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乐先看着清妍进了府，然后才上了马车入宫。
清妍进府之后才走了几步路绫香便迎上来：“小姐，南函太子来了。”
“来了多久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清妍才看到花厅的门，远远的可以望见沈之城靠在椅子上的身影，
清妍加快了脚步，沈之城有感应一般地转过头，对着款款步来的女子微微一笑。
“等了很久了吗？”明知道他等了多久，还是觉得无话可说率先打破了沉默。
沈之城何等敏锐的一个人，自然也明白清妍的尴尬。或许他还是太心急了，让清妍知道了他的心意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可是眼见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男人，他若是再默默无闻地充当一个兄长的角色他就不算个男人了。
“我也是才到。”沈之城对上清妍脸上淡淡的苍白，“怎么脸色这么差？”
清妍下意思地抚上脸颊，可能是在外面站久了的缘故，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冰凉，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颤，然后笑着走到他面前：“就是外面有一点冷，过一会儿就好了。”说着便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我听说和亲的事情出了点事情？”
沈之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比起前些天的隆冬现在已经算是温暖了，可是她却还是说冷。他再把目光移到室内，开春的时候了，这里还是生着火盆，整个正厅里都是一股燥热的气息。
他最后看向清妍：“你的身子还没好全？”
清妍勉强笑了笑：“上次生了场风寒，现在已经好多了。”
沈之城见她无意多说也不为难，点了点头便回答起她的问题：“蓝玉为人太过刁钻任性，我想十三也看不上她，倒不如换个人嫁过去。”
蓝玉的性子的确是不讨喜，清妍联想到那天宴饮上蓝玉的表现，也难怪大师兄厌恶她：“可是东辰适龄的公主也就那么几个，身份上合得上的就更少了。”
“身份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品性端方，是不是公主也无所谓。”
清妍回忆起沈之玉的那张臭脸，心想着什么样的姑娘估计那小子也都瞧不上，“你那个弟弟那么不讨人喜欢，我看他配蓝玉都是高攀。”
沈之城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自己的十三弟哪里惹到她了，可是细想这两个人有接触的机会很小就是上次年节时沈之玉来东辰出使时自己让他来送东西，都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看了那家伙是真的不讨喜啊，竟然能让清妍记了这么长时间。
“他还小，年纪大了估计会稳重一些，你若是不喜欢他，我便罚他到宗庙去。”
清妍忍不住大笑出声，她忽然感觉她们从前在天云山从师和在南函附近行医问药的时候，但凡她有一丝不顺心的事情，只要他知道了，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他就巴不得把那个人挫骨扬灰才好。
“我瞧着他才是个小孩子吧，你都没娶亲他一个十三皇子怎么倒轮到你前面去了？”
“他性子野，早点帮他娶一门亲事好寻个人好好管管他。”
其实清妍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沈之城对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个时候还谈论对方的婚事……
都是以前和大师兄口无遮拦惯了，一时间居然扳不过来了。
抬眼见沈之城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话才在心中舒了口气，转眼间便帮他过滤起了各府千金和名门闺秀。
其实清妍觉得最合适的莫过于廖蒹葭了，可惜那丫头才丧母，况且南函万里之遥，她若是远嫁想必左相也不会放心，而且她也舍不得蒹葭远嫁，所以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倒是被她首先过滤掉了。
再者就是宗亲里的郡主县主和大臣家的千金，其实邵安城里出挑的女子不再少数，但是能不贪图富贵权势心底善良稳重平和的倒是着实少的可怜。再加之沈之玉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地，清妍滤了一遍后愣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沈之城见她的表情笑笑：“这个事情急不得，我在东辰还有再待上一阵子，慢慢看看也是有的。”
清妍也觉得是，想想便问他：“南函和东辰的和谈之事是你做主的还是你父皇？”
“有区别吗？”沈之城看起来了无波澜。
“当然了。”清妍看着他道：“外祖父一家世代守卫南境，南函又与东辰毗邻，两国和谈，欧阳家可谓是居功至伟，这件事若说没有你的手脚打死我也不信。”
沈之城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眸光温润地扫过她精致脱俗的面颊：“这件事虽然有我的私心在，但是东辰和南函的和谈益处多多，也不全都是为了你们。”
他太清楚清妍的个性，如果说这件事是完全为了她和欧阳家那她势必会怪他，但是若是对她撒谎她也一定不会相信，谎话只说一半，才是说谎的至高境界。
“那就好。”清妍嘴角一抹笑，“只是战争与否，又岂是一纸和书能做的了主的。”
沈之城望向清妍有些茫然的眸，不期然发现几缕戚愁。
习惯丫头一向最看不得百姓受苦，现在是担心了吧？
皇室之中最不能容忍的酒水妇人之仁，他年幼时生长的环境一向都是如此，妃嫔之间为了一点点利益便犹如战场上的敌人一般互相厮杀，这样的明争暗斗他见得多了，曾经有这样一个说法，越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就越是棋盘光明。
沈之城知道，洛清妍就是他的光明。
这个女子不同于寻常粉黛的功利迂腐，也从不刻意相争，她就那样自然的、纯净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出淤泥而不染，这么多年过来了，她的本性丝毫未改。
沈之城自认是一个很清醒的人，他更明明白白地知道，这辈子，恐怕就只有这一个女子能入他的眼了。
可是他更加看得出来，清妍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能盛下一个人，缩影他按捺下嘴角的情感，一步步地走进她的世界。
天云山上的岁月里，她整日汤药傍身，他就在一边陪着她说话；她粗心懒散，他就护在她身畔替她细心；她喜欢治病救人，他就随她远行赠药救人。
离别的那一天他就有过这种预感，或许这次分别之后小丫头就真的离他远去了。她不会再肆意地对着他开怀大笑，也不会再任由三千墨发流淌在他的掌心，不会对他嬉笑怒骂，不会对他嗔怪打闹。可是当再在天云山相见时，对上那双略带漠然的眼睛时，他才发现她让她心痛是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不过是那个男人，那个她惦念了十年的男人。
世人都说安阳世子光风霁月尊华云端。可是他却明白，不管是如何高贵尊华的人，他的一切高高在上都不过是因为还没遇到那个让他低入尘埃的人而已。
沈之城庆幸能陪在清妍身侧十年，可是他却不能否认，似乎那么漫长的岁月都不敌清妍和安阳乐不到一年的相守。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竟然就在那样的年华里私定了终生！
心念千思万转间，沈之城再看向清妍的面孔，只觉得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清妍面对安阳乐时那双脉脉含情的双眸，里面的柔情似水和恬淡清和是她子啊自己面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他忽然只觉得泄气。
如果，清妍对他有一丝的感情，他都不会觉得追求她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可是她却没有。早在她和安阳乐情意拳拳的时候她就已经那样决绝地阻拦了身边所有的爱意，一丝一毫都渗透不得。
安阳乐……
沈之城又和清妍说了很多话，可是出了护国公府的大门之后他却连一句都记不得了。
安阳乐回来时清妍正在逗弄茶海，小鸟儿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什么话都会说，如果忽略掉它不大工整的词句的话，清妍一定以为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清妍：“你是一只蠢鸟。”
茶海：“你是一只蠢鸟！”
清妍撇撇嘴，“不是，是，你是……我是一只蠢鸟。”
茶海看着清妍，圆圆的眼珠子瞪了半天才道：“月儿是一只蠢鸟！月儿是一只蠢鸟！”
清妍：“……”
安阳乐忍着笑走过来，清妍见了他控诉地：“你的鸟怎么还随你的口气啊。”
安阳乐咳嗽一声，攥着拳头掩住嘴：“可能，可能是我平日里这么叫你，它听得多了。”
清妍暗暗咬牙。
安阳乐不是正常人也就罢了，他的鸟也不是正常的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连她这个活生生聪明绝顶的大活人都拿它没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清妍看看那只臭鸟移开了眼睛，“这只鸟太讨厌了。”
安阳乐：“它讨厌你还陪它说话？”
“我无聊嘛。”清妍委屈地道：“秦柳走了，你又忙，平时府里就只有我和琳琅香姨她们，而且今天各府的年礼清整，她们都在忙，我懒得掺和，就只有陪这只臭鸟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