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令狐阳的反常让盛琳打了个冷噤，隐隐约约感觉到爱情游戏要结束了。分手再不是猜想，好像确切无疑会在明天发生。
1.
燕宏通知令狐阳，做好准备迎接省上普九检查验收。令狐阳感到紧张，虽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还是想晚一年，事儿办得体面点。燕宏说这是省委的安排。全市从明年开始，分三批接受上级验收。就眼前的状况来看，宕县在各方面还过得去，定为第一批。当然，最终还得由省上抓阄决定。为促进下面工作，市上在年底前要进行一次初查，第一站就是宕县。
令狐阳急了，嫁衣尚未做好，迎亲的锣鼓老远就响起来了。赶紧把迎检材料拢一拢，带去给刘强汇报。
龙文章带他去刘强办公室，路上悄声告诉令狐阳：“刘县长离婚了，正郁闷中，说话要小心点。”
刘强脸上刮得溜光，真个开了新生面，说话声音很爽，看不出他哪点郁闷。听了令狐阳的汇报，看是市上的安排，便问令狐阳有几成把握？
令狐阳表白，他也是大姑娘坐轿第一次。想到了的都在做，好或孬只有检查的人说了才算数。
刘强说：“那就等市上检查后，按他们提出的意见来完善。”并答应向市上做工作，推迟一年更好，不行也只有硬上。
快到年底，燕宏来了，还带了十几个人来。上半年，燕宏参加了省上对邻近县市的验收，装了一袋表格回来。这次下来，照葫芦画瓢，搞一次模拟验收。
到了县城后，才开始抓阄，一切听从天意。刘强见燕宏认了真，心虚地拉令狐阳到一旁，悄声问：“真抓呀？”
令狐阳应声：“啊！”
刘强说：“不抓不行吗？”
令狐阳说：“这是省上学来的程序，不能走样。”
“那抓着差的地方咋办？”刘强心里无论怎样恼怒令狐阳，眼前检查是代表全县的，若有闪失，第一个脸上无光的，是他这个当县长的，奉书记那里不好交代。此时他的心少有地与令狐阳想到一起了。
令狐阳说：“就是在练习一抓一个准的手法。不知学不学得会。”
刘强一想，还有这事？不放心地问令狐阳：“你学得会不？”
令狐阳笑着说，只有试试看。听这话，刘强脸上露出不悦，对令狐阳说：“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令狐阳也想万无一失，但就是不想让刘强放心。他放心了，就不管教育。时下这些领导，说不重视教育那是假话，一个二个把自己娃娃的教育看得比命还重。对教育事业不敢恭维，多是阴不照，阳不管。只有上面催逼紧了应付两下。令狐阳就是想利用普九验收的压力，从刘强那里为教育挤出更多的油水。像小孩子盼过年，望着最后的压岁钱。说到抓阄，就一个耍魔术的障眼法，检查的人想让你过关，乱抓都会是你准备好了的地方。若真要为难你，准会抓出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
抓阄在政府会议室进行。一个透明塑料盒装满纸团，由工作人员端出来。
燕宏接过来摇了摇，伸手进盒子里拈了一个纸团出来，打开亮给众人看，是龙寨小学。全场的人为燕宏的神手“哗哗”鼓掌。又摇了摇，伸手进去再拈一个出来，打开亮给大家看，八庙小学。这不仅是神，简直成仙成佛了。掌声比先前更加激烈。
抓阄后，客人们去休息。刘强与令狐阳一同走出会议室，笑着问令狐阳：“你搞了什么名堂？”
令狐阳说：“没搞啥名堂。是你当县长的洪福大，一抓一个准。”
刘强也就问一问，见令狐阳不愿细说，也无心细问，说声：“你们抓紧准备。”独自去了。
令狐阳分别打电话给吴媛和李士林两位校长，问清局里的人早到了，又问他们准备得如何。两位都说，一切按局里要求准备就绪。并再三请令局长放心，让他回家好好睡觉去。
检查验收忙了三天，第四天上午在县委常委会议室里，奉志率四大家领导听取市上检查组的验收结果。
通报情况由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查科长主讲，先是说了一大通的成绩，什么当地最漂亮的房子是学校，教师地位提高，真正成了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等。喜得常委一班人咧开嘴儿笑嘻了。
紧接着，查科长话锋一转，板着脸说，综合检查的情况，还存在不少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活动场地不够。全县包括省重点中学宕县中学在内，没有一所学校达标……二、师资严重缺乏……三、扫盲教育尾巴太大……四、实验室、图书馆全部不达标……像四层封口胶布，一下把常委们的嘴儿封得紧紧的，再没人能笑出声来。
轮到燕宏宣布验收结果，他很委婉地再三表示歉意，说昨晚上市委袁书记指示，要严格要求，不能勉强过关。对不起了，只有宣布这次验收不合格。
燕宏走了，把问题留给了宕县县委政府。令狐阳埋着头被奉志训斥后，再被叫到刘强那里训斥一番。令狐阳不做任何解释，心想这点训斥算什么！他内心要的就是这个不合格。这些年普九，没见过县委政府那伙人着过急，像刘强那样不近人情的还在一旁设障碍，蒙混过关了大家得表扬，这不公平。
奉志和刘强坐不住了。两位都知道，这些问题既不是令狐阳造成的，也不是令狐阳能够解决的。光训斥令狐阳不起作用。
在检查组离开的第二天，奉志召开了专门会议研究普九问题。
说到活动场地，奉志问令狐阳普九标准是什么？令狐阳依实说道：“高完中要有四百米圆形跑道，单设初中二百米圆形跑道……”
这些当官的那晓得这两项规定的难度，单就一个400米圆形跑道就占地24亩，比乡下一所中学的现有面积还大。
刘强抢先表态，由各区调整土地，就近划拨。
令狐阳一听，正中下怀，脸上稳起不言语。正是这一决定，全县新增校园面积上千亩。
议到缺教师时，奉志问今年回来了多少？令狐阳懊丧地回答：“还是跑了几百人到沿海，只回来了七百多人。”
田智提醒：“这教师是个硬指标，不达标就通不过。”
令狐阳借势要求人事部门按国家规定的师生比确定编制，差多少补多少，免得超编不好管理。
刘强不干了，按那样算，不还要给你加几千个名额出来，谁来拿工资。
奉志稍许想了想，说明后两年，还按今年的方法再大量进两批，等国家验收通过再说。此后没过几年，教师工资统一由省级财政转移支付解决。刘强自己都后悔当初阻拦，若是放开手，多进些教师，啥事儿都解决了。
议到扫盲，常委一班人望着令狐阳，要他解释什么是尾巴过大。不怪他们不懂，普九以来，令狐阳从没把扫盲当回事，别说抓在手上，连领导面前也没提过。现在见他们一个个眼睛发愣，只得从头道来。
令狐阳笑笑说：“这事儿一两句话还说不清楚，只能说我们扫盲考试没搞好。龙寨乡廖胖子安排些初中生去替考，字写得太流利了。场外的真文盲看了都在发笑。40分钟的考试，5分钟不到就全部交卷出来了，不露馅才怪。”
大家听了哭笑不得。
奉志说这事不扯了，就交令狐阳好好总结教训。下次还办不好，你这局长也别当了。等省上检查时，各区乡的一把手亲自配合，不信过不了关。
最后一项是实验室和图书馆的达标。令狐阳说这事好解决，只要财政拨款就行，仪器图书买回来就达标。
奉志问要多少钱？一听上千万元，脑袋一晃不言语了。
刘强问：“是不是非要不可？我们读书那些年，没上啥实验课，不也读出来了？”
田智不赞成，说：“现在不同了，高考要考的。我们这些年高考上线率低，就在这上头丢分不少。
又是一阵沉默。
令狐阳怕会开僵了，少得不如现得，得到一点算一点。打破沉默开口建议：“全部按要求配齐肯定有困难。为了过关，就按普九验收要抽查三分之一的要求，配三分之一行不行？”
刘强暗中一算，也是好几百万，仍是摇头说：“没有钱？”
奉志拍板了：“这样子，再少一半下来，按15%配置。”
令狐阳心中暗喜，终于要到一点了，总比一分钱不给，自己还得想法去买。
没想到刘强连这点钱也不想给，提醒奉志：“财政拿不出钱。”
奉志说：“我知道，在教育附加中开支。”
听说在教育附加中开支，令狐阳霍地站起来，大声叫喊：“奉书记吔，那钱是支建修款的哟！”
奉志把手一挥：“先扯来用着，就这样定了。散会！”
令狐阳不甘心，还在大声叫唤：“到时候揽头锁门，我没有法哟！”谁也没有理他，一个个夹起文件包走了。
2.
令狐阳刚出办公大楼，吕晓迎上来说：“令狐叔叔，姑姑请你去吃饺子。”
令狐阳自被赶出家门后，再没回去过，朝那方向望一望都心酸。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空闲时。晚上孤灯独影，辗转难眠，实在睡不着，拿一本《象棋残局》硬往脑子里塞，用楚河汉界的硝烟掩盖眼前的烦恼。不知从哪儿得来信息，吕大姐三天两头叫令狐阳到自己家吃饭。伴着北方面食，总有老大姐的规劝：“男人大量些，原配夫妻好，当领导要顾影响……”翻来覆去地念叨。令狐阳想，若是自己妈妈在，恐怕也会这样子说。好多时候不愿再听了，借口有应酬躲着不想去，又怕次数多了伤吕大姐的心。
今天派吕晓来堵住大门，料想推不掉的。乖乖地跟在吕晓的后面，进了吕大姐家门。
宦德和老伴早来了。见令狐阳进来，吕大姐赶紧招呼大家入座。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放上两只酒杯，从哪儿找出一瓶土灶小曲，用围裙擦了擦，搁在令狐阳面前，说：“宦大哥要到市上住了，你好好陪他喝几杯，有啥话多唠一唠。”
令狐阳打开酒瓶，将两只酒杯满上，端到宦德面前，恭敬地说：“宦老革命要搬新家了，这杯酒祝贺你家乔迁之喜。”
两人将满满一杯酒一口咽下。放下酒杯，令狐阳问道：“咋想起要到市上去住？你们走了，我们吕大姐还不惯呢。”
宦德夹着饺子刚放进嘴里说不出来，他老伴开口了：“你还不知道呀？丹丹调市人事局了，我们跟着要搬去，这就来告个别。”
令狐阳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边嚼边问：“那曹达去不去呢？”这些老革命的子女调动工作不新鲜，曹达跟自己是一个单位的，他的去留值得关心。
提到曹达，宦德将筷子重重一搁，端起杯子独自闷了一大口。吕大姐过来扯了扯令狐阳衣角，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提曹达。宦德的老伴淡淡地回了一句：“丹丹与他分手了。”
令狐阳知趣，赶紧给宦德满上，端起杯子把话题岔开：“宦老革命到市上了，别忘了常回来看看我们。”
宦德端上杯子又闷了一口，没言语。他老伴叹了口气，说：“唉！到时候怕是你躲都躲不赢，额头撞破了都装作不认识。”
令狐阳着实不明白两位老人咋这样说，还在想咋回答。吕大姐接过话来说：“令狐阳不是那种人，另说个人差不多。”
宦德又端起了酒杯，令狐阳赶紧端上杯子，说声：“请！”陪着喝了一口。他老伴又开口赔起不是来：“这些年，丹丹为曹达的事得罪令局长不少，还望别生她的气。”
令狐阳终于听明白了，两位老人是为宦丹丹赔不是来了。杯子轻轻放下，对两位老人说：“看你们说哪儿去了，是我多少事没想周到，把你们和丹丹得罪了，赔不是的该是我。”
宦德嫌老太婆话多，杯子端起又放下，说：“尽说些废话。”转过脸来对令狐阳说：“我们今天来给吕妹子告别，把你找来，也是当面有个托付。过去承你帮了不少忙，今后还得要你多加照看。过去是丹丹不懂事，你也别记在心上。今后到市上来开会做啥的，还请到家里来做客。丹丹还可以和你多交流。”
令狐阳急忙表态：“老革命，你们话说重了，我没有觉得丹丹有哪儿对不起我。吕大姐这儿的事，请你们放心。吕晓两姐妹毕业后，安排在城里教书，三顿饭都在家里吃。有啥事需得着我跑路的，吕大姐尽管跟我说，我会尽心尽力去办。请你们放心好了。”宦德的老伴听了很欣慰，说：“你不计较就好，丹丹原本今天要来的，市上催着去报到，没来成。只有等今后她当面给你说了。”
宦德打断她的话说：“年轻人的事，你瞎操心。令狐阳，听说你家里也在闹矛盾？”
令狐阳苦笑了下：“被撵出来很久了。”
宦德问：“也为那个女校长？”
吕大姐替他解释：“不是，是为盛琳的妈死了，令狐阳工作忙没去送葬，盛琳就把房门锁芯换了，不准他回家。害得他像个叫花子似的，在外面打游击。”
宦德的老伴好同情，一连声说：“哎哟哟，世上还有这样狠心的女人。男人有男人的事要做，顾不上家的事多了。我生丹丹那年，老头子还在山上搞运动，我半句怨言也没有。丹丹像我，就喜欢有事业心的人。”
宦德恨了她一眼，对令狐阳说：“当领导呀！生活作风这关必须过，只要不是喜新厌旧，对那些拖后腿的女人无理取闹，组织上不会支持她的。”
令狐阳听出点味道来，满满给老爷子斟上，端起杯说：“老革命，难得你们为我的事操心，谢谢了！”话完，一口干了。夹上一个饺子，正要往嘴里送，想想，又搁进自己碗里，对两位老人说：“现在普九事多，我忙不过来，她怎么想，我不管，我呢，暂时不想理这事儿。”这个“她”既指盛琳，也暗指宦丹丹。不知两位老人听没听出来，连声说：“那是，那是，年轻人事业为重。”
3.
从吕大姐家出来，令狐阳接到茶馆电话，老板娘在电话上吵震了：“你还不快点来看看，茶馆被你家盛琳砸了。”
令狐阳给朱二娃打了个电话，叫他找几个人来茶馆。
朱二娃问：“啥事？哪个不想清静了，惹令狐大哥不高兴。”
令狐阳说：“你少废话，多找几个人来就是了。”
这朱二娃在城里包工揽活，工地上有的是人。听说令狐大哥要用人，一个电话吆喝了一大帮人拥到茶馆。
令狐阳先赶到茶馆，只见屋里桌子东倒西歪，遍地是砸烂的茶碗碎片。长嘴铜壶被撂在街沿上，盖子滚在一边，长嘴还冒热气。余茗坐在门槛上叹气。老板娘正在呼天抢地地哭喊。几位棋友围着在劝。
令狐阳见状，问是谁干的？余茗气冲冲地说：“还有哪个？除了你那个恶五妹，还有哪个敢啰！”
朱二娃一伙人赶来了，进门就直吼：“人呢？人呢？”
旁边有人说，才走不一会儿。朱二娃吆喝起一伙人，嚷嚷着要全城去找。
令狐阳摆摆手叫算了。他叫朱二娃来，原本就不想打架，只想人多势众，把对方镇住。现在对方走了，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大呼小叫的。他对朱二娃说，你留几个人把茶馆打扫一下，其余的人回去干活。
趁众人在收拾，令狐阳找余茗问个究竟。余茗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旁边的棋友帮他说：“就在刚才，余老板正安排棋友的午饭，盛琳气势汹汹地带着他哥哥、侄儿和娘家一帮人拥到茶馆。进屋就吼，令狐阳呢？令狐阳在哪儿？余老板出来，见是盛琳，才说一句‘令局长没来’，话没说完，就被盛琳“啪啪”两下，左右开弓两耳光。指着他骂道，老娘说过，这耳光是要取回来的。余老板还没回过神来，只听盛琳喊声“砸！”跟来的人便噼里啪啦干起来。茶馆里的棋友哪见过这阵仗，四散避开。余老板提起半壶开水要拼命，被盛三青一把夺过来扔到街沿上。老板娘怕男人吃亏，死死抱住余老板不准他前去。待余老板挣脱，对方已扬长而去。”
街道派出所的所长来了，问清原因，再问令狐阳意见。令狐阳赔着笑脸说：“这事儿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来处理。”
令狐阳把刘君找来，安排人清点损失的东西，尽快买来，保证下午营业。并再三叮嘱，质量要好的。自己到对面餐馆点了一桌饭菜，叫人送到茶馆，把余茗夫妇按在上席坐好，找来几个棋友陪着。开了瓶濛山精酿，满满敬上三杯，给大家压惊。
三杯酒下肚，余茗缓过气来，深有感慨地对令狐阳说：“过去我总劝你肚量大些，别跟女人一般见识。今天看来，还是你的肚量大。十多年哪！你居然跟她过了十多年，我服你了。”
令狐阳苦笑着说：“久了也就习惯了。事情总有个过程，这婆娘看来也不想跟我了，等这阵子忙过了再说。”
大家替令狐阳着急，见他也无奈，唏嘘一阵散了。
4.
令狐阳再也不好意思给余茗惹麻烦，租了间屋搬出来。这次令狐阳一点没脾气，不争不吵，态度好得出奇。好像盛琳该做，而且做得还不够的样子，以至连郝仁这样的 耳朵，晓得了都自愧不如。
外人哪知道令狐阳的心思。正是盛琳这一顿棍棒把令狐阳打醒了，心中的纠结一下化解。一直难以选择的事，一下有了答案，心反而平静了。过去同她争，同她吵，那是因为要与她过日子，希望她改好，心里充斥着对她的各种情感。爱也好，怨也好，装得满满的，多一点就要爆发出来。现在一旦定下来不再同她过日子，她就是一个路人。心中那些沾有她气息的情感，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心胸一下开阔，还有什么容不下呢？
那天晚上，在新租的房间里，令狐阳再也不用看《象棋残局》，倒下便睡得呼呼响。
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吵醒。儿子在电话里关切地问他在哪儿？令狐阳笑着逗儿子：“你猜呢？”
儿子说：“在茶园！”
令狐阳说：“猜错了，爸爸从今往后再不到茶园了，免得连累人家受罪。”
儿子又问：“那你几时回来？”
令狐阳平静地说：“不回来了，我再也不想跟你妈妈争吵，就一个人清清静静过好了。”
儿子苦苦哀求起来：“回来嘛！妈妈想你回家。”
令狐阳淡淡一笑说：“真的想吗？”
儿子说：“真的想，要不要她亲自跟你说。”
令狐阳又是一笑：“不用了，她想我，是想打我，想骂我。斌斌，不说这个了，好好睡觉。”话完把手机关了，倒下又睡。
斌斌试着又拨了几次，手机关机了。斌斌也生气了，对守在一旁听消息的舅舅、表哥睖着眼吼道：“你们也打累了，各自去睡！明天一早回山上去。今后我们令狐家的事，用不着你们来管。”
盛青受不了，辩解道：“不是我们想管，你妈妈不逼着，哪个想来管你家里的事。”盛琳带着泪对她哥说：“你一个大人同小孩争什么，各自睡觉去。”
盛青说声：“妹子，你也睡吧。”拉着儿子进屋去了。
盛琳睡不着，几个月的冷战，让她瘦了十多斤。实在忍不住，才去把令狐阳的避风港捣了，就想逼他回家。哪怕是回家暴打自己一顿，自己都认了。再三吩咐盛青父子，令狐阳回来无论做啥，你们不能出来，装作没听见，实在受不了，出去住旅馆都行，让令狐阳出一顿气就好了。可是到现在，令狐阳跟没事儿一样，屁都不放一个。令狐阳想干什么？从电话里听出，他还有心思跟儿子说笑，这不像令狐阳的脾气。盛琳越想心里越没有底。令狐阳害怕了？盛琳自己都不相信，从跟他过日子来，就没见令狐阳怕过什么。是回心转意了？回心转意就该回家呀？他未必……她不愿想下去，最担心的就是失去令狐阳。能跟令狐阳钻一个被窝，这是她婚前最大的愿望，同时也成了她婚后最大的负担。总是担心哪一天他会离开自己远去。两人在一起，没几天清静日子过，总是争吵，十之八九是盛琳试探令狐阳引起的。她捉摸不定自己在令狐阳心中的分量，同时也想试试自己对令狐阳的感情能不能割舍。她实在想弄明白令狐阳爱自己啥？令狐阳恨自己啥？太多的捉摸不定，把一个女人的爱弄得变馊了。令狐阳成了她心中的一个宠物狗，高兴了，揽在怀里，拼命往它嘴里塞食物；捂久了打它几下，扔在一旁偏起头听它狂吠几声。盛琳把这看作是爱。这爱，爱得令狐阳直往后退，爱得令狐阳差点发狂。
这次令狐阳的反常让盛琳打了个冷噤，隐隐约约感觉到爱情游戏要结束了，分手再不是猜想，好像确切无疑会在明天发生。明天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会是她的大米学校不再买了；会是她的课桌椅学生不再坐了；再没人追着她喊盛大姐；再没人拎着礼物上门求她办事儿；她将被人打起哈哈嘲笑，就像她从前嘲笑宦丹丹一样……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不顾天老爷的脸是亮着还是黑着。从秦洁开始，纪青、何泽凤……甚至是廖胖子、吴媛，都挨个打电话，哭诉，咒骂，骂自己，骂令狐阳那个牛鬼蛇神……
令狐阳也没睡着。盛琳十几个电话打出去，这些人听了必然一个个又打给令狐阳。好在男人话短，令狐阳一句“她更年期提前了”便把所有人打发回去。
吴媛的电话让令狐阳淘神，她把结婚与离婚扯到一起了。反反复复教令狐阳不要闹急了，要讲方法，尽量争取婚要离，官不丢，她还望着调进城。当然，若是令狐阳为离婚被赶出了城，下乡干部她也愿意嫁。但千万不要闹得太露骨了，她不愿背个第三者的名。
令狐阳“唔唔”地应着，反复说不是他在闹，是盛琳在闹。眼前还不想摊牌，就怕普九验收不上，不当官都下不了台。
丢下电话，令狐阳摸摸头上，光光的没什么。搞不懂一个二个女人，嫁人时把男人头上的东西看那么重。
那年冬天没下雪，倒是蒙蒙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让人心情一直没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