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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续篇】望月而笑4

弥月来时,虽有李从德亲自引路,穿的却还是宫女的服饰,早早等在绛雪轩的宫女太监向她行礼时,一切都看起来怪怪的。

在李从德的授意下,弥月先进内殿更衣,脱去宫女统一单调的装束,只是稍稍换了几件鲜亮的衣裳,并把发髻高高地盘起,等再次出现在正殿里,李从德竟看傻眼了。

“免礼。”在众人再次向她请安时,弥月大方地唤大家起身,她看得出李从德一众眼里的惊奇,可她自小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姐,重新穿回这样好的衣裳,她只是稍稍觉得陌生,并无不适之处。

“叶才人,怀义是奴才一手调教的徒弟,年纪虽小,办事儿却麻利儿得很,如今您还不能用首领太监,凡事差遣他就好。”李从德将挑好的人一一介绍给弥月,又指着两个年龄稍长些的宫女说,“听荷和语芙从先帝爷那会儿起就在宫里了,最稳妥能干不过,往后就跟着才人了。”

三人又向弥月请安,弥月受过,便起身相送李从德,从从容容地说:“请公公回去禀告皇上,我这里一切都好。”

李从德倒是惊了一惊,但想弥月的出身,她能有这份气度姿态,也的确没什么可奇怪。忙答应下,行了辞礼告别。弥月则一直送到门前,等回过身细细看绛雪轩,才发现这一处和承乾宫、涵心殿都是不一样的。

绛雪轩的外饰没有繁复豪华的金线彩画,也无肃穆巍峨的朱柱丹楹,只有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框窗棂也都是楠木本色不加油饰,一切都很自然地融入到御花园的绿景里,雅静悠然之余,更独具风格。

“若不挪地方,这里也挺好的。”弥月很满意,心底喜欢脸上便有甜甜的笑,好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眼下的境遇,他们的女儿一定有法子为他们讨回公道。

“主子是皇上新宠,这会儿时辰该准备准备,备着皇上来绛雪轩,或召您过去侍寝。”听荷笑语温软,过来搀扶弥月,“一会儿语芙会跟主子讲一些侍寝时的规矩。”

一旁的语芙笑道:“本不该在您面前多嘴,只是这是宫里的规矩,新人侍寝前,奴婢有责任教导您。”

“好……”弥月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应了。

她已经十九岁了,该懂得不该懂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突然变换了身份,叫她难免有些局促和紧张。不过,对于自己成为皇帝的新人,她的欣喜仅止于可以以此交换皇帝的承诺。她知道君无戏言,那只要自己好好做他的妃嫔,照他的话去学做一个宠妃,那就会有机会为父母讨回公道,颓败的叶家也总有一日能兴盛起来。

至于情,至于爱,她不敢想,也无心去想。

如是,也不知是语芙和听荷过于积极,还是皇帝另有用意,这一晚并没有像惯例那样皇帝临幸新宠,叶才人被送到绛雪轩后,就没了下文。皇帝夜里还是去了咸福宫,仿佛要安慰袁宝林似的,当夜又晋封了从四品婕妤,地位身份直逼长春宫两位宝林而去,耀眼了许久的风光,也没有因新人而黯淡。

语芙和听荷本还担心弥月会伤心,可瞧着弥月悠闲自在自得其乐的模样,也放了几分心,私下里说:“只怕和皇上的关系与其他主子不同,皇上那里不必敷衍应付咱们才人,咱们才人心里也明白皇上。”

翌日天明,两人早早伺候弥月洗漱更衣,今日是她第一次以妃嫔身份去承乾宫请安,不论才人的地位在妃嫔中有多低微,能成为皇帝的女人,就比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来得高贵。这一点弥月很明白,纵然不习惯现下的身份,也努力照泓曦说的那样,出门时高高抬起下巴。

而出门前,怀义从李从德那里转达来的话,也叫弥月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原是皇帝让李从德转达,说会派人照拂弥月的家人,纵然眼下不能翻案恢复身份和名誉,至少不会让他们吃苦头。弥月本还有的几分紧张荡然无存,这一路几乎是笑着去的。于是众妃嫔见到兴高采烈的弥月,心里便更不适意了。

算起来,宫里也就两位婉仪算老人,其他如袁婕妤等,也不比弥月早多少日子,而弥月在熙延元年就在宫里了,她们才算是真正新鲜的。

侍立在承乾宫外时,弥月已向众人行了礼,大家都是淡淡的也不与她说话,弥月巴不得这样才好,乐滋滋地就一个人站到边上去了。

杨美人等围着吕小媛,只听周美人笑:“姐姐晋了小媛皇上无宠,这丫头做了才人皇上也无宠,真真不知道袁婕妤那里,使了什么法子狐媚皇上。”

吕宜葭脸上一阵红绿,明知道周美人挖苦她,却不好发作,只讪讪地说:“别把我和那贱人相提并论。”

周美人却笑:“不知她记仇不记仇,来日得宠可别惦记姐姐曾经教训过她。”

“那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她若无端生事,上头还有太妃娘娘在呢。”吕宜葭愤然,脸上更不好看了。

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袁婕妤到了”,便见袁宝林姗姗而来,她先去见过赵、林二人,林婉仪尚温和相待,赵婉仪却酸溜溜道:“今日众姐妹都来得早,只有袁妹妹伺候皇上辛苦,本该来得晚一些。”

袁沐琴不言语,只一笑而过。可她这样大度从容,反更叫赵婉仪动气,手扶发鬓睨一眼瞧站在一旁的弥月,哼声道:“从前宫里就我和林婉仪,每日晨昏定省也从不偷懒,如今姐妹们多了,更加要做个榜样。袁妹妹伺候皇上是辛苦,可也别给新人做坏榜样。”

“臣妾谨记。”袁沐琴好脾气,一一都受用了。

周美人站在一旁,忍不住低声揶揄:“她自己不过是婉仪才比人家高了半阶,就这般颐指气使。”

偏偏赵婉仪耳聪,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投过来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周氏,幸而此刻小满嬷嬷出来请众人进去,才没叫她有机会发作。

对于这一切,弥月浑然不觉,兀自沉浸在才刚那个消息的喜悦里,连袁沐琴看她几次都没有察觉,直到入了承乾宫,以新人身份向太妃行礼,才回过神来正经做事说话。而她本就官宦出身,幼承庭训家教甚笃,虽然过了六年的苦日子,可光凭她在浣衣局里那副打不散的傲骨,也足够让她今日在承乾宫里让人刮目相看。

然被人看重或看轻,弥月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能做多少事让皇帝满意,好让他早日将散了的叶家重新扶起。

两位太妃对于新人也并未说太多的话,而是提及东北荣亲王丧妻的事,说皇帝有心接小世子来京抚养,可她们如今有心无力,便问哪一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古太妃笑叹:“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可若做好了,皇上和哀家必然不会亏待你们,都回去想一想吧,谁若愿意照顾那可怜的孩子,便派人来告知哀家,哀家好转达给皇上。”

众人称是,又絮絮说些家常,不久便散了。出了承乾宫,弥月一门心思只想回绛雪轩,她想高兴地笑一笑,可偏偏在宫里不能露笑于人前,所有人都是规规矩矩的,于是不得不默默跟在众人后面。

正低头走路,忽听前头有人说:“姐姐这样受皇上宠爱,就该为皇上分担,妹妹们可不敢抢了姐姐的风光。”

说话的是吕小媛,她那里讪讪地冲袁婕妤道:“咸福宫宽敞,收养一个世子足足有余。不像我们扎堆儿住在储秀宫里,转个身都能碰头踩脚,可不敢委屈了小世子。”

袁沐琴笑道:“皇上自会有妥当的安排,抚养世子是大事,的确是要好好考量,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吕氏一时语塞,再瞧边上有人掩嘴而笑,更是气得不行。

袁宝林,吕宜葭,弥月曾深深记住的两个人,一个救过自己,一个曾一次次羞辱自己,如今袁宝林圣宠不倦,已成了袁婕妤,而吕宜葭却只能说些酸溜溜的话愤愤不平。弥月竟倍感安慰,上天总算是公平的,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对过往的事耿耿于怀。

此时,前头突然过来一乘空着的肩舆,众人正奇怪,为首的太监却对叶弥月跪下说:“皇上在御花园等才人,请才人坐了肩舆过去。”

一旁赵婉仪立刻对吕宜葭冷笑:“得宠的在这里呢,绛雪轩也挺宽敞,总之咱们别操那份心就是了。”

弥月听见也不在意,虽然被皇帝这样接走有些尴尬,可是皇帝是跟自己说好了的,她要学着做一个宠妃,估摸宠妃大概就是这样的。

“臣妾先行一步。”她礼貌地向众人行了辞礼,才坐上那肩舆离去,

“呸,小人得势!”赵婉仪愤恨不已,扭身便跑开了。

如是众人该散的都散了,周杨二人与吕宜葭同行,周美人只道:“赵婉仪可真有趣,她这是打算仗着瑞贤皇后在宫里横行一辈子了?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出身,方才她瞪我那一眼,早晚还给她。”

吕宜葭睨她一眼,冷笑道:“你怎么还?皇上记得你叫什么吗?皇上正眼瞧过你吗?哪一****赶上叶弥月一半,再算计着还她吧。不过你还真说对了,凭着皇上对瑞贤皇后的情意,她们就能在这宫里横行,改明儿有个一男半女,你这辈子就别惦记还了。”

周美人被噎得脸色发白,偏偏吕宜葭高过她,竟是半句也不敢顶嘴,心想这话你拿来说我,你自己又好过到哪里去,一日出不去储秀宫,就谁也别想翻身。

杨美人见二人僵持,忙打圆场说:“姐姐们知道吗?叶才人她可十九岁了,比我们大了好些呢,可是模样儿瞧着,竟是差不多的。”

“差不多?”周美人不敢反讽吕宜葭,吃吃杨美人还很有余力,冷笑道,“她什么模样儿,我们什么模样儿,不然皇上眼里会只有她?那一日在涵心殿外大家也瞧见了,皇上可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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