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事情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并不是一个人的错。是众人合力，才将事情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说实话，我并不是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可我明白，有些话不让我爸说出来，他是不会觉得心安。过往的争执又或者是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矛盾，都会成为他心中的刺，脖颈中的鱼骨，惹得整日难安。
我妈多少还是了解我的，见我露出难堪的表情来，立刻上前来打圆场：“好了，你们父女俩说什么伤心的往事。只要知道从今天开始，一切就会好起来，这就足够了。”我妈挤出一抹笑容，神情乐观：“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会有困难能打败我们。”
我也想要和我妈一样打起精神来，可想到沈复，难免还是觉得一阵阵心痛。
我爸神色收敛了些，可看一眼安安，还是没忍住：“那个、那个说会负责的男人呢？”
他到底还是刻板一点的思维，不想我成为一个离异带着孩子的女人。哪怕我解释过了，我能照顾好安安。但是在我爸稍显的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思维里，觉得女人还是应该让男人照顾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逼着自己再做解释：“爸，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啊，佳佳。”我妈立刻打断我，拼命的冲我挤眼睛。
我知道我妈是什么意思，瞬间觉得无力。哪怕我再乐观，我都知道没有人能改变我爸。他还是那样……
“佳佳，你不是还要回去吗？”我妈把安安塞回我的怀抱，背着我爸拼命对我使眼色：“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爸的。”
我不太确定我妈到底清楚不清楚现状，可她既然这样开口了，那我的确没有再解释下去的必要。
因为我也不太确定，我和我爸讨论的时候，会不会继续发生争执。
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也不想因为这些多余的事情，伤害我们的父女亲情。
我爸显然是明白了什么，看向母亲的眼神狐疑，跟着又保持沉默，带了满脸的严肃：“既然你有事，那你就先回去吧。下次有时间再来玩。”我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定睛看向安安：“把这小子带来也行。”
我爸说完，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天花板，像是要隐藏自己刚才流露出的感情一样。
这一次，我总算多了几分欣慰来。
至少，我爸是接受安安的。沈复的事情，看情况我再解释清楚吧。
人家不喜欢他的女儿，也不能硬塞给别人啊。这一点道理，我爸应该是能明白的。
我在我母亲的“催促”下，离开了家。只是刚下电梯，就看到我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我面前：“佳佳，你别不高兴。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你对你爸爸要多点信心。”
她喘气这么厉害，应该是在楼梯上追着跑下来的。
我心里一软，声音也就软了下来，对我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时间会解决一切的。
无能为力的人都会这样说。
我就是无能为力的人，可我要接受这事实。
该发生的事情，早晚都是要发生的。
我妈见我神色缓和了许多，这才放了心，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多想，特意出来跟你解释一下。你既然明白，那我也放心了。你爸还在家等我，我赶紧回去，不然他这个糟老头子又要多想了。”
我想说，我爸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出来追我的事情。可看着我妈神情恳切，这些揭露的话，自然而然的我就咽回了肚子里。
我微笑，对她点点头。看着我妈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我心里开始觉得怅然若失。
这感觉有些微妙。
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得到了什么一样。
我浑浑噩噩，思维不知所踪。耳畔是安安咿咿呀呀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又一次变得精明，开始伸手去拉我的耳朵。也可能只是发现我不怎么看他，开始着急了而已。
我侧过身看向安安，要自己拼命挤出一抹笑容。可安安作为最纯真的孩子，看到我强颜欢笑，本来还高兴的脸立刻耷拉下来，愁眉苦脸的看着我。
我顿时无奈，望着安安摇头：“你这个鬼灵精。”
安安好像是听出我在夸他，又手舞足蹈了起来。
孩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懵懂，天真。看着他们单纯的笑容，心底的阴霾也像是随着减轻了许多一样。
我抱着安安，慢慢走回姜沐来。
大概还是心情不好，五公里抱着安安徒步，我竟然不觉得辛苦。到了姜沐家楼下，才觉得胳膊隐隐发疼。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下来，每一家的灯都打开。橘黄的色调在黑夜里，显得弥足温暖。
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姜沐。我这到底是胜诉了，还是败诉了呢？
还有，事到如今我还能厚着脸皮住在姜沐家里吗？
兜兜转转，我觉得我不但没得到什么，反倒失去了很多。
可具体失去什么，我却有些说不出来，只觉得茫然。
姜沐穿了一身运动装，脚下一双跑鞋，看样子像是要出去跑步。只是奇怪的是，姜沐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却下意识的四周张望。
我看到他的瞬间，他也看到了我。
这一瞬间，姜沐脸色不太自然。他微微停顿了片刻，还是朝着我走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我也不好说不敢上楼的原因。
姜沐切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随意一样瞟了我一眼：“看你这一副鬼样子，是不是又失败了？”
他这个人直性子，是向来不会婉转说话的。
我苦涩笑了起来，因为在我心里，这和败诉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没有从我脸上得到姜沐想看到的表情，他有些狼狈，忙跟着咳嗽了一声：“你也不要气馁，我帮你……”
“我成功离婚了。”我也不想姜沐再误会，跟着表情别扭的解释了一句。
姜沐见我脸色不自然，望着我的表情更加狐疑：“既然成功了，为什么愁眉苦脸……”他想到这里，看着天空，脸色僵硬：“那什么，我昨天说话是有点难听。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
看着姜沐别别扭扭的解释，我神情错愕：“你……”
“怎么了？”姜沐脸色还是古怪：“你不会那么小心眼，不原谅我吧？”
“没有。”我立刻摇头，想起当前的情况，神情局促：“我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还是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姜沐听我这么说，整个人立刻变得僵硬起来。
我更难堪，垂下头闷声开口：“我没地方去，暂时还只能麻烦你。”等到明天，我就去找李成妈妈。那房子是我的，她不可能霸占着。
法官要李成他们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五万块，以及将结婚的彩礼如数的还给我。这听起来还算公平，可我知道，在李成妈妈那里应该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那种人，要她的钱，跟要她的命没区别。何况李成刚因为我进监狱，李成妈妈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我的。
我想起是一场持久战，就觉得头疼。
“你、你不会沈复那里？”难得，姜沐开口应该不毒辣，甚至还有几分结结巴巴。
我被戳中痛处，抬起头的表情里更难为情：“我和沈复，没什么关系。”
“哟。”姜沐神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轻松了许多，又换做一脸调侃的看着我：“王文佳，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嘛？谁昨天还说沈复是你的男人呢，这才过去一天，就没关系了？现代社会男女对待感情，都这么随便啊？”
我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我自己惹出来的误会，这个时候会被人讥讽，是我自作自受。
能怎么反驳？说沈复是为了陈羽，故意来讨好我的吗？
还是为我留点自尊吧。
姜沐见我没有再反驳他，跟着清清嗓子，语气有些尴尬：“王文佳，我开玩笑呢，你别是当真了吧？”
我想要对姜沐挤出一抹笑表示自己没事，可一想到沈复，眼泪竟然止不住一直掉。
看到我肩膀抖动，姜沐彻底慌了，语气无措的盯着我：“我真的是开玩笑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就是嘴贱吗？我错了，姑奶奶，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里就乱了。”
终于知道自己嘴贱了么？
姜沐承认错误的态度太好，我忍不住，又破涕为笑：“我没跟你较真。”
哭哭笑笑像是孩子一样，我忙擦了眼泪，对姜沐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心情还好。
姜沐上下打量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你这诡异的状态，该不会是，被沈复甩了吧？”
刚才还说嘴贱！这会儿毛病又犯了！
我心里郁闷，立刻没好气的瞪姜沐一眼：“懒得理你。”说完这句话，我抱着安安从姜沐面前离开。
姜沐在我身后有些急躁：“那你可记住啊，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