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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心机心记

流朱猛听得青影叫她,身子竟微微一颤,强笑着说道:“我也想去的,可今天身上就是酸痛得不行,还是……改天吧!”

青影马上关切地问道:“是昨夜没休息好感风寒了吗?要不要叫太医的来看看?”说着,回身就叫宫女道:“怜月,去请大夫……”

“哦,不不,不用了!”流朱被青影一番“悉心关怀”弄得心神不宁,赶忙找借口道:“我正吃着药,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用……叫太医了。王妃来一趟也难得,我这儿得了件好东西,不如一起来看看?”

青影心中明白,这是流朱想扳回一城,心中虽打点起十分的精神想法应付,表面上却很轻松,点头应道:“好啊。就让妹妹开开眼。不过妹妹先说句脸皮厚的话,要是姐姐这件东西好,我就先要走了!”

流朱眼中显出一抹诡色,道:“怎么能这么说?若是王妃看着好,我就主动送给你了,哪儿还用得着您张口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领着青影一行人穿过走廊,向内室走。走着走着,青影忽然问道:“姐姐这儿一个侍卫都看不见,难道不担心出意外吗?”

这话又让流朱心里一惊,站下脚步,问:“怎么了,会有什么意外?”

青影一本正经地说道:“姐姐这里应该让侍卫时时巡视着才好。前一阵子虽然没事,但最近好像不太平了。昨天,连我的定坤宫都进了刺客……姐姐你听说了吗?”

青影一双眸子认认真真盯着流朱,仿佛她真的是在说一件很奇特的事,又真的想让流朱提起注意。

流朱心里却七上八下。“她这么快就猜到人是从哪儿来的了!不过,就算她猜得再准,只要没有证据,就说什么都没用!”她暗自想着,心情也多少镇静下来。

“是吗?我倒没听说。也许是还没传过来吧?他们是有巡视的,只是现在还没过来。对了,刺客去了,你和王君都还好吧,没有受伤吗?”她关切地问,似乎真的很关心。

青影轻叹一声,道:“哦!多少是有点受惊了,不过没受什么伤,王君怎么能让他伤到我呢?……哎,你的侍卫长换人了?”

一队黑衣侍卫在不远处花丛后面经过,虽个个戴着黑色面巾,但依旧可以从目光中看出他们的精悍。

流朱有些诧异青影的眼神,问道:“你能看清他们的样貌?”

青影一笑,道:“哪里,我只是从身材和动作来看的。和千凉不一样嘛!千凉呢?”

昨夜,青影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了解了流朱的卫队,也了解了千凉的一部分情况。

流朱却没有想到,这个“伪流碧”认真起来是如此有心计,不由暗自惊讶。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她不能不用心了。

“千凉啊,我让他去办点事,他还没回来。怎么了?难道你怀疑昨夜是他当了刺客?”

先下手为强,既然青影不惮使用空城计,那自己也不妨投石问路。

青影眼波一动:“姐姐想哪儿去了!你怎么会派刺客杀我和王君?你也从没觊觎过王妃之位,和我俩没什么冲突啊!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因为姐姐不喜欢换掉自己用着顺手的人啊!”

流朱的反问,在青影看来,就是心虚的默认。只是,千凉在哪里呢?

不想流朱却提了另一件事:“对了,说起心腹了,你的晴岚怎么还没回来?”

脚步未曾停下,气氛却是忽然一僵。

“晴岚?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没了?”

青影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自然。这也难怪,自从那夜她问过啸夜那个替死之人是谁,而啸夜没有回答之后,她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那必定是流碧的心腹,知道流碧的一切,会很容易拆穿青影的身份,甚至会对她反戈一击的人。她联想到流朱问的那个人:“晴岚呢?”那个替她死的人,必是晴岚无疑。

她心里结上了一个死扣,又一条为她而逝的生命,一个让她心中不安的人。

所以,她现在虽万不得已说了出来,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流朱稍感惊讶:“死了?怎么死的?”

青影叹了口气:“生病。那次回了家后,就一直没起来。而且,那病传染得厉害,连她一家人也都……”说着,她眼圈红了。

她是派离珠悄悄访察过的,晴岚家人都莫名死掉了,那处半旧的房屋,已经成了空房。

晴岚有父母和一个妹妹,他们都死了。又是三条人命,应该记在自己身上。

虽然她半真半假地做戏给流朱看,但那泪水却是真的,她无法原谅啸夜,更无法原谅自己。

流朱点点头:“原来是病死的……我还以为……”

青影心中一颤,她也调查过了!再一想,她一点也不奇怪了:怎么会不调查呢,自己离魂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调查了晴岚,自然就能揭开自己的秘密!可是看她那样子……啸夜做事难道会让别人查出实情吗?

流朱不再说话。带着青影等人拐过几个弯,走到一扇黑色雕花门前时,她停下脚步,推开门。

“到了,王妃和我进来吧!这东西太宝贵,只能我们两人看!”

离珠身子一横,挡在她们两人之间:“王妃不能进去!”

青影却用手拨开她,笑道:“难道姐姐会坑害妹妹不成?不碍的!”说完,就跟着流朱走进去。

门在流朱进去后,就“砰”地一声关上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姐姐,这里究竟有什么?怎么这么黑?”青影心里紧张起来,语气却显得颇为轻松,仿佛她真是流朱的妹妹,流朱真的是要给她看什么希世奇珍。

“会亮的!”流朱说着,手一挥,屋子里十根大烛台上,火红的烛火腾地燃起,照得房间一片明亮。

青影眼睛被刺了一下,稍稍一闭才又睁开,眼前竟赫然显出一只箱子,箱子里,是一些女孩子的穿戴!

这是流朱的设计,但今天用上却是事出突然。

青影不解地指着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流朱冷冷一笑:“你不认识?”

青影飞快地转着脑筋,她想到两种可能。一,这是流碧的东西。但仔细看看,却又不是妃子用的东西的规格。既然这样,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晴岚的东西。

“难道我该认得它们吗?”青影却不说破。

“这是晴岚用过的东西,你怎会忘得如此之快?”流朱冷笑,目光刺到青影身上。

果然如此。

青影道:“我没说我不认得。可你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都是她喜欢的衣服首饰,为什么回家时候不带着它们,而是丢在流澜宫?”

“下人的事,我要件件都管吗?”青影瞟了那些遗物一眼,反问道。目今之计,她唯有矢口否认。

“你还骗谁!”流朱跳到她面前,沙哑着嗓子低吼道,“你是凤王,不是流碧!你杀了我妹妹……或者说,流碧是因你死的!我要你偿命!”话音未落,她一双手忽然伸出,十根长长尖利的指甲,猛然袭向青影胸前。

青影不怕,向后躲去,却被她抓开了前襟。

“嘶啦……”

这是她故意的,故意被流朱抓开胸口的衣服,好露出里面朱红色的梅花印记。

“你要做什么,姐姐!”青影大喊,“你还以为我是假的!你难道不认识我胸前的印记了吗?”

明亮的烛火,照在洁白细腻的肌肤上,将梅花印记映得更红。

流朱直了眼睛。

“假的,你做的假!”她尖叫着,狼一样尖利的指爪抓向梅花。

血流下来,染红了青影的胸膛,却没有让印记变淡,甚至一点都没模糊。

流朱手停了下来。她粗暴地一把拽过青影,一边怨毒地瞪着她,一边用另一只手使劲搓上去。

真的很痛。青影怀疑她是要把自己的皮肤搓下来,再证明那上面的梅花印记是画上去的。可是,流朱当然做不到。

流朱眼里的神色终于由怨毒狠戾变得空洞失望。

“我明明没有看见你胸前的印记……我一定会证明你是假的……你不要得意,不要得意!”

流朱的声音不高也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沙哑而阴沉,就像从地狱爬出的复仇鬼魂在夜半吐露的恶毒咒语一样,听得青影浑身寒毛直乍。

她身上的印记,是青影为防万一,在昨天晚上让聋婆婆帮她弄出来的,用的方法和置颜术相似,但痛苦没有那么强烈。也多亏她想得周全,今天这一关才算惊险通过。

稍松一口气,青影不禁觉得人心真是最复杂的东西,最矛盾最对立的情感,可以同时被包含在一个灵魂中。

她本不想纹下这朵梅花记。一来,她不希望自己完全成为流碧的样子;二来,她也不想让那份负罪感变得更加沉重。可是她更清楚,自己必须要活下去,至少现在必须如此。因为她要守护啸夜,要等待武威,要……

她决定纹这朵梅花的时候,想起啸夜的话:“……别人的位置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纹吧!”闭上眼睛,青影终于在颤巍巍的灯光下对神色凝重的聋婆婆说道。

在心底记住那些冤魂,为他们祈祷,找机会赎罪。但现在,一定要先赢,赢了流朱以后,才能活下去,才能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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