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就不和善的老翁，对着一个妙龄的女子任意打骂。
“哎，这闺女也是可怜，生下来就死了娘。不到三岁老爹就找了一个厉害的继母。家中继母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一家老小，所有好吃好喝的全部都紧着那个小混蛋，原本还以为是能够熬出头。”
“结果，现在，果真是作孽哦。”
“行了，张大娘啊这谁家不是这样过的呢。你家顺子也要娶媳妇了吧，你家的三闺女难道不也是这样？”
张思言就站在几个说话的老大娘身后，听着一个老大娘在可惜这貌美的闺女，另外一个大娘在拆台。
这个时候，张思言才明白原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更多。
“爹，只要你在留我些日子，你就容我去找一户好人家行不行。”豆腐西施也是没有办法，自己的爹就要买了自己。十两银子那是好多钱，一个女人怎么那得出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个扫把星败家娘们儿。你爹难道还能够害了你？你现在哭丧着脸，还要往外嚷嚷这是要做什么呢。”
一脸尖酸刻薄像，说的就是豆腐西施的继母。这个女人虽然长得刻薄，但是却是个好命的。给豆腐老爹生了白白胖胖的两个儿子，自此这豆腐坊后继有人。而这继母也有有了依靠和底气。
很多时候豆腐老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过得是什么日子。但自己这个继妻是个厉害的，看在两个儿子的面子上，豆腐老爹也还是只能当做不知道。
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欺负，没有看见女儿过的哪日子的糟糕样儿。
可是两个儿子一天天的大了，都到了要说亲娶媳妇儿的时候了。这几年随着豆腐西施的名声打出去，虽然豆腐坊的生意有些气色。但，要想凑出两个日子娶媳妇儿的彩礼钱，也是不够的。
正好西街恶霸就看上了豆腐西施的容貌，做爹的还能怎么样呢。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虽然说有些亏待。但总的来说，也还是养大了不是。
既然是养大了，那也是该回报自己的时候到了。
所以，豆腐老爹好不愧疚的就答应了。西街恶霸给的十两银子，那可是大钱。在沧州娶两个不错的儿媳妇儿，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豆腐老爹还想好好的说道说道，至少女儿也要嫁的心甘情愿才好。可惜，这消息就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结果就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行了行了，都散了散了。家长里短的热闹你们也看啊，怎么着没有见过当爹的教训女儿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果真就是一脸的泼妇相，随着继母的嚷嚷原本还围着的人，渐渐的也觉得这样子被人骂着没脸。最终，还是在开始散了。
“你还敢跑，你以为跑到了大街上就有救了？简直痴心妄想，老娘告诉你。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以为养你这么大，都是为了什么啊。”
骂骂咧咧市井妇人揪着继女的耳朵，将人就那样的拉扯着走了。
“小姐，咱们走吧。虽然您是好心的想要就她，但是您也看见了。这世道艰难好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小姐咱们是救不完的。”
张家对于张思言身边婢子的教育一向很成功，一个忠诚的奴才，不是想着如何才能听主子的命令，而是应该如何在主子要做事的时候，劝阻主子。
“小香，我知道，你容我在看看就好。”
张思言果真就是站着不动，只是等着豆腐西施被家中的继母和父亲带走。
“小姐，不是奴婢不让您救人，只是奴婢也是这么过来的。奴婢七岁懂事，被人牙子买走奴婢好运的得到夫人的帮助被买入府中。得以伺候小姐，这已经是恩赐。”
“所以现在会看见这种卖儿卖女的事情，奴婢也是感同身受。但小姐，就像奴婢说过的，我们独善其身尚且艰难又何来帮助他人的能力？”
“小姐，咱们走吧。这豆腐西施也算是生于百姓之家，要是生于富贵人家这命啊，要让奴婢说也不见得会多好。”
小香本身就要比张思言年长，又是跟着张夫人的。随着张夫人在后宅夫人之间走动，小香看事情远比张思言要明白三分。红颜祸水或许不是女人的错，但生在世上哪有那多公平不公平。
一张貌美的脸，带给一个女人的永远只会是数不尽的灾祸和流落。一个女人要想安全无虞的生活，活着，这简直就是一件不能的事情。
最终张思言也不知道，豆腐西施成了什么样。现在究竟是平顺，还是苦难加身，抑或着早就死了。
“妾身想年幼时妾身人微言轻又力小，所以没有办法就那女子。但今日不同万岁爷您乃天子，自然是有法子救她不是。”
“皇后好心想要救人，但皇后你可是想过了这件事究竟所为何？”
“难道说一一个宗族的族长和族中长辈真的就忍心看着自己族人赴死。而且这样杀夫败坏名声的事情，只怕放眼我大明朝也是少有人能够忍受的吧。”
皇后熟悉女诫也应该明白，女子出嫁事关一个亲族的其它闺阁女子。皇帝质疑的话一提出来，张思言马上就明白了，这件事本身就不好了（liao）。
“朕想要是事情真的如大理寺所言，那此事也一定不全是事实。但要是说出事实来，朕哪怕是皇帝也绝对不会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清理这场官司。”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包青天在场，朕相信他也断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皇后想要更改律法，朕支持皇后。律法是一国的精神，皇后若是能够作出成绩朕自然欢喜。”
“但这件事朕是绝对不会在前朝提的，同样这个女子是生是死，现在也不是皇后能够管得了的。杀人偿命，虽然法理之外也有人情，但杀人了就是杀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才是律法的庄重，这可以让大理寺酌情考虑罪状。但，朕绝对不会轻易饶恕此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杀人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影响确实严重的很。要是杀夫案被轻判，这一定会给世人一个理由。如果以后再有此类案件发生，势必会造成宣判的不公。
同样也会给世人一个错误的示范，这样只会令众人觉得哪怕是谋杀亲夫，只要理由编的合情合理就能够逃过一死。如此，大明律法的威严何在？皇帝的金口玉言还有谁会遵守？
“皇后你是好心不假，但有些时候朕希望皇后能够冷酷一点。你是皇后，不是寺庙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皇后你，可是明白。”
收回奏折，朱祐樘将奏折单独搁在显眼又空闲的地方。那么多的奏折，皇帝没有批阅的还有半摞。这件事可能是冤案，也最可能就是证据确凿的谋杀亲夫案。
没有确定答案的事情，皇帝不喜欢去做。所以为了不浪费时间，皇帝打算最后在解决这件案子。
凡是遇见重大案件，地方的审判要是做不了主，那么都是会呈报给京城的大理寺。十恶不赦的大罪，大理寺会宣判秋后处斩。大理寺的宣判在大理寺卿决定后，呈报皇上批准而后送回地方。
行刑的时刻，由各个驿站快马加鞭送到，不会耽搁秋后处斩这样的大事情。而一般皇帝的大赦天下，对于这样穷凶极恶之人，也总是不会赦免的。
而这一次的案子，大理寺并没有下秋后处斩这样的判决。因此，皇帝也不着急。
戌时三刻，皇帝已经困倦了。按照以往这个时间来说，总是朱祐樘还在批奏折的时间。但今日因为分了一部分给张思言，所以皇帝那部分倒是早早的解决了。
现在皇帝很想睡觉，但第一次这样设计皇后，朱祐樘心中还是有点负罪感。毕竟也是因为当初，在皇庄张思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现在已经有恩将仇报的嫌疑，朱祐樘还做不到撇下皇后一人在此。
“李广，你去把烛火挑明亮点。然后再去多点几根蜡烛。”
昏暗的乾清宫，总是令人精神更加疲倦。张思言自己做了近三个时辰，自己也是腰酸的很。本来很想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结果朱祐樘一交代之下，张思言顿时心中觉得暖暖的。
再一看，皇帝很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却强撑着，张思言心中又觉得心疼的很。但转念一想，皇帝哪怕是现在这样了，也还是要陪着自己张思言他心中一下子就觉得甜蜜蜜的。
“皇后娘娘，现在您觉得烛火可是够明亮？”
看着皇帝半眯着眼，李广下意识的就放轻了脚步也放低了声音。“够了，李公公也不必麻烦了。本宫这儿，也就还有四本奏折而已，很快就完了。”
虽然是想朱祐樘陪着自己，毕竟那个男儿心中都想与妻子来一段红袖添香的好事情。但张思言也知道，自己应该等着，毕竟来日方长嘛。
所以很快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思言就将奏折收拾好归拢。然后将属于六部的拣出来放在一旁，属于锦衣卫与大理寺和东厂的，单独的列在一个地方。
“皇上，妾身已经改好了。那么，万岁爷您早些歇息吧。”
因为张思言靠的太近，朱祐樘很明显的问到了一股子的香味儿。不是女儿家应该摸的什么茉莉，荷花之类的香气，反而是与其它的楠木香很相似。
不过虽然是闻到了味道，朱祐樘也不是多嘴的人，好奇心也不重。所以，听见皇后自己妻子的话，朱祐樘很矜持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礼尚往来，作为皇帝又是丈夫。所以朱祐樘她开口，“今日劳烦皇后了，皇后也是早些去歇息才好。李广，送皇后去侧殿。”
按理说帝后夫妻本来应该同床共枕的，留宿乾清宫也是皇后的权利。但是奈何朱祐樘才是皇帝，当皇帝的人本来就是这么任性。
伴随着那若有似无的楠木香，皇上就这样的躺在龙床上睡着了，同时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
辰时皇帝开始上早朝，而第一次在乾清宫醒来的皇后，从乾清门出去往西北过北辰门到慈宁宫给周太后请安。
“皇后你来了，来哀家跟前。”
皇后今日来给自己请安，周太后心中其实是诚心的想要了解一下，自己孙儿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毕竟，两个人都住在一起了。那么，皇后生下长孙那也是名正言顺的。
“皇祖母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孙儿媳看着也心中欢喜。”
周太后让张思言起身后，张思言他也顺势的靠近了周太后。但毕竟只是孙媳，所以张思言找了一个比较靠近周太后的地方，也算是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