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湖中有什么？”
“湖水和我。”
这算得上一句废话了。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方行，在感知力一道上已经登堂入室了。
感知力的入道，让方行修为也得到了很好的突破。他在湖底已经来了一次不同寻常的破境，只是那湖水太深，气爆的威势根本还没升起到湖水的一半就被压了下去。
须弥境三品…
他现在终于能理解到领域的那一种力量了，在领域之内，处处都有我。
方行去感应归雁湖，他用感知力去体会这一切，然后感知力就融入了湖中。归雁湖就在这时候成了方行的领域，霸道绝伦。
这种领域比洛清月的更变态。
他将所有的感知力都收了回来，上升的水柱落了回去，跳跃的水珠沉了进去，波涛汹涌也消失不见。
方行一跃到了纪高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拜：“多谢大师兄指点。”
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纪高云将书卷和藤椅一并收了起来，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大先生果然没看错你，当你道心坚固的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
纪高云看了一眼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的年轻人，叹息说道：“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大先生当初带我来这归雁湖，问我归雁湖里有什么。我说水和鱼虾，大先生说了声废物，转身就走。第二日大先生再问，我说水，鱼虾还有沙石，大先生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到了第五日大先生再问，我说水，鱼虾，沙石，水虫还有海藻，那个时候我清楚的看见大先生眼里的失望。”
“我是不是特别愚钝？”
方行摇头：“大师兄日日精细，哪里会愚钝。”
纪高云却笑了：“不，那是因为我比别人更努力，所以我第十日的时候纵身入了湖。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了水中的自己。”
“整个秋水阁只有四人入门了，包括你。”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奕：“他比我入学完几天，可是他入门却比我早，他十分钟入道…我十天入道，大先生是一分钟入道。”
方行问道：“还有一个呢？”
他伸手指着方行：“你。半分钟入道。”
三个秋水阁最有天赋的年轻弟子都在这儿了，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
方行看到了小奕眼里不甘的战意，手里的修为之力已经跃跃欲试。
这一夜，方行睡得很甜，他已经很久不曾说的这般香过了。
不是因为修为之上的精进，而是因为他一直困扰在心里的杂念被他给祛除了，这一夜无梦，所以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天，全身疲软的方行依然起得特别早，他没有选择去修习，他现在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就是上街去买一个热乎乎的烧饼…如果不早一点，可能排队都排不上。
方行穿好了衣服，在铜镜前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再需要整理的时候，才决定出门。这个样子，就要是一个今天刚刚被父母安排了要去相亲的小伙子。
他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罗不为，转身出了门。
武考的日子其实是定在七月下旬的，这些日子的推迟，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十五。
这一日，已是中秋节。
特别是到了晚上，那中秋的气氛也是越发的浓郁，烟火漫天。
九凤书院里。
“中秋…”
一身青衣的洛清月伏在案前，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那一轮圆月，皎洁的光辉印在她的脸色，流露出淡淡的悲伤。他看见大雁城里那一抹抹的烟花升起，中秋之夜代表的也是家人团圆。
“团圆…”洛清月怔怔的有些出神。
每逢佳节倍思亲。
虽然她的母亲凤眉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可是她的父亲…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他们母女三人，那时候凤眉肚子的孩子都还未降生。如果不是父亲留下的这一把辉月剑，可能她早就忘了父亲的气息，忘了父亲的模样。
没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想到自己的父亲…
那个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而抛弃家庭的男人，何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父亲走后，凤眉为了祛除思念的悲痛所以选择了离开身后了几十年的小城市来到大雁城建立起了九凤书院。成为院长的凤眉越发的忙碌，就连中秋之时都没有时间来陪伴洛清月。
弟弟尚且年幼，自当有他自己的伙伴…
没到这个时候，洛清月都倍感孤独。看着那烟火升平，洛清月很是羡慕。
“咚咚咚…”
闺房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谁？”洛清月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
“清月，是我。”门外传来少年郎熟悉的声音。
洛清月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去开了门，看见风尘仆仆的方行略微有些惊讶道：“虽然今日佳节，但是书院当值的人员依然很严格，你是怎么就找到这儿的？”
方行的感知力得到很好的提升以后，能将自己的气息揉入自然之中，如果不是书院的那些大人物来巡查的话，寻常当值人员根本就发现不了。这是这个事情略显有些复杂，方行很显然不打算浪费那个时间去给她解释一番：“给当值的人员给了些好处便进来了，那些人也应该认识我了。”
洛清月心说也对，自从武考第一战以后两人也来来回回拜访过了好几次，彼此之间有了心意，那些下人看不出来才有问题了。
少女欣然一笑：“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
方行伸出手，袋子里装着今天去城郊买的烧饼。可是路途遥远，且排了一天的队，早早的便出了门，这么晚了才赶到九凤书院。
洛清月看了看那烧饼，又看了看稍显有些疲倦的小书生，眼眶都有些湿润，可是很快的就被她给掩饰了下去：“可是那城郊李大爷的烧饼？”
方行点头，那可是远近都闻名的小吃，为了给洛清月买到，他跑了整整一天。
接过那烧饼，洛清月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幸福的滋味：“其实你花钱安排人去买就好了，何必这般劳累。”
方行摆手：“这便是才叫诚意。”
他走到院长中央的石桌前坐下，对着洛清月招手：“来院子里边，吃烧饼赏月，哈哈…”
洛清月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哪有吃烧饼赏月的？！”
“忘了，忘了。”方行挠头，一脸的歉意。
虽然洛清月嘴里有些怪罪，可是心里却是甜的。她几步就到了那石桌前坐下，抬头看天。
这个时候圆月更加璀璨，远处还有一片片的烟花升起。洛清月张口咬下一口，烧饼有些油腻，少女的心却开了花。
这个时候，她看一轮圆月的时候沉重的思念便少了几分。看那些烟火的时候，羡慕的神色也没了。
这些年来，第一个中秋之夜她没有孤独。
此刻她忽然心情很好。
方行看了看那个浅笑少女，深吸一口气：“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有家人的陪伴…”
那一轮圆月的确让人思绪万千，何况又是这种寂静的夜里。
“嗯？”洛清月不曾听过方行讲起自己的身世。
“我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在我看来前面的十九个年华都是一个悲剧而已。父母希望我报读圣贤，成为一个读书人，走入仕途。你知道的手里没有一点实力也没有一点背景势力的人，走仕途得多难…所以后来我三次落榜，不仅村里人失望，我也失望。”
洛清月默默的听着，她知道这时候方行就需要一个倾听者。
“一年前，山贼进了山，因为我父母拿不出钱财来，便将其杀害…我一怒便上了山去找那些山贼报仇，那时候我手无缚鸡之力，谈何去报仇。后来我拜师学艺，我去报仇，再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看到一封信…”
“我那时候才知道我十九年来都当做父母的人其实只是我的养父母，我是被自己家族抛弃的一个弃子…”
“清月，你说我之前的十九年是不是都活成了一个笑话？”他目光落在洛清月身上，眼眶已经红了。
洛清月微微有些震撼，不仅仅是方行第一次敞开心扉讲自己的过往，更是因为方行那真的很惨痛的经历。生父母的抛弃，养父母的被杀，还有谁的身世有如此的悲惨吗？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前面的十九年你当做自己的经历而活，为别人而活。接下来的无数的日日夜夜都是为自己而活，活的精彩。”
方行却不说话，目光黯淡。
“你这一生并不亏，你有罗不为这样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有沐秋玉那样的好先生，你秋水阁那一群义气的同门。”
洛清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来：“你，还有我啊…”
方行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洛清月说完以后立马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般不害臊的话来。
洛清月悄悄抬起头，二人目光在此刻相对。
这一刻月光朦胧，夜里的风声也很轻柔。月光之下，洛清月美得就像一位夜里的仙子一般。这时候方行也像是一位俊俏的教书先生，两人仿佛在月下悄悄定下了什么誓言。
这一刻，两人的嘴触不知不觉间触碰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