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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众生

早在云黄氏叫云倾抬起头来,云倾就看清楚了云黄氏的模样。看到云黄氏的脸,就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后的云月珊。

她们母女肖似的程度,能达到九成。剩下的一成,不是遗传自云焕。可能是遗传自云家,或黄家哪一个长辈。

保养良好的云黄氏,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了,但是看起来,不过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年轻的很。

云黄氏跟据说里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她穿着很朴素,月白色的袄,月白色的裙,没有一丝其他颜色装饰,甚至可以说是寡淡无味。

不过,十分奇异的是她寡淡无味的穿着,却很配她那张保养良好,好像牛乳一般细腻的脸。衬托的她的五官,散发出明艳的光芒。

云焕是一个成熟的有魅力的男人,而云黄氏也是一个成熟的,颇具女 性 魅力的贵妇。他们夫妇要是站在一起,可以说是一对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要说不同,是指云黄氏的表情和神态,她看云月珊和其他庶女的眼光是不一样的。只要注意观察就会发现,不然以云黄氏上好的演技是看不出来的。

她的视线落在云月珊身上,是有温度的,是充满了母性的慈爱。温柔脉脉,慈母心肠。

而当她的视线移向其他几个庶女的时候,她的眼光淡漠到没有一点的温度。不将任何一个人,放在自己眼底。

这个模样的云黄氏,才会有她善待小妾通房,不苛待庶女,不克扣她们月例,衣食的外人认知吧。

望着云黄氏淡漠的眼,云倾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云黄氏跟云焕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云黄氏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还是后宅里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

她不去计较云焕的宠爱,也不让自己陷身在后宅女人们的争斗掐架里。她冷静的,理智的坐在一旁旁观,看云焕的小妾通房们自己掐个死去活来,身上沾不到一点腥。

更不用为了除掉某一个不顺眼的小妾通房,而脏了自己的手。

这样一个不双手染满鲜血,又不羡慕嫉妒恨的女人,真的是很少有的,一个特别的后宅主妇。

不羡慕嫉妒恨,就不会陷在对云焕的****里,渴望而不可求后痛苦难当;不羡慕嫉妒恨,就不会为了养废庶子庶女,而忽略了自己亲生的儿女。

拥有这样一个聪明母亲的云月珊是令人羡慕的,而她的生母却是可怜的带着求而不得的痛苦,在生下她后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后宅里。

十八年了,除了碎嘴婆子偶尔的提起一两句,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再没有留下一点关于她的痕迹。

跪在下面的云倾心绪烦乱,而稳坐在罗汉床 上的云黄氏,内心里何尝不是惊涛拍岸,纷乱复杂。

像,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维持着表面不动声色的云黄氏,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却不自觉的在微微的颤抖,她感觉整个人都要战栗起来了。

第一眼看到云倾的时候,云黄氏险些失态的站起身,惊呼出声。

“你怎么回来了?!”

她更想问一声,你是怎么从地狱里爬上来的?!

她还以为那个女人回来了,从无边地狱里爬了出来,再以十多年不变的脸,再一次踏足左相府,回来复仇!

要不是她修炼多年的冷静自持,她一定会失态的大声尖叫:“对不起你的人,不是我!”

自从那个女人无声无息消失在后院里,这十八年来,有无数个夜晚,她都不敢入睡。她都是大睁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床顶,从黑夜到黎明,再到第一缕阳光露出地平面。

无论有多么的困,就是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从害怕里惊醒。

不是杀了那个女人而害怕,而是她被那两个人的残忍给吓到了。

出身高贵,从小娇养在绮罗丛里的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从不知道,那两个人温柔的笑着,一刀一刀将那个女人的心凌迟,而不见一丝的动摇。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知道了,伤害一个人,最大的折磨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上的。

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之后,再在绝望里死去,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

云黄氏的耳边,至今还时不时的回荡起,那一个人残忍的话语。

“你对不起我,我就让你永堕绝望深渊!”

无法忘却十八年前悲惨往事的云黄氏,在看到云倾第一眼的时候。她才会突来一阵心悸,难受的不得了。

后来,更是借着云月萤的插话,一边教导她们,一边慢慢的平复了乱跳,要跳出喉咙口的心。

重新冷静下来的云黄氏,才再次仔细打量起云倾来。

这么仔细一看,云黄氏才突然的发现,云倾跟那个女人不太相像。

那个女人绝色无双,美的咄咄逼人,让其他女人们不愿意站在她身边黯淡了美貌,只能沦为她的陪衬。

美貌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让一个女人所向披靡,要风得雨风光无限;也可以让一个女人一无所有,粉身碎骨凄惨结局。

她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可不就是如此吗,在她得意风光的时候。她永远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跌入无边地狱的时候,有许多的对她羡慕嫉妒恨的女人落井下石,务必要将她踩到最最绝望的地狱深渊里。

有多么的恨她,就有多么的想要让她生不如死,绝望到见不到一点光明。

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她的女儿。虽然也拥有绝色美貌,但是却独独没有继承她的咄咄逼人。少了那一层咄咄逼人的外衣,这个叫云倾的少女,就不会再让她心悸,难安。

她也就能平常心,去看待,去评估,去做身为左相府女主人应该做的事。

“起来吧,仔细地上凉。”云黄氏的唇角弯起一丝细小的弧度,驱散了一点眼底的淡漠,透出了一丝微微的善意。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了,她不会主动算计云倾,也不会主动利用云倾。但,她不只是她,她还是几个儿女的母亲,还是左相府的女主人。

只要左相云焕下令,不管是对还是错,她都必须要坚决执行,不能有半点违抗的举动。

“今儿是第一次见面,你行了大礼,我也就受了。从明儿起,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了。行福礼,就可以了。你们姐妹们都一样的,没有谁例外。”

云黄氏发话了,就有一个丫鬟主动走过来,将跪了好一会的云倾给搀扶起来。

“母亲,云倾姐姐回来了,让云倾姐姐坐女儿这里吧。”

在丫鬟向云黄氏请示,安排云倾坐在哪里之前。一直充当隐形人的云月蓉,竟然抢先一步站了起来,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她。

被云黄氏教导了一番,学乖了的云月萱虽然不耻于她的怯懦退让,但也只撇了撇嘴,恨恨的将脸扭到了一边。

“今儿先随意坐吧,等明儿再重新排位置。”云黄氏摆摆手,让虽然站起来,却紧张的紧揪着衣角的云月蓉坐下。

“胆小鬼,假惺惺。”云月萱的嘴唇快速的蠕动了几下,毫不掩饰她对云月蓉的不喜和不屑。

云月蓉飞快的抬眼,视线从云倾的脸上飞掠过去,又飞快的垂下眼,懦懦的应了一声,才慢慢的挨着椅子边坐下了。

云倾注意到云月蓉的身子狠狠的瑟缩了一下,好像是因为刚才那一眼,被云倾黑漆漆的眼给惊吓到了一样。

云月蓉的异样,除了云倾,还有就是云黄氏也发现了。云黄氏就朝着她看了一眼,在把她看的将头一直垂到胸口后,才收回了视线。

“坐吧。”云黄氏对着云倾点点头,距离她最近的云月萤立即笑着说道:“云倾姐姐,你坐到我旁边来吧。”

“坐过去吧,就做月萤旁边吧。”云黄氏最终替她下了决定,抬手指了指云月萤旁边的位置:“都是一家姐妹,就不必客气了。”

云倾不再坚持,顺从的几步走过去,听话的在云月萤旁边坐了下来。

“夫人,专给小姐们熬得甜汤,现在就送上来吗?”等都坐好了,就有一个插了两根鱼头簪,左唇角有一颗小小黑痣的妇人上前来。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的向云倾这边扫了几眼。

“送上来吧,今儿天怪冷的,喝点暖汤,暖暖身子。”云黄氏发话后,每人一盅的甜汤就被送了进来。

“这是夫人吩咐的,每天一盅的补身汤。用于小姐们的日常调理,对小姐们的身体有大大的好处。”

其他女孩的甜汤都是有丫鬟送过去的,唯有云倾的甜汤,是由这妇人亲自捧过来的。她还有意的多解释了几句,听得出她对云黄氏忠心耿耿,唯恐云倾误会了云黄氏的好意。

“有劳黄妈妈,多谢黄妈妈好意,云倾心领了。”在黄家的进来后,云月萤就小声告知了云倾,有关她的来历。

云黄氏的贴身丫头,跟着她陪嫁过来,又嫁了左相府的管事,有一儿一女。现在管着云黄氏院子里的小厨房,为人还算不错,不会有事没事折腾她们这些庶女。

“就是为人太婆妈了。”云月萤用手挡在嘴边,悄悄跟云倾咬耳朵。

是很婆妈,云倾深有同感,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黄家的已经喋喋不休,说了好一会云黄氏的好话,务求让云倾懂得感恩。

“小姐刚进府,还不知道夫人的好。等日子长了,您就知道夫人是多么慈悲,善良的一个人。”

黄家的并不是一直在喋喋不休,她还在暗中观察着云倾,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小变化。

“夫人肯让云倾进府,云倾就感激不尽。夫人,自然是慈悲,善良的好人。”云倾顺着黄家的的说话,没有丁点的不耐烦。

“小姐这话就说对了。”黄家的喜笑颜开,显然很高兴听到云倾这么说。

而且云倾在认真倾听,可是让黄家的大呼找对人,愈发的说个不停:

“小姐日后若是遇到为难事,或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找夫人开口,夫人自然会为您排忧解难。您呀,在府里除了夫人,其他人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她们都没有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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