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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团圆

“姐,千万不要闭上眼睛!”

伴随着这个已经远离我四年之久的声音,我真的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

随即,我的口鼻就被湿凉的布料给捂住了。

“赶紧呼吸!”他冲我大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我就听见了那种类似勃然大物轰塌的声音,连同我们所处的地面都晃动了。

“恐怕是柱子被烧毁了,这个厂子要倒了!”

我大口的呼吸,拼命的呼吸,用了所有的力气抓住了他的衣服一角,想看清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死后的团圆!

“姐,我们赶紧走!”

我的肩膀感觉得到他手的压力,虽然这个地方已经热成了一个火炉子,但是来自人的温度不是那种灼热,而是窝心的温暖。

这是我的弟弟,景哲。

“来!”景哲将我扶了起来,“快!”

我的身体软的像滩烂泥,没有一点儿力气,完全就是靠着景哲在拖拽我,我才能勉强前进。

一路上,脚下的地面不断摇晃着,彷佛这个厂子就是一条摇摇欲坠的小船,说不定在下一秒就会翻入大海之中。

我们躲避着熊熊烈火,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楼梯口。

放眼看去,下面的一层已经变成了火海,如果我们就这么下去了,也许是自寻死路;可若是不下去,照旧是死路一条。

身边的景哲剧烈咳嗽起来,我马上把捂着自己口鼻的布料递给了他。

他冲我摇头,喊道:“姐!撑下去,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我看着他,其实根本就看不清,眼前只是一片红红火火的模糊一片,也不知道是被这烟熏出来的眼泪,还是自己的眼泪。

或许,两者都有。

景哲将我背在了后背上,抓紧了我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高声喊了一句:“姐,我给珍珠买的折耳兔,她喜欢吗?”

我笑了笑,是那种特别幸福的笑,伏在他的背上,我心道那是珍珠的最爱。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景哲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心声,他有力的双手转而架起了我的双腿,然后又是大喊道:“晓珍也喜欢兔子!”

说完这话,他就像是有了无尽力气的战士,背着我无畏的冲向了火海之中……

那样的灼热是真正的炽烈,不需要靠的多近,它就能灼伤你的皮肤,甚至是无孔不入的钻进你的内体,把你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基本已经处于弥留的状态,只是感觉得到景哲在快速的移动,疯狂的搜寻着通往生命之门的出口。

可是火势太严重了,毫无缝隙的火墙将我们团团包围。

我皱了皱眉头,脑海里浮现出了我和景哲小时候的生活画面。

他总是爱追着我的屁股后面跑,喜欢把他觉得新奇有意思的玩意儿和我分享,还爱叽叽喳喳的叫着我姐姐……只可惜,我因为韩萍的缘故,一直在刻意疏远他,更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本以为他英年早逝,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却不料在我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就这样从天而降。

只是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总爱不顺遂人愿,我甚至没有看清楚这四年来他的容貌有没有变化,我们就要这样葬身火海。

我万般后悔今日如此草率的跟着段雪莹。

当时的我,明明是知道跟踪的行为有多么危险而愚蠢,可我还是做了,像个无心的傻子一样,跟着来了。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没有沈容与的帮助,像我这样的一个哑巴,该如何去救下霍言安?这个陪伴了我四年,照顾了我四年的真心之人。

所以哪怕是生死未卜,我也想赌一次,哪怕一命换一命,我也想让霍言安活着。

可是我错了,向命运低头的人永远不会得到胜利。

此时此刻,是我连累了景哲,害他和我在绝境之中面临这样的考验和危险。

强撑着睁开眼睛,我拍了拍景哲,尽可能口齿清楚的对他说:“你有珍珠,是个爸爸,不能有事了……把我放下,你快点儿走。”

景哲没有说话,继续在火场里横冲直撞,想要寻找到出口。

我皱了皱眉头,真的不想自己和景哲就这样死在这里,最主要的是不想让他死,而我的生命……

“砰”一声,只听一声巨响,什么状况也看不清楚,沈容与就那么的出现了。

“姐夫!”景哲大喊道。

沈容与一鼓作气的冲到我们身边,他浑身被水浸透,还把带着水的西服披在了我的身上,说道:“快走!这里撑不过多久了!”

我再一次挣开眼睛,正好对上沈容与的目光,一样的坚定,却也是一样的深情。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的心意,我便都懂了。

在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我眼中的泪水是为他而流,而不是因为这刺激的浓烟。

终归,还是我欠他的比较多。

景哲在沈容与开辟的道路之下,快速的奔跑着,眼看着门口就要到了,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可这时候楼上的地面坍塌下来,并且是正冲着我们的位置,犹如泰山压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更是命悬一线的时候,沈容与没有说一个字,而是用尽全力把我和景哲推了出去。

一瞬之间,我彷佛参透了生死一般,更是尝到了什么叫做生而别离。

下一秒,我获得了生的机会,当我呼吸到外面那新鲜而可贵的空气之时,我用生命的力量嘶喊了一声:“沈容与!”

那句“你不能有事”被我咽回了那无意识的心海之中。

……

呜——呜呜——呜——

“各位乘客请注意,火车即将到站。”

广播里的法语听起来像是来自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我猜他一定是大腹便便,十分喜欢吃甜食。

我抱着怀里的猫咪,望着火车站外的皑皑白雪,不知道我能踏上的那列火车何时才能到来。

“嗨,你好。”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一个英俊非凡的高大男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着黑色的定制西服,纯白的衬衣解开了两个扣子,将他性感的锁骨隐约的露了出来,那黑色的领带就那么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脖子上,真是失去了领带的作用。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警惕的抱紧怀中的猫咪,很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

男人笑了笑,就像是个痞子,要不是他长了一张帅脸,我一定会把他认作是恶心肮脏的流氓。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男人坐在了我的身边,笑的开心,“你会死心塌地的爱上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

我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懒得和他废话,我抱着猫咪站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死皮赖脸的过来抓住我的手臂,笑着和我说:“今年你十四岁,我可是提前预定了。等你长大了,你就要给我做老婆。”

“神经病。”我嘟囔了一句,然后就与他擦身而过。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追过来,而是说了句无比清晰的话,他说:“我是神经病,却只是爱你的神经病。”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那个男人,可他站的位置却是空了,彷佛他从不曾来过,刚才的一切也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罢了。

但不知道为何,因为他的出现,我感觉我的心像是被撕走了一块。

……

猛地睁开眼睛时,触目的白色灼痛了我的双眼。

又是医院。

我厌恶的皱了皱鼻子,觉得医院这个地方就是个矛盾体,人们有厌恶它的理由,也有喜欢它的原因。

为什么我总是要来这里呢?

正想着,正对着的时钟“滴”的一声响了一下,好像在提醒我既然醒了,就要去做该做的事情。

我揉了揉额头,慢慢坐了起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上也是疼痛难忍,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又是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掀开被子下床,我推开了病房的门,游荡在走廊之上。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我记得之前珍珠住院的时候,我很害怕在晚上的时候单独出来,因为那样的安静足以吞噬人心。

可现在,我就这样走着,脑子里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

“你是几号床的病人啊?”忽然有个护士问道。

我冲她摇摇头。

护士打量了一下我,接着说:“我对你有些印象,是不是刚从火灾那边救过来的?赶紧回去歇着吧,我给你叫医生过去。”

火灾……我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是什么也没想起。

“别愣着了。”护士说,“你和另一个男人算是幸运的,吸吸氧也就算是逃过一劫,还有一个可就没那么走运了,估计……”

大火!

我困在大火里,周围全是烟,全是火焰……景哲来了,是景哲来了吗?他背着我在火中寻找生路……没有出口,我们被困住了,沈容与来了,然后……

脑子里的一切像是重组过了一样,也像是把之前的记忆迅速搭建了起来,我想到沈容与最后的举动!

一把抓住护士的手,我问道:“和我一起送过来的男人在哪里?”

护士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看看沈容与怎么样了,于是更加大力的抓着护士的手,冲她喊道:“说话!人在哪里?”

护士似乎是被我的样子给震慑到了,指了指我所在病房的旁边,说:“就在那里啊。”

我松开了护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个病房里。

里面并没有我想见的人,只有一个在收拾病床的护士,她见到我这么闯进来吓了一跳,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到那洁白的床单上全是乌黑的灰渍,便明白这是沈容与躺过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那么傻的冲进来呢?我和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爱他了,我们之间结束了。

这样的行为不会感动我,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这位患者,你有什么事情吗?”护士又问。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床位,说:“这床的病人呢?”

护士顿了一秒,然后叹口气道:“哎,重度烧伤,身上也没块儿好地方了,哪里还能住在这普通病房?转到ICU去了。”

轰隆!

我只感觉到一记响雷劈中了我,连同我的灵魂也被劈开了。

转过身,我也没问问护士ICU在哪里,冲出病房就要去找沈容与!

我告诉自己,重度烧伤而已,起码人还活着,只要是活着,总会有希望!可是我更明白,有时候活着的人如果痛苦,真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姐!”一出门的我就和景哲撞上了,“你这是去哪了?怎么不好好躺在床上呢?”

我顾不上和他解释,只是说:“我要去ICU!”

景哲眉头一皱,像是不能理解我的做法,可是他不是知道沈容与为了就我们,然后把自己困在了大火之中吗?

“你这才刚醒,先歇歇,恢复一下体力啊!”景哲和我说,“医生说你身子太虚了,还有些贫血,你……”

“重度烧伤啊!”我冲着景哲大喊,“他要是醒了,发现自己面目全非,他肯定会接受不了的!我得去看看他的情况,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景哲听了我的话,眉头皱的更深,问道:“你说的谁啊?”

“沈容与!”我急得直跺脚,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要拦着我,“你姐夫啊!”

话音一落,我身后传来了轻笑声,那人说:“姐夫……昕昕,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一愣,随即扭头看去,就看到沈容与完好无损的站在病房门口,只不过显得有些疲惫和狼狈而已。

“姐夫在啊。”景哲在一旁说,“ICU里的是谁?”

一瞬间,我的眼里盛满了泪水,像个走失掉的孩子奔向了沈容与。

他笑了笑,站在原地冲我张开了怀抱,然后牢牢的接住了我,将我抱紧。

“我没事。”他轻声在我耳畔说,“我们都没事。”

“吓死我了!”我哭着道,“我还以为你在ICU里!还以为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居然把我和景哲推了出去!那你怎么办吗?你……”

我越说越激动,沈容与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后背,又说:“这不没事了吗?我心里有把握着呢,肯定没事。你还没和我复婚呢!我舍不得死。”

我用力的捶打了他一下,心道他就没有个正经时候!

“姐,你是不是有点太偏心眼儿了?”身后又响起了景哲的声音,“我也是那个就你出火海的人啊。”

我身子一僵,有些后知后觉,更有些这才彻底回过味儿来……那就是我的弟弟,他居然回来了!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他回来了!他还活着!

松开沈容与,我又奔向了他。

在他面前站定,我仔仔细细的瞧了又瞧,嗯,比四年前成熟了,完全没有男孩的稚气了,像个真正的男人。

伸出手,那克制不住的颤抖昭示着我此刻的激动。

景哲一笑,将我的手按在了他的脸颊之上,对我说:“是我,姐。货真价实,是你的弟弟景哲。”

眼泪“唰”的一下就全体掉下来了,我死死抱住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

一场大火,本来是阻绝了我所有生的可能,谁知道这却也成为了我生命中的重大转机。

一是景哲回来了;二是我竟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会说话了。

病房里,我和景哲坐在沙发上,而沈容与则坐在他的病床上。

原来刚才那位护士说的患者是今晚出去救火的消防士兵,不是什么沈容与,他就住在我的旁边。只不过我醒来的时候,景哲恰巧带着他去做检查了。

我紧紧握着景哲的手,就怕一个不留神,他就消失不见了。本来有那么一肚子的话想问他,比如你这四年去哪了?你不是葬身火海了吗?好多好多的问题……但是现在我的除了要百分之一万的确定他是景哲,他还活着,我就也无暇顾及其他。

“姐,你明知道段雪莹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跟着她?”景哲问我,语气里尽是责备,“要不是我发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必死无疑!”

我低下了头,当然是知道自己有多蠢。

可如果我要是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亲爱的弟弟活着,我根本也不会就这么了无希望的去找段雪莹。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沈容与插话道,“别提这事了。”

“姐夫,我姐这样,十有八九都是你惯的。”景哲说,“现在,我看你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凡事自己来。”

沈容与笑了笑,但是眼中却又有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心下疑惑,刚想要问问,就听到“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刘玉珍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小景啊!”刘玉珍急的直咬牙,眼中更是一片通红,“你这是存心要吓死我啊!珍珠在那里和我哭着要姑姑,我这哄了半天才让她睡着!你说说你不好好的留个心眼儿,跑去那大火里做什么!你不要我们娘俩儿了吗?”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刘玉珍的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说:“珍姨,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

“哎!”刘玉珍叹口气,“我不是责怪你,我这是担心啊!一听你出了事,我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敢和珍珠说的太多,她不见你回来,已经哭闹不已了,要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打断了刘玉珍下面的话,“您放心,我这已经没事了!明天我就会回去陪着珍珠。”

刘玉珍点点头,又要说什么,可转而又是惊呼一声,叫道:“这!这怎么会说话了?”

我笑笑,和她说:“希望珍珠喜欢这个会说话的姑姑。”

“喜欢!当然喜欢!”刘玉珍兴奋道,“怎么被大火熏了一下,倒是把病给治好了?以后啊,珍珠肯定缠着你给她讲故事!”

刘玉珍被我可以开口说话的这件喜事,弄得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景哲,直到那一声“妈”响起在病房之中。

那一刻,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刹那间回到了过去,却也像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哪怕是脑海里还残存着记忆。

“妈。”景哲又唤了一声,然后当场跪下,“妈,我回来了。”

刘玉珍整个人都恍惚了,用力的攥着我的手,像是以此在辨别这是不是梦境,是不是幻觉。

我的眼泪再一次滑落,看着这二人,怎么能不想起已经死去的邵晓珍呢?

“珍姨,真的是景哲。”我哽咽着说,“他回来了,以后他就是您的儿子。”

刘玉珍闭上了眼睛,豆大般的眼泪顺着那已经长上皱纹和色斑的脸一流到底,就像是流到了地底下,给邵晓珍捎去了一个口信:你爱的男人还活着,你孩子的爸爸也活着。

“妈,是我不孝。”景哲的眼中也噙着泪,“我害了晓珍,也负了晓珍。还害得您和我姐,孤儿寡母的养着珍珠。我……”

“啊!”

刘玉珍大叫一声,掩面痛哭了起来。

我见状也是心痛不已,除了抱住了浑身颤抖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分担她的悲痛。

可我想,邵晓珍是早就知道的,也是欢喜的。

她知道景哲没有死,也在冥冥之中的保佑着他,让他有朝一日可以回到我们的身边,回到珍珠的身边。

“我的晓珍啊!”刘玉珍哭道,“晓珍啊!”

景哲站了起来,向着我和刘玉珍走来,说:“妈,您受苦了。是我对不起晓珍!”

刘玉珍将手放下,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她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晓珍她……她……”

景哲的眼泪终究也是忍不住了,他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晓珍她……”

刘玉珍激动的一把抓住了景哲的衣领,喊道:“你知道你不回来?晓珍她死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景哲无言以对,只有被刘玉珍这样质问着,回以她眼泪和悲痛欲绝。

“因为景哲陷入了深度昏迷。”一直未曾开口的沈容与说,“一年以前,他才是刚刚醒过来。”

我和刘玉珍听到这话都是一惊,可现在却又已经不能去冷静思考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妈,您相信我!”景哲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晓珍,更没有做过任何背叛过我们感情的事情……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遇到她!如果我们从不曾相遇,她也不会因我而死。”

刘玉珍听到这话,眼泪更凶了,可是却也松开了景哲,转而与他抱头痛哭……

这样的一次见面,终是在哭声和缅怀之中结束了。

……

而后,沈容与叫来李明旭送走了刘玉珍,而景哲,他私下不知道与他说了什么,景哲就离开了病房,也不告诉我他要去哪里。

我心里很慌乱,抓着景哲的手不让他走,可他和我保证这次的相见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一家人再也不会分离……

等刘玉珍和景哲都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沈容与。

我们两个人各自躺在病床之上,都是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我仍旧是有很多的疑惑,很多的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也不知道问了出来,又是否还有意义?

“睡了吗?”沈容与忽然开口。

我顿了两秒,然后才说:“没有。”

沈容与那边也是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回应道:“你能说话了,真好。”

藏在被子里的手一点点抓住了床单,我很清楚我这次的呼喊是为了沈容与。

虽说景哲的出现无疑给了我生活中的希望,可是这个希望却是被沈容与给激发出来的,我应该谢谢他。

“昕昕,我……”

“你什么也不必说。”我打断他的话,“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只是……”

“我不要你的报答。”沈容与坚决道,然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到他那边的动静,我也随着坐了起来。

此刻,病房里没有亮着灯,只有从窗户那里透进来的光可以让人视物,像是给沈容与的身影投下了一个剪影。

我们两个这样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彷佛我们之间的话有很多,说也好,不说也罢,很多的事实就那么摆在面前。

“那个胡凝,我连看都没看过。”沈容与忽然道。

我垂下眼帘,心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喜欢胡凝那样的女人,所以我从不担心他会跳进什么火坑里。

见到胡凝,我之所以从没表过态,那是因为我知道对程英慧而言,她要的就是儿媳妇不是我,是什么人,根本无所谓。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沈容与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

“我妈说的话,也从来不会动摇我。”沈容与说着便向我走来,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昕昕,别去在意那些外在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心里也有珍珠、珍姨、言安,现在还有景哲。你又觉得你可以排的上什么位置?”

“我在你心里什么位置,你自己清楚就够了。”沈容与说,然后抓起了我的手,“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超越了生命。”

我快速将手抽了出来,并且站了起来,对他说:“你知不知道自从我们相遇开始,你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虚伪。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当年那样狠狠的伤我!你说你忘不了我,那我这四年的生活之中,你又在哪里?我的笑,我的哭,你都没有参与过,你就敢说我在你心里?那岂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都可以成为别人的心里人?”

这一连串的发问,就是我心底的声音,没有任何的保留。

或许是失声带来的另一层作用,我连同失去了曾经敢说敢恨的性格,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什么便是什么,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沈容与因为我的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回答不了,我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所以我们注定是要分道扬镳。

可就在我要张口让他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去时,沈容与忽然开始解开了自己的病服扣子。

我一愣,随即是就要制止他,更是呵斥道:“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叫人了!”

沈容与推开我的手,继续脱着自己的上衣,直到那白月光照射在他的右肩膀上,他才安静做的坐在那里,和一个雕像一样。

我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捂住了嘴巴,甚至是倒退了好几步。

沈容与的右肩膀上有一片很大很大的伤疤。

伤疤无比丑陋,让他本来光滑的肩膀变成了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就像是在他的肩膀上窝居着一个可怖的怪兽。

“这是我救景哲的时候,用右肩膀接住了一个几乎被火烧化的柱子时,留下来的。”沈容与平静的说。

我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无法再去直视这个伤疤。

“肩膀这边的肌肉已经彻底损伤了,基本不能复原到正常人那样。”沈容与又说。

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右肩膀那么的脆弱?哪怕我只是咬了一口,他都会在瞬间失去力气。

“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沈容与站了起来。

他那高大的身影将我给包围住了,本就得不到光线的房间里,变得更加黑暗,除了他那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反而显得更加明亮。

“我爱你,就是爱你,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回报。”沈容与说,“我也以为我可以很伟大,既然四年前已经放你走了,就该让你永远平静的生活下去。可是,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把我本来就从未平静过的心搅得天翻地覆……我不想再放手,我要让你重新变成我的女人,不管你愿不愿意!”

“你!”

沈容与猛地扼住我的手腕,又说:“你一向心软,我这是为了你的弟弟才变得如此,你心里是何滋味?”

我看着沈容与,说不出话来。

“如果感情都是用这些来证明的,你会不会觉得这份爱多了旁的色彩?”沈容与向我步步紧逼,直到把我逼退到他和床头柜之间,“昕昕,让我们都诚实一些,不要去考虑那么多吧。当年,我就是考虑的太多,才会把你那样的推出去。可现在,就算是死,我也拉着你一起去死!”

说完,沈容与就直接封住了我的唇。

……

转日,景哲一大早便出现在了病房之中,还带着早餐。

我虽和沈容与各自躺在自己的病床之上,但是地面上却是混乱不堪,是我昨天弄倒了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

虽说动静弄得很大,但是我敢肯定昨晚的沈容与是被我给激怒了,如果我不玩命挣扎,他一定会在医院里要了我。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平时像是个泼皮无赖,我想如何说他便如何说他。可是,如果我说的话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就会露出他的另一层本性,那就是绝对的强势和完全的占有。

所以昨天能逃过一劫是万幸,房间里乱就乱吧,景哲误会了就误会,那也值得。

不过景哲看看这场面,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快来吃早餐吧,然后就可以出院了。”

没去看沈容与的表情,我老实的把早餐给吃了,然后换上李明旭送来的衣服,出院。

车子一路开到了小区楼下,我看到景哲一直双手紧握,想来是内心无比紧张,因为他就要看到他三年多未曾相见的女儿。

拍拍他的手,我说:“别紧张,珍珠是乖巧又可爱的。再说了,你不是送了她最喜欢的小兔子吗?她一直很宝贝的。”

景哲勉强克制紧张的笑笑,说:“其实是姐夫提醒我可以送给珍珠什么,我才想到。没想到这孩子和晓珍一样,都喜欢这些小动物,尤其是兔子。”

说到这里,景哲又露出了那种会心的微笑。

我快速的瞥了一眼沈容与,正好对上他那豺狼虎豹一般的目光,好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本来想躲开,可我转而一想,沈容与确实强势,但是我向来不吃这一套,所以便又狠狠的瞪了回去。

沈容与还绷着脸看我,却又一下子没忍住,笑了。

“沈律师,怎么了?”正在倒车的李明旭问道。

沈容与笑着摇头,然后说:“没什么,自家的猫要发威了,我有的要忙。”

我咬了咬牙,没有言语,心道你有那么多的事情瞒着我,就想凭那么几句霸道宣言把我再抢回去,你以为我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吗?我才不会心动呢。

我在心里十分硬气的说。

……

上了楼,景哲在我开门之前,又问了一边沈容与,今天穿的衣服怎么样?发型怎么样?刚才练习的笑容怎么样?

我瞧那意思,有点儿像来带他相亲的。

叹了口气,我和景哲说:“记住,你是她的亲生父亲,谁也替代不了的。”

景哲微微一愣,随即冲我点了点头。

接着,伴随着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们还没进去就听到珍珠在里面喊道:“是姑姑回来了!是姑姑!”

打开家门,珍珠就和平时一样,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奔向了我。

只不过这次当她看到我身边站着的人时,她半路刹车,停住了脚步。

空气都有那么一瞬的安静,珍珠愣住了,半天才仰起头看向刘玉珍,一手拽了拽刘玉珍的裤子,一手指着景哲,奶声奶气的说:“外婆,这人长得和爸爸一样。”

景哲听到“爸爸”二字的时候,身体已经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深爱的女人拼死为自己生下的女儿,如今得以相见,又岂能是“激动、紧张”可以形容的呢?

“珍珠。”我上前一步,冲她招了招手。

珍珠又是一愣,四下看了看,好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又一次冲她招手,说道:“珍珠,是姑姑在叫你,你没听错。”

珍珠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小肚子挺了起来,随即扑到了我的怀里,抱着我的脖子喊道:“姑姑说话了!姑姑说话了!”

我侧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心道真是把我想死了,才一天没见而已啊。

将珍珠抱了起来,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景哲,那样子估计是已经在慢慢感知这份神奇的血缘关系。

沈容与站了出来,冲珍珠笑笑,然后说:“姑姑可以说话了,珍珠是不是特别开心?”

小丫头大力的点头,笑道:“是超级开心!超级!有那么多!”她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沈容与也被珍珠逗笑,摸摸她的头,然后说:“姑姑是因为遇到了爸爸,太高兴了,所以才会说话了!”

珍珠身子一僵,有点儿胆怯的看向了景哲,嘟囔道:“爸爸?”

景哲木讷的点点头,从背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兔子玩偶,说:“这是送给珍珠的,是、是……是爸爸送给珍珠的!”

珍珠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惊到了,还是被吓到了,总之就是整个人石化了。

沈容与见状,直接把珍珠从我怀里抱了出去,然后放到了景哲的怀中,说:“珍珠,这是爸爸,他回来了。”

这父女二人都是呆若木鸡,虽说亲密的抱在一起,可是却感觉隔得很远。

我心想会不会是太突然了?

应该给孩子一个缓冲才是,毕竟这么多年以来,珍珠对父母的认知就是照片,现在冷不丁看见了真人,极有可能接受不了。

可正当我如此担忧的时候,珍珠却是看向了景哲的身后,然后说道:“爸爸来了,妈妈和爷爷肯定也来了,他们为什么不出来呢?”

简单的一个问句,道出了多少令人心碎的悲痛。

我顿时就有些泪崩,背过身不敢去看珍珠那纯真无邪的眼睛,真怕告诉孩子事实就是那么的残忍。

景哲能回来已经上天赐予的恩典,我们又怎么能乞求景辉和邵晓珍都在呢?

沈容与走到我身边抱住了我,说:“今天是团圆,你不要哭。”

我点头,将头埋在了沈容与的怀里。

不错,今天是团圆,是相守的开始,不应该去悼念过去,哪怕想起了,我们也应该是笑中带泪。

从今往后,这个家会更加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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