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离开后，褚景煜跟许宁川两人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
比眼睛大，许宁川显然不是褚景煜的对手，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子。
褚景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脸蛋转向赵薇妍，讨好的语气。“妍妍，你渴不渴？要不要吃苹果啊？听说每天吃一个苹果以后就不会生病了，你今天吃了吗？”
不知道谁告诉他的，还让小家伙深信不疑，一副安利给赵薇妍的表情。
知道他是发自好意，赵薇妍大方配合。“没有呢。”
“那我给你削苹果吧，你喜欢吃脆的还是糯的？”他埋头一袋苹果里面，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征询赵薇妍的喜好。
病房里少了彤彤，孤单得多，但有了褚景煜这个小家伙，比彤彤还能言善道，赵薇妍心情很好。
“就脆的吧，你还小，不要拿刀，别割到手。”赵薇妍在黑暗中摸了摸，拍着他的小肩膀叮嘱。
褚景煜嘟着嘴，将苹果在眼前晃了晃，皱着眉说：“可是带皮的苹果不怎么好吃呢，妍妍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不对？上次我看彤彤吃苹果都削皮，肯定是你教她的。”
小脑袋骨碌骨碌地转，反应快得让人震惊。
许宁川低头，对上褚景煜眯着的眼睛，最后目光落在他手上又大又红的苹果上。
“要不就叫这个叔叔帮忙削皮好了。”褚景煜只看着赵薇妍，但却让许宁川动手。
注意，这里他对许宁川主动称呼为叔叔。
刚刚他叫许宁川叔叔后果就是当着褚老的面告他的状，现在使坏想叫他服务去削水果。
“唔，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褚景煜的小脑袋跟小鸡啄米般点着，“肯定愿意的，这个叔叔不是要追求你吗？连削苹果都不愿意给你做的男人，肯定不是真心爱你的。”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一边说话，一边斜眼看着许宁川。
话题已经升级到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爱了。
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这么说是什么感觉？赵薇妍捏了捏那只小肉手：“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小年纪还一口一个真爱，老师教你的？”
褚景煜翻了翻白眼，往赵薇妍的身边拱了拱，“这哪里需要老师教？电视上不就有台词吗？李阿姨每次看了一遍又一遍，我都听腻了。”
李阿姨是褚家的做饭阿姨，最喜欢追的就是韩剧，拜她所赐，褚景煜也见识过不少的片段。
“要吃苹果就吃，不许扯那些有的没的。”赵薇妍哼哼两声，那个男人，去不去削？
就在褚老离开前，许宁川竟然被褚景煜阴了一次，这下大概很不乐意。
她可不认为褚景煜是不小心，相反，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拆台，赵薇妍憋笑也憋得挺辛苦的。
许宁川抿着唇没说话，从褚景煜的手里将苹果接过，就朝着浴室走去。
“谢谢许叔叔。”褚景煜的声音响亮地响起。
叔叔？
对于这个称呼，他只想说敬谢不敏。
许宁川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口，褚景煜对着病房门喊小张。
一秒钟后，小张进来。
褚景煜指挥他：“小张叔叔，你把我抱到妍妍的床上吧，下面有点冷呢，我看床挺大的。妍妍，可不可以啊？”
都已经提出这个要求了才问可不可以，明明是先斩后奏。
赵薇妍无法拒绝这个要求，天气确实冷多了，这也是尽量不让彤彤来回奔波的原因，就怕她会生病。
“上来吧，床很大，不过要小心你的脚啊。”
许宁川拿着苹果出来，除了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小张，之外，还有褚景煜不知何时已经钻到了被窝里。
他跟赵薇妍坐在一起，左手扣着赵薇妍的右手，小小的嘴巴张开打呵欠，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是不是没午睡？现在困了？”赵薇妍摸了摸他小脑袋上柔柔的发丝，浑身的暖意从手暖到脚。
孩子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牛奶的香甜，大概是刚才才喝完牛奶。
褚景煜的视线在看到许宁川手里削好皮的苹果时，瞌睡虫已经跑了大半，又大又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的苹果。
“一天不睡没关系，主要是我现在有点饿了。”
许宁川嗤笑一声，饿了？怎么表情却是生龙活虎的？
“那就吃苹果吧，许宁川哪去了？”没听到脚步声，赵薇妍咕哝了一句。
好像进去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出来？
“好了，吃吧。”他将其中一个塞入赵薇妍的手中。
褚景煜主动地伸出小手：“谢谢许叔叔，许叔叔辛苦了，我一定会每吃一口，在心里默默感谢你一次。”
这话的真假有待考究。
喀嚓喀嚓地吃着苹果，褚景煜跟赵薇妍也能闲扯得大老远，病房里全是褚景煜的声音。
在许宁川耳中，是噪音。
罪魁祸首一无所知，拉着赵薇妍要说童年趣事，不停哈哈大笑。
“我出去抽根烟。”许宁川沉着脸，冷冷地甩出一句话，走了。
后来小张也找了个理由出去，顿时病房里只剩下褚景煜跟赵薇妍。
褚景煜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嘿嘿笑了几声。
“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我是觉得那个许叔叔吧，估计是生气了，他刚刚脸拉得可长了，就跟那什么白雪公主后妈的脸拉得那么长。”
他眉飞色舞地用自己所有的形容词去形容许宁川的脸，赵薇妍捂着嘴闷闷笑。
“你不怕他听到这句话揍你？还有，你怎么叫他许叔叔了？听说你都是叫他许宁川的。”
“咦，你听谁说的？”褚景煜啾着她的表情，冷不丁问。
听谁说的？
当然是亲耳听的。
赵薇妍干笑，“我妈啊，你外婆啊，怎么了？”
耳边的小家伙哦了一声，“毕竟直接叫一个人的名字不太礼貌，尤其是他一把年纪了，被人知道了不好。”
五点多的时候，赵母提着大袋小袋回来，赵薇熙也一同过来了。
“你姐姐今天开始上班了，以后就会比较忙，彤彤就只能由你爸爸看着。”
听闻赵薇熙竟然找工作了，赵薇妍很是惊讶了一下，当初在桐城逗留了那么久除了整出点乌龙之外什么都没了，现在却突然一声不吭地就开始上班。
“哦，什么工作？怎么没听你们说？”
赵母一边张罗着摆饭菜，看了赵薇熙一眼，见她抿着唇不打算多说的样子，便干脆给她答了。
“是一个公司的行政助理，暂时没有多少经验，先安定下来慢慢开始也不迟。”
“外婆，姐姐。”褚景煜是个卖萌小能手，甜甜的声音，让赵薇熙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景煜，乖孩子，还是你有心，来看妍妍。”赵母一脸欣慰，对此特地给褚景煜夹了一只大鸡腿。
“谢谢外婆，鸡腿真香。”褚景煜喜滋滋地看着大鸡腿。
赵薇妍的面前多了一张床上的小桌，要吃的菜由赵母夹给她，然后自己动手。
耳边多了一个小仓鼠，动手给赵薇妍也夹了一个大鸡腿，这才开动。
“哐当”一下轻响，许宁川回来，看到床上的两个人在吃饭，动作出奇一致。
连听到开门声，都一同抬起头，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但是那种光芒，却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进来”的眼神。
在场的还是赵母第一个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先是心里嘀咕了两声，后才扬起笑。
“宁川，你来了？”赵母干笑了几声。
“嗯。”许宁川走过来，褚景煜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小碗。
这是怕食物被抢走？
“阿姨，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赵薇熙冷淡看了许宁川一眼，说完这句话，便匆匆转了身。
赵母想拦都没拦住，怕许宁川误会，这两人之间的疙瘩不用说她这个旁人也知晓。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赵母解释，却也知道这个解释太牵强。
许宁川没将赵薇熙的反应当一回事。
吃完饭，褚景煜心满意足打着饱嗝，小肚子被塞得满满的。
“若是还能再来一杯奶茶就好了。”
“再吃下去就变成大胖子了。”赵薇妍在旁边泼小家伙的冷水。
小家伙的眼神有些哀怨，“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我知道我最近比较少运动，但是你若是因此而嫌弃我的话……哎不对啊，我明明都瘦了！”
赵薇妍哈哈笑出声，换成褚景煜气鼓鼓的。
这样的气氛维持的没多久，小张就来提醒，该回去了。
“我怎么感觉才一会儿？天黑了？”褚景煜撑大眼睛，震惊地问。
只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才会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老先生已经打电话催了我两次了。外面有点下雪，晚上更冷呢。”小张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一次赵薇妍没再挽留，不用看也知道褚景煜拖着右腿行动不便，尤其是天气恶劣。
“景煜，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尽量别出门了，等你的脚好了再来吧。”
许宁川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她跟褚景煜说话的语气，怎么跟之前那么像？
就连彤彤，她都叫着小丫头，但跟褚景煜说话的时候却没了那抹刻意。
漆黑的眸子看着赵薇妍，突然间多了一抹打探。
“好吧，那我们半个月之后再见。其实也不一定的，等你好了你可以来找我玩啊。”褚景煜说着，一边让小张过来，将他抱回轮椅上。
小家伙很快转身，哀怨之色丝毫不见。
“既然你无法送我，那就麻烦外婆一下吧，我想外婆送我到电梯。”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个请求，褚景煜说得小脸红红的，至于许宁川，被选择性忽略中。
赵母推着褚景煜出去，等门“啪”的一下合上后，褚景煜眨着眼睛。
“外婆，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起过里面那个许叔叔吧？”
褚景煜仰着头，他记得确实是没跟外婆提起过啊。
“怎么？许叔叔怎么了？”赵母以为褚景煜对许宁川有误会，前行的脚步顿时停下。
“哦，没事，那外婆有提我跟许叔叔吗？跟妍妍。”褚景煜补充了三个字。
小家伙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赵母没听懂，最后统一摇头，表示没有。
褚景煜被小张连同轮椅一起抬到车上，小脑袋转着转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猜到了。
以前他叫许宁川，向来是大呼其名字的，当时外婆不在呢。
可是妍妍又说是外婆告诉她的。
然后外婆压根不知道。
结果就是，妍妍在说谎。
“小张叔叔，会忘记很多事，是不是很奇怪？”他突然对前面开车的小张说。
“小少爷，忘记很多事不奇怪吧？很多小事时间久了，确实会忘记的，这个很正常啊。”
褚景煜不接受这个理由，谁说正常了？
去年去冰箱偷吃冰淇淋被爸爸逮住，他被狠狠揍了一顿，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可是还忘记人呢，怎么会忘记呢？我班上认识的同学，我全都记得。”
“哦，你说的这种啊，像赵小姐这样的，叫失忆。还有一种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得了一种病，叫老人痴呆。老人痴呆也会忘记很多事跟很多人的。”
“不对不对，妍妍跟你说的都不一样。”
褚景煜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觉这件大衣的口袋比较小，他的手机被仍在大书包里了。
“小张叔叔，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一下啊？我想给妍妍打个电话。”
片刻后，小张的手机传到了褚景煜手里，那一串数字早就被背的滚瓜烂熟。
“我的手机响了，是谁啊？你帮我接一下拿给我。”还没离去的许宁川坐在赵薇妍的旁边，手机正好在他的右手边。
他拿过手机，见上面没有显示备注。
“是个陌生电话，要接吗？”
赵薇妍摇头，“算了，估计是推销什么的，不用接。”
于是下一刻电话直接被挂了。
“竟然挂我电话！”褚景煜咕哝了一声，不死心重拨过去。
还是同一个号码，许宁川这次没有征询赵薇妍的同意，干脆接了。
收回手的时候，无意间点到扩音，顿时褚景煜的声音传了过来。
“妍妍，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是不是许宁川还在那边不给你接？真是强权霸道，恶霸啊！”
赵薇妍听着电话里小家伙奶声奶气地控诉许宁川，只能表示很遗憾自己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
“景煜……”赵薇妍想打断小家伙的长篇大论，他跟许宁川或许不是完全没有交集，人小小的，就不怕下次许宁川找他算账？
“嗯，我听着呢，不过你还是让我说完吧。”褚景煜压低了声音，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为什么骗我们说你不记得我们了，肯定是因为许宁川太凶，你也是讨厌他的吧？这个方法还真不错。不知道我下次可不可以跟爸爸说我失忆了，不认得同学也不认识学过的字……”
喜滋滋的声音还没说完，赵薇妍就傻了。
原本只是单纯地想听听褚景煜到底有多少话要抱怨的许宁川，突然扯了扯嘴角。
“嘟”的一下，许宁川摁掉电话。
“哎，奇怪，怎么挂断了？”褚景煜捧着手机，在眼前晃了晃。
再打进去，无人接听。
病房里，突然安静地可怕，直到洗完碗的赵母出来。
“咦，怎么不说话？”眼神狐疑地看向他们两人，似乎有点怪怪的。
许宁川回首，说：“伯母，刚才医生过来了一趟，似乎要找你。”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陈述着一件事实毫无任何虚假的成分。
但一直在这里守着的赵薇妍自始至终没听到什么医生来找妈妈。
也就是说，许宁川在光明正大地撒谎。
“真的啊？我估计是小李医生要跟我说明天手术的事情，那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啊。”
赵薇妍没叫住人，因为在她开口之前，手掌被人捏了捏，粗粝的大手明显大了她一倍不止，显然不是妈妈的手。
“你想说点什么？”许宁川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张脸。
如果说一开始看到赵薇妍跟褚景煜的相处，只是他的一种错觉之外，那连褚景煜都发现了她不对劲的事实，则是直接将她的伪装撕破。
“什么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意思。”赵薇妍无辜地反问。
她的心里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赵薇妍没想到被戳穿竟然是因为褚景煜，这个小奶包记忆里到底多好，以至于没忽悠过他，自己反被忽悠了。
而她竟然是因为许宁川的名字而穿帮的，如果失忆界还有跟她这种装失忆的，那以她的表现肯定要垫底。
许宁川心里一肚子闷气，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到现在还跟我装？褚景煜的话，需不需要我你复述一遍？”阻止住赵薇妍试图甩开他手的举动。
“原来都是装的。”许宁川默默说了一句。
心里千回百转。
但最终，却只有一个声音——原来都是装的，幸好，只是装的。
内心的复杂感觉，无法用语言来陈述，但唯一骗不了自己的，这一刻他是喜悦的。
“玩了这么久，觉得有意思吗？”他的表情严肃，但是语气却没有多少责备，仿佛只是问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跟褚景煜是串通好了，想坑我吧？”
被神一样的对手戳破感觉不太美好，赵薇妍打算咬紧牙关不承认，不承认他能奈我何？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不过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薇妍“……”
她干脆将被子掀到脑袋以上，表示她要睡觉了。
“还想躲藏？不愿意承认？”许宁川轻哼一声，盖在她脑袋上的被子全都掀开。
在赵薇妍开口之前，他的喉结转动了几圈，突然摁着她的肩膀，俯下身，直接堵住赵薇妍的唇。
“唔~”她睁大眼睛，心里暗骂这个男人不要脸竟然敢偷袭。
然而没想到张嘴的后果，是直接方便了许宁川。
放开她，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赵薇妍因为憋气太久，呼吸急促地喘着气。
“你个流氓，变态。”赵薇妍怒，小手在空中胡乱挥打许宁川。
还没碰到他，就被他捏着手腕，压下了。
“让你欠收拾，这就是下场。”许宁川警告的语气，抓着她的手，赵薇妍还不死心。
“你若是再动，我不介意让你深入回味一下刚才的感觉。你妈妈去了有一会儿了吧？若是不小心被她撞到……”他似笑非笑。
赵薇妍憋红了一张俏脸，手也不打了，撇过头，恨恨地说了两个字：流氓。
得知她没有失忆的许宁川心情很好，端起水杯送到她的唇边。
“你该庆幸我是对你耍流氓，我若是对别人耍流氓，你确定你不会躲在角落里哭？”
赵薇妍将头扭至另一边，不喝嗟来之水。
可是这份坚持没多久，就以脸被许宁川掰过告终，并且以实际操作让她解渴。
他将水含到嘴里，直接渡给她。
“这李医生说了，明天下午五点半开始手术，到时候等通知就好了……啊，你们在干嘛？”门口的赵母呆若木鸡。
病房里，赵薇妍被气得狠狠咬了许宁川一口。
“你给我滚开！”
许宁川起身，表情坦荡荡的，仿佛欺负赵母女儿的不是他。
跟他的平静截然相反，赵母却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
就这么亲在一起，他们……
“她大概是在不好意思吧，伯母。”
“宁川，你这样，会引起误会和矛盾的。”赵母摇着头叹气。
许宁川的视线扫了过来，脸上的坚持比之前更笃定。
“不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想要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