了。有的女生还挺热心,自发来当“啦啦队”,喊着:“加油!加油!……”

最后,三个男生累趴在跑道上,不“投降”也“投降”了。高小倩也嚷:“快把老子累死了!”

后来,唐浩胡诌,戏谑是高姑奶奶的“特区政策”。

彻底狼狈一回,唐浩叫上四个同伴,放了晚学,到镇外的田野,坐下来反省自个儿,总结教训,要做真正的少年男子汉,再也不能窝窝囊囊。

他们待在小河边的田埂上,半坐半躺。天气晴朗,油菜花金黄,像海一样,挺香。他们似军机大臣,议论着战略部署。收获特大,还有额外的收益呢——五个中间,有两个被嗡嗡的蜜蜂蜇了,眼皮肿得老大。第二天到学校,马萍萍好笑,打趣说:“唐浩,侯星星,你俩患了青光眼、白内障?”

侯星星嘀咕:“幸灾乐祸……”

唐浩说:“你爷爷、你奶奶才患那玩意儿!”

“招打!”

胸有成竹

马大小姐没有和他们过不去,过了两天,倒是三个女生心地坦荡,宽宏大量地授予他们重担:星期五下午课外活动的大扫除和校园除草,唐浩和侯星星担任男生组长。

庄大成说,这是好兆头,说明“奥特曼计划”开始有成效了。

唐浩说,得仔细想一想,别被三个女生“忽悠”了!

不管怎么样,总之是得到丫头干部的青睐重用了。四个同伴都这么认为,唐浩也说行呗,就这样。于是,他去找刘吉川子谈判。

恰好马萍萍和高小倩也在那儿。

马大小姐说:“还要谈判吗,你没病吧?有什么花招?”

高小倩说,唐老鸭老是遍地鸡毛。

唐浩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正事!

刘吉川子民主得多,很想听听男生的高见:“你说吧。”

唐浩的要求不高,却挺蹊跷:大扫除的时候,教室由他们五个男生承包了,其余的同学全部拎着书包到操场上去除草,并且不准来看他们。同时,班长交出锁门的钥匙,下周星期一早晨才能打开教室门,免得湿漉漉的地上留下许多牛蹄印……

他没说完就遭到马萍萍的好骂:“谁是牛啦?鸭脚板高级一些?”又骂“唐老鸭”,说五个男生都是“怪哉”!

刘吉川子等嚷嚷完了,问唐浩:“你们平时扫地挺懒的,完成得了吗?”

唐浩胸有成竹:“放心吧,男子汉比小姑娘强!”

马萍萍骂他“没脸皮”。

刘吉川子还是不放心,又说:“操场上的男生不也归你和侯星星管吗?”

唐浩说,那些男生借给女生了,要库存要交寄放站,随班长大人的便。

高小倩说:“交给我!”

“你可别虐待俘虏!”唐浩有这么一句。

“你管得着吗?”高小倩更绝。

事情定了以后,谁都觉得唐浩有点儿神秘莫测,刘吉川子开始担心。既然已经说了,不好变卦,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噻!马萍萍准备了痛骂唐老鸭的话,那可是套餐。侯星星和庄大成也准备着挨骂,硬着头皮噻。

焕然一新

大扫除到了,马萍萍特别热心,替唐浩和四个男生“戒严”,把其余的同学全部撵到操场里去:“背上书包,拿着除草的工具,快走!”走了不准回头,似乎一回头就会中邪,会被女巫变成小石子,让人走路硌脚。

五年级(4)班的教室是独立的,单独在学校西边的小院里,唐浩把小院门一关,就与世隔绝了,谁也不知会折腾个什么出来。

刘吉川子到底不放心,想去看看。

马萍萍戏谑说:“看什么呢,你不是早‘投降’了男生吗?”

“贼丫头!”刘吉川子骂。她也进不去,小院的门是不会开的。

马萍萍说:“杞人忧天!唐浩不敢把教室拆了的!”

高小倩的话更绝:“让他们在里面变妖精!等着瞧吧。”

当然要瞧。星期一走进小院,大伙儿忍不住“哇”了一声。好干净呵,连水泥坝子都一尘不染。透过玻璃窗看教室里面,简直有点儿陌生。开天辟地,焕然一新,冲洗得太洁净了!

刘吉川子、马萍萍和高小倩来了。马萍萍说:“教室里有老虎,快进去噻!”

还能进得去?门锁着!

刘吉川子说:“唐浩,把教室门打开!”

唐浩耍赖了,说:“大班长,钥匙在我这儿吗?你搞错没有哦?”

“坏小子,别装疯!我亲自交给你的!”高小倩吼。

唐浩这才说:“对不起,钥匙早丢了!”

马萍萍真想擂他。

时间不等人,上课的预备铃响了。可着急啦,真有点儿兵临城下。

这时候,侯星星忽然叫起来:“咳,在我书包里呢!”

这几个笨蛋!

教室门打开了,拥进去的同学仍然在看,够新奇的。可是,看着看着,就发觉有点儿不对劲。女生班长的眉头皱紧了。

马萍萍和高小倩盯着唐浩,好像唐老鸭变成了外星人。

米小莉终于嚷了出来:“啊,洗白了!”(她的后妈是牌迷,所以她懂这话。)

唐浩明白问题大了,心里有点儿紧张,可他装着不知道。

刘吉川子追问:“教室里的评比栏呢?学习栏呢?黑板报呢?”

唐浩不吭声,侯星星抓头皮。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庄大成老老实实地说:“被我们用水带子冲洗掉了!”他还要补充:“我们想英雄一回……”

“笨蛋,狗熊!”马萍萍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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