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我们所代表的身份便是天下正道……”
“天下正道！”我笑了笑，摇着头，这大殿之上静悄悄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地看着我，似乎我的笑对于他们看来已经是一种疯狂。
这也许是一种对正道的亵渎，或者说对正道各门派威严的蔑视，可是此时此刻，我笑并不是因为觉得这世间正邪一说很荒谬，而是不明白在他们的心中所谓的正道到底是什么。
我缓缓抬起头，走到谢安的身前，看着他手中那柄磨得已经发亮的铁剑，我知道谢安也正如他手中的这把剑一般，刚正，朴实。
“谢安！”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在这静悄悄地大殿之内，却依旧很响亮，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他，可是今天非要分出个对错，如果真的要有正邪之别的话，只有这样称呼他才是最正确的，“在你看来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谢安的脸上微微动容，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问心无愧为正，心怀鬼胎为邪！”
“很好。”我点点头，又走到青熏的身前，问道：“青熏，那又何为问心无愧？”
青熏本想上前一步，却又退了回去，她本是南域女子，性格直爽，不像中原人这般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繁文缛节的束缚，可如今在正道与魔道的面前，也不得不收敛，她简单道：“顺应天道！”
“好！”我的目光看向沐白水，继续问道：“白水，你觉得何为天道？”
沐白水眉头深锁，沉默了很久，他本是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不求上进，只有无过，所以，在他的心中定然会有一把精准的尺，度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他还会这般称呼我。
“荆师兄，我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当年在月华山上与荆师兄一别后，我闭关了三年，可是在这三年之中我却从来没有一天修炼内功。”
“哦？”我有些不解。
沐白水深吸一口气，走到众人面前，缓缓道：“三年来，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那你可想明白了？”
“我很幸运，想了三年终于想明白了。”沐白水淡淡地笑了笑，道：“三年前澜水阁在江湖上发出七杀令，一时间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所有人都要取你性命，我恰好月华城遇见到你正在照顾身受重伤月华山的红妆师妹，当时我十分费解，全天下的人都要杀你，莫要说带一个受伤的人，就算是孑身一人也难以逃脱这天地罗网。”
“可是你却没有选择放弃，而是视死如归，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日你死在我的剑下，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沐白水摇了摇头，随即道：“如果当初我杀了你，恐怕红妆师妹也会随你而去，而我也会死在他人的剑下，我想那个时候全天下的人也会耻笑我，耻笑我身为以正道自居的烟云谷弟子乘人之危，最后自食其果。”
“三年来我已看透，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实在难以言明，所以在我的心中，并没有所谓天道，而是问心无愧。”沐白水看向我，“就像今天荆师兄又一次站在这，也许对很多人来说他已经泥足深陷，迷恋魔教妖女，可是，爱一个人有错吗？”
“而且，这两天我一直在问自己，魔教的任小姐被囚禁在剑宫，这或许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惩罚，可为何还要用她要挟魔教教主前来救人，我们嘴里口口声声以正道自居，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对方是魔教，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了！”
“畜生！”沐青莲在大殿的内堂缓缓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正道门派的掌门和长老，每一个都是熟悉的面孔，又是当年的一幕。
“还不跪下！”沐青莲单手一引，将沐白水击倒在地。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阴晴不定，我冷笑着，环顾众人。
“沐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事到如今我便不能再连累你了！”我走到谢安的身前悄声道了一声珍重，然后走向大殿中央。
“在场各派的朋友，今天我们能够在这里相聚也是缘分，你们是我荆水寒出山以来第一次交的朋友，荆水寒定然将你们铭记于心，而如今我们道已不同，我也不会再连累各位，不如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们干一碗断义酒，昔日的恩情一笔勾销，我不再是你们的朋友，而你们也不再是我的兄弟！”
我看着谢安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铁剑，甚至指甲已经发白，我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也一定如我一般，被这根本无法说其道理的正邪割裂，身为兄弟，我不能拖累他们，让他们孝义两难全！
易林樵一声长叹，向着一旁的小弟子喊道：“拿酒来！”
我端起放在我身前的酒碗，走到谢安的身前，沉声道：“谢安，当年你我曾在这九清山上论剑，引为知交，我们是多年的好兄弟，却想不到如今走到这个地步。”
“在喝这碗酒之前，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我今日死在各位的剑下，只希望你能够求剑宫的师尊留小虞一条全尸，将我和她葬在一起，如此我死也瞑目！”
谢安的手在抖，我知道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然他也不会光是点头。
千言万语，一饮而尽，从此陌路。
我又倒了一碗酒，走到沐白水的身前，“沐兄，不要做下一个我！”
一个一个熟悉的面孔不断重复出现在我的身前，只是干了几碗酒，对我来说却好像过了好几年。
最后一碗酒喝罢，在我面前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从今以后形同陌路。
“哈哈哈……”我笑着，狂笑着，将手中的碗摔碎，抽出幽冥剑纵身一跃，在地上点了三点，掠到擂台之上。
曾经的一幕幕仿佛出现在我的身前，如今物是人是，只是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
“无论是谁想取我性命，就来这擂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