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诸位大臣皆都散去,崇德太后褚蒜子唯留沈安一人在身边,开始了主仆二人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褚蒜子对沈安说道:“安石将军,哀家把你留下,是有几句知心话要对你讲。自我大晋国建国至今,已逾80余载,期间风雨变换,同族相残的事情也发生过数次,尤其是八王之乱,有人篡权自立;苏峻之乱,又伤筋动骨,使我晋朝元气大伤。现在五胡十六国又乘机而起,妄图推翻我朝,而取而代之。哀家虽是一弱女子,目睹此情此状,也不禁要振臂高呼,大晋朝的忠勇之士,你们都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快挺身而出,力王狂澜,拯救我大晋朝于水深火热之中?”
沈安看见褚蒜子义愤填膺的样子,两行热泪悬挂于她的桃腮之上,再看看她身边尚不懂事的小皇帝司马聃,觉得这个女人20岁起就成为孀妇,肩挑偌大一个国家的治理重担,定然是压力重大,稚嫩的肩膀负起扛鼎之任,心中不免也升起一种同情怜悯之感。
沈安对褚蒜子表示说:“太后虽然力能抗鼎,但其中的苦衷,微臣何尝不知?想我大晋朝自建立时起,就门阀众多,他们或者暗窥时机,以求一逞;或者是拥兵自重,等待时机;大有将一个大晋国瓜分私吞之势。不过请太后放心,我沈安是何等样人,不用我多说,太后也必然是心知肚明;沈安定要以拨乱反正的实际行动,来表达我对太后您的衷心!”
听沈安如此表态,褚蒜子这才转忧为喜,说道:“在咱们大晋国,你们沈家也是个名门望族,听说你的祖先出自阳夏地方,不知现在老家还有什么人没有?”
沈安见褚蒜子如此关心自己的家事,禁不住有些感动起来,说道:“沈沈皇太后的关心!目前在阳夏居住的家人,尚有大嫂张氏,三弟遗孀袁氏夫人,我自己的糟糠之妻刘氏,四弟夫人王氏,还有弱冠之年的五弟沈铁,再加上奴仆侍女等人,不下有二十口子!”
褚蒜子说道:“你为官在外,抛家舍业,无法与家人团聚,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待你把军中事务安排妥当以后,哀家允准你的假期,届时你就可以带上仆从,回阳夏郡去省亲去了!”
沈安再一次跪倒在地,一边叩首,一边说道:“多沈太后关心!多沈太后关心!”
沈安告别崇德太后褚蒜子,径直回到军营,把自己与太后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对自己的侄子沈玄诉说了一遍。
沈玄说道:“侄儿万万没有想到,这崇德太后年纪轻轻,却有着如此大的肚量,她在百忙之中,还惦记咱们这些当兵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我一定不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杀敌立功,来回报与她!”
沈安说道:“玄儿,你说的没错,要说崇德太后这个人,她正值青春妙龄,却不幸失去丈夫,孤儿寡母的,就担当起了治理国家的重担,说起来也实在是不容易。她宅心宽厚,仁爱有加,又宽容对待下人,不愧是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才!今天她单独约我谈话,又处处施以关心,她还嘱托与我,待把军中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即可抽空回阳夏老家走一趟,去看望自己的妻子与家人!”
桓玄听过沈安这番话后,喜得他蹦跳起来,说道:“叔叔,崇德太后说的没错,要说有空,你我整日里与军兵们相处一起,不是练兵,就是打仗,何时有空闲的时候?我看不如这样,军中之事暂时交由侄儿负责,你就带上数十名护卫,骑上快马,回阳夏老家去,看望久别的婶娘去吧!”
沈安听完沈玄的话后,不禁迟疑起来,他对沈玄说道:“目前,后赵国皇帝石勒,正对我晋朝虎视眈眈,况且襄阳之战刚过,我担心不知何日,他又突然发兵,杀将了过来!倘若如此,你我叔侄可就愧对崇德皇太后了!”
沈玄一拍胸脯,说道:“叔父莫怕!你的侄儿沈玄,也并是吃素的主儿,倘若石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领兵来犯,侄儿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沈安追问一句:“玄儿,你有把握?”
沈玄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侄儿从不吹嘘,我啥时候在叔父你面前说过大话谎话?叔叔,你就放心大胆的回阳夏去好了!”
叔侄二人话说到这里,早已把沈安回阳夏老家的事情定了下来。沈安把军务再次向沈玄做了交代,便带上二十名骑兵护卫,离开建康城,渡过浩瀚的长江,经由瓜州离岸,一路呼啸,向西北而去!
众人催马前行,晓行夜宿,马不停蹄,在一个近黄昏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久违的家乡阳夏县沈家堂村。
沈家仆人听见战马嘶鸣的声音后,一种吉祥的预感便在他的心头升起,他暗自思忖道:“莫非沈家在外做官的沈安石老爷回来了不成?”安石,是沈安的字。
仆人双手打开大门,从门缝中向外观看,见有数十个骑马军人,风尘仆仆的滚鞍下马,依次朝沈家大院走了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家人们日思夜盼的沈安大人!
仆人赶忙将大门打开,一边高声呼唤:“二老爷回来了!二老爷回来了!”一边快步朝沈安等人飞跑过去。
仆人跑到沈安身边,伸手从沈安手中把马缰绳接到自己手中,兴奋地问沈安:“二老爷,你这是从哪里来?难不成是从天而降不成?”
沈安把马缰绳递到仆人手中,然后缓步朝院内走去。这时,听到仆人呼喊声的众夫人与其他家人们,也都闻声而出,数十人一同朝院门口涌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沈安的六弟沈铁,就见沈铁左手牵着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快步朝自己迎了过来。
沈铁来到沈安身边后,先是向沈安道了声安,而后便指使小姑娘说道:“香儿,这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二叔,快向二叔问安!”
小姑娘顺从沈铁的吩咐,只见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用清晰的声音对沈安说道:“二叔一路辛苦!侄女****,给你老人家问安了!叔父你鞍马劳顿,一路辛苦,肯定已是异常的疲劳,请你赶紧回院内歇息去吧!”
沈安问沈铁:“六弟,二哥多年不在家中,看来家中的变化可是不小哇,没想到大哥的爱女沈****,都快长成大人了!”
沈****听完沈安的话后,就见她圆睁双眼,说道:“我本来就是大人嘛!”
沈铁说道:“要说起这个小精灵,她可是人小鬼大,极不平凡啊!”
沈安听六弟沈铁如此夸赞沈****,也不禁生出无尽的爱意,他弯下身子,一把将沈****抱了起来,对着她的小脸蛋,一连亲了好几口,感慨的说道:“真是上天有眼,给我沈家送来这么一位小天使,看来,咱们沈家坟地里就要冒青烟了!”
匍匐在沈安怀抱中的沈****,天真地问沈安道:“三叔说我是不好的预兆吗,为什我会叫咱家的坟地里冒青烟啊?”
沈安说道:“傻孩子,坟地里冒青烟,是吉祥的预兆,说明咱们沈家的好时运,马上就要到来了!”
众人刚刚踏进大门,沈****就极力从沈安的牵扯中挣脱出来,她仰起天真的小脸蛋,望着沈安说道:“二叔,这些年来,你老人家不在家,你可知道小侄女我都学到了些什么本事吗?”
沈安一边慢步朝院子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好嘛,我的小侄女倒考验起叔父来了!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想,你所学的本事,不外就是女红针织,再不就是四书五经,大学啦,中庸啦,诗经啦,这些是吧?”
沈****一仰脖子,说道:“二叔你说的没错,这些当然是我的必修课,没什么好炫耀的;只不过这些都是软功夫,不值一提!”
沈安止住脚步,好奇的问道:“怎么,难道我的乖侄女除了学习软功夫之外,难不成还会硬功夫不成?”
沈****说道:“当然如此!现在,侄女就叫二叔见识见识我的硬功夫!”
话说到此,就见沈****提丹田,运气力,然后弯下身子,用力一纵身,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小燕子,腾身而起,轻飘飘就像长上了翅膀,竟然从一丈来高的影壁墙上,一下子“飞”进院落中去了!正在沈安惊诧不已的时候,就见沈****笑呵呵的从影壁墙后边又转身返了回来,她走到沈安身边,嬉皮笑脸的对沈安说道:“二叔,这下你长见识了吧,这就是我对你说的硬功夫!”
沈安啧啧称赞不已,惊喜的说道:“我年过四旬,从军二十余载,却从来未见过如此年幼的一位小姑娘,竟然会有如此高超的轻功夫!绝无仅有!世所未见啊!”
众人簇拥着沈安,在说说笑笑中,很快便走进了会客大厅。此时,早有仆人将沈安和诸位军兵的战马,牵到后院去饲喂,所有士兵,也有专人另处安顿休息,不必多说。
沈安坐定过后,早有妻子吴宇娜的侍女瑞香将茶水奉上。在路途上鞍马劳顿几日的沈安,突然有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心情也感到格外舒畅。
不知为什么,日思夜盼总想与丈夫见面的刘玉娜,当她看见自己的丈夫时,倒显得腼腆拘谨了起来。她远远地望着沈安,心中积攒了几年的心里话,总想一股脑儿的都对丈夫说出来。可是客厅内人多繁杂,沈安又忙着只顾与自己的大嫂张瑞云,堂兄沈尚妻子袁枚,二哥沈据妻子梅梨花,还有六弟沈铁等人叙谈几年来的离别之情,哪还有她吴宇娜插话的份儿?只得将千般情感藏在心里,也不必计较一时一刻的无法倾诉之苦。
这次回家省亲,最使沈安感到开心的是,自己有了一个聪明伶俐,为人乖巧,人还未成年,却有着高超轻功的小侄女沈****。沈安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年龄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来的如此高的造诣,腾身一跳,竟然飞越了一丈多高的影壁墙,如果没有高人教授与指点,这种绝技是任何人都无法学会的。
此时,沈****就站在沈安身边,天生的血缘关系,将他们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以至于在侄女与叔父之间,从一见面开始,根本就不存在丝毫的陌生感。
沈安用手抚摸着沈****的头顶,问她道:“香儿啊,二叔不明白,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这腾云驾雾的本领?如果没有高人教授与指点,这是根本无法实现的啊!”
沈****何等的精明,听过二叔的问话之后,她只是笑而不答,这更使沈安增加了神秘感。
沈安问道:“怎么,小乖乖,是不是你的师父对你有约法三章,你才不敢说?”
沈****没有回答沈安的问话,只是对着沈安轻轻点了一下头。
坐在一旁的张瑞云说道:“傻孩子,你二叔又不是外人,说出来又有何妨?我想就是你师父知道了,她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这时,只见有一道红光,眨眼之间,一下子从门外闪进了屋内,还未等沈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来人就稳稳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后躬身向沈安施礼,口中说道:“瑞云嫂子说的不错,二老爷既然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所有的清规戒律,约法三章都可废除!香儿,现在,用不着你来解这个谜了,就让师傅我自己,来向沈安将军说明一切好了!”
此时的沈安,又被突然现身的这位女子惊得目瞪口呆,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沈安打眼细看,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位妙龄女子,年龄不过三十,她身体清瘦,目光犀利,全身锐气,神态自若,青丝披肩,身跨宝剑,全身上下穿一件火红的衣装,脚上穿一双千层底的绣花布鞋,利若干练,一看便知是个武林高手。
面对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神奇女子,一向自命清高,对一般人都不屑一顾的沈安,也立时生出一番敬畏之感。他破例站起身子,面对女子躬身还礼。
沈安说道:“看来,在下你就是我侄女沈****的授业恩师了!”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沈将军没有说错!小女子不才,只是传授一些雕虫小技罢咧,沈将军不必谬夸!”
这时,懂事的沈****已经将一把椅子搬到红衣女子身边,说了声:“师傅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