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沈复这一刻的兴奋,我脸上的神色显得平淡太多。我深吸一口气,对沈复泼冷水:“安安可能是说的别的什么,你听错了。”
沈复很固执,表情激动的摇头:“不是的,我刚才听得清楚,安安就是在叫爸爸!”
我面无表情:“你是真的听错了。”
见我神情冷漠,沈复有些悻悻的收起激动的表情。他看了我一眼:“不高兴?因为安安先叫我,所以你不开心了?”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我别过头,还是不看沈复:“您想多了,麻烦您还是快点开车吧。”我都不敢靠在后背上,可想而知后背的皮肤……
我想到可能有的伤痕,就起鸡皮疙瘩。这画面感太强,略微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沈复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这一次总归是老实了许多,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开车。
我见状,多少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雀跃的神情太像是一个孩子了,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么温柔明朗,让我觉得相当无法应对。
因为太爱他,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沈复。
在异常煎熬的时间中,我们终于到了医院。
医院院长亲自出来迎接我们,我顿时觉得受宠若惊,惶恐的看向沈复。
他在外人面前,脸色没有在我面前那般随意,严肃了许多。只是看向我时,眼眸里还是有些温柔:“这医院里的器械大多是我捐赠的,所以和院长的关系比较熟络。我去开车的时候,给院长打过电话了。”
我听了沈复的解释,立刻闭口不言,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是有些大惊小怪。
对于沈复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有钱人的人脉相对都比较的广阔,他们之间互相认识,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那对比之下,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特别像没见过面的土包子?
我这样想着,心里羞恼,垂着头一直不敢去看沈复。
院长态度热切的握着沈复的手,对待自己衣食父母的态度十分客气:“沈先生,您怎么来了,是您……”院长快速的看了我和怀中的安安一眼:“您太太或者孩子生病了吗?”
沈复对院长的眼力见表示十分满意,勾着唇笑了笑:“恩,我太太烫伤了,我在电话里不是叮嘱过您,要您先联系贵医院里对治疗烫伤最有经验的医生了吗?”
沈复的年纪比起对面院长的年纪明显小了许多,可他的气场,却不是院长可以媲美的。
我听着院长称呼我为沈夫人的时候,心中狼狈。可我刚想着要揭穿,心里就更觉得难为情。有些话,我知道自己不用太较真。
或许院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院长听到沈复开口,忙不迭的点头:“沈先生交代我们的事情,我们当然全部都照办了。您太太……”院长打量了一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背过身去。
院长看到我后背时,大惊失色:“怎么这么严重!”
从育婴班出来的时候,我不想被人看出狼狈,一直都是穿着外套挡着后背的。在车上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所以才脱了下来。
沈复只知道我被烫伤了,却不知道我有多么严重。
现在看院长变了脸色,沈复着急的也看了过来。
我看到沈复一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还有几分站不稳的意味。
我看着沈复的表现,心中忽然一动。不能保证,沈复是不是故意当着我的面前演戏。那哪怕沈复验出来的都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
因为陷入爱情的我,愿意去相信这不属于我的爱情。
院长见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跟着严肃起来,忙要身边的护士去提醒烫伤科的医生,这就开始准备手术。
沈复有些担忧的看向我:“佳佳,害怕吗?”他语气里的关心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院长那一副了然的神情,让我抬不起头。
“没什么可怕的。”我简短的回答了沈复,把安安递给他:“在此期间,你先帮我照顾安安。”
沈复不放心的跟着我:“我和你一起进去吧?如果你难受就说出来,我和你一起……”
“沈先生,我伤到了后背,到时候难免……”我觉得难为情,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死死的看着沈复:“这样,您还是要跟着我是吗?”
沈复一顿,神色颇为狼狈:“抱歉。”他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
我烫伤的面积太大,耽误的时间也有些久,导致一个小手术发展成为了大手术。
医生担心我会痛,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给我打了局部麻醉。在这个手术过程中,我还是有知觉的。
除了不觉得疼,任何声音都能听得到。
我听到护士在看到我后背露出来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也听到医生拿剪刀在我后背剪开衣服时,刀口摩挲衣服发出的飒飒声。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显得凝重许多。在这样的气氛里,我渐渐开始觉得有些怯意。
是的,我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胆大。
尤其想到自己后背可能血肉模糊一片,我便止不住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我躺的腰酸背痛时,听到医生舒了一口气:“好了。”
我在护士的搀扶下穿上病号服,因为我的衣服已经成为了地上一块块破布。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我起身的瞬间,我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垃圾桶一眼。
里面的衣服上都是血痕,血痕里还有皮肉……
因为麻醉的药效还没有下去,所以我还是没觉得后背有什么感觉。看着垃圾桶里的东西,就看着是从别人身上掉下来的一样,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医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之后,好心开口提醒我:“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您身上的药效会逐渐消失。”医生说到这里,神色里露出几分不忍:“这个过程可能是有些痛苦的,因为您很有可能会越来越疼。毕竟你烫伤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万幸的是,我们处理的还好,皮肤溃烂的部位很少,也不用植皮什么的。”
溃烂的部位少,这句话多少让我觉得安心。
至少听起来,这不会成为一个大手术是吗?
我对医生感激的笑了笑,在护士搀扶下,一步步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病房,我就看到沈复神情里带着几分焦急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安安困了,已经躺在沈复的怀中慢慢的睡着了。
护士门见沈复等我,语气里不无羡慕:“夫人您的运气真好呢,沈先生对您真好。”
这话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先走向沈复,而是面无表情的望着护士:“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身上的烫伤,很可能是因为他才发生的?”
我这一刻的神情太严肃,刚才还笑着羡慕我幸福的护士们脸色一僵,相互望了一眼,竟然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心里平衡一些,才慢慢走到沈复面前。
刚才还花痴的看着沈复的护士,现在一个个都露出怯意来。大概是相信了我刚才说的话,难免会觉得心有余悸。
沈复没发觉护士的异常,只是看我:“疼吗?”
“比起来身心遭受的侮辱,这不算什么。”我不是故意要呛沈复,而是这一刻,我说的就是实话。
没什么可坦白或者是要掩藏的。
沈复脸色略僵,我也能感受到站在我身后的护士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一个个竟然因为害怕,开始抖了起来。
沈复终于发觉不对,看了一眼护士,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住院。”我打断沈复可能要建议的话:“我还要照顾安安,我没时间浪费在医院。至于手术费用,沈先生,这该是您来付的。”
沈复望着我的眼神悲伤:“佳佳,你何必一定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当然是要付的,可你也不能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
“我先走了。”我从沈复怀中接过安安,因为背部太疼,走路的时候,难免姿势别扭。
“我们的病号服……”护士在我身后,开口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我顿一下,看着自己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转身看向护士时,神色难免多了几分歉疚:“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衣服可穿。不过沈先生你们应该认识,病号服的钱,就由沈先生和医药费加在一起付了就好。”
护士们立刻把目光放在沈复身上。
因为她们要遵照医院的规定,不能轻易的放沈复离开,所以我还算幸运,成功的从沈复面前“逃离”。
可想到我一背伤痕,我心头苦涩,觉得自己实在也幸运不到哪里去。
医生叮嘱过我,最近这段时间背部不要沾水,也尽可能不要吃辛辣食物。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最好不要仰躺,因为难免会触碰到伤口,会引起感染。
其实这些要求至少相对严苛一些,遵循起来还不算太麻烦。对我来说,真正的难题,是我……还要擦药膏。
后背是每一个人最不容易触碰到的地方,可我每天需要擦三遍药。一想起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头疼。
连姜沐回家开门关门的声音,我都没有听到。直到姜沐不动声色的走到我面前,大声的叫了我的名字之后,我哆嗦了一下,面色惨白的瞪了一眼姜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