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拉被子的手忽然一顿，凝睇了她一眼，然后将被子盖到她肩膀上，低下头，长指描摹着她的五官眉眼，黑眸里暖意融融，带着一丝明显的心疼。
“想妈妈了？”
茵宝迟缓的点了两下头。
口中嘤咛了一声。
真的喝了太多酒，头好疼呢。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喝得这么醉是什么时候了，自己一个人晃悠着回到家，在地板上睡了一夜，醒来就哭。
她已经一个人很久了，久到怀疑自己已经是一个孤儿。
可不就是么……
爸爸另娶，疼爱她的妈妈也不在了人世，她每到伤心事的时候，就会提醒自己要坚强，要生存下去，连带着妈妈那短暂的人生，也一起生存下去。
可是她一个人真的撑了太久太久了，只是一瓶酒，就让她脆弱成这个样子。
……
脸儿枕着的温度好舒服，带着薄茧，有些微刺刺的感觉，可是好想就这么一直蹭下去，不算平整的掌心，像极了小时候妈妈抚摸她的手。
“想妈妈，很想……”
顾珏深邃的眼眸泯沉了下来。
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拇指摩挲着她的额头和眉毛，动作却一点点的放缓。
他望着面前这张可能已经刻入骨血里的小脸儿，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她，然而那股思念的感觉越强，他心里埋的隐患便越清晰。
空气忽然沉默了下来，窗户外悄静的风声吹过树叶的间隙，婆娑的动静一点点将冷风送了进来。
他光着上身，肌肤上激起了一些小麻点，觉得冷，却也一动不动。
茵宝蹭着蹭着，眼角流出了两滴泪，她慢慢的侧头，在他掌心里亲吻了一口，嘟起的嫣红唇瓣，难过的呜咽出声：“妈妈走了，我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心里好难过呢……妈妈那么疼我，就她最疼我了……可是妈妈不在了，我好想她……”
顾珏没动，任由着她发泄。
黑眸底处的暗光一寸寸的沉了下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女人美艳绝世的脸，心口下一阵钝痛。
隔了多年，他居然会耐心的哄着她的女儿。
或许，这便是轮回。
他俊颜压下，轻轻的在她眉心间亲吻，薄唇压着她脸上细短的绒毛，声线低沉，瓷实的嗓音温柔，哄道：“茵宝乖，二叔陪你，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茵宝脑袋左摇右晃，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在念着什么。
慢慢的，声音渐渐清晰：“不一样的，不是妈妈……”
顾珏心口狠狠一震，是啊，他取代不了。
若是当年没有下狠手，也许也不会逼死……
茵宝忽然抽泣了一声，哭过，嗓子眼里颤得很，软糯的嗓音在发颤：“可是茵宝也好喜欢二叔呢，偷偷的喜欢那个坏叔叔……”
他呼吸都停了。
柔软的声音，能掐出水来：“真乖，二叔也喜欢小茵宝，等你清醒了，还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茵宝怎么会回他的话，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呢，她只听到一道好暖的声音，就和脸下枕着的温度一样，让她很舒服，心里的戒备一瞬间就放了下来。
她喃喃的呢道：“可是喜欢有什么用，我会拖累他的……那些坏人，不让妈妈安生，想要抢我妈妈留给我的股份，捣乱……”
顾珏凑近她的小嘴儿，勉强听清了内容，棱角分明的脸廓漠然覆了一层冷意，恍然大悟。
“谁逼你了？”
茵宝微张着小嘴，只是哭，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喝过了醒酒汤，缓了缓，茵宝已经好受了些，躺在床里没有多久便睡着了。
顾珏始终坐在床沿，眸色却越来越沉，矜贵的脸色沉默且肃穆。
他安抚着她，维持着半个小时没有换姿势，直到掌心里她的呼吸渐渐均匀，顾珏才小心的将手撤开。
掌心里的湿渍干了一半，眼泪黏着他手心里的纹路，有点不舒服。
顾珏将被子再盖严实一些，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拨通靳深的电话。
结束通话之后，他端坐在沙发里，连抽了三根烟，浑身烟雾缭绕的，沉稳的脸色越来越暗，思绪飘忽到了很远的记忆里。
他吐了一口浓郁的烟圈，倾身将烟蒂捻灭在一次性的水杯里。
重新进浴室里去洗了个澡，冲淡身上的烟味，再回到卧室里查看茵宝的情况。
她喝了酒，到半夜体内的酒精挥发了出来，喷出的呼吸混着熏熏的醉意，空气都很厚重。
他开了窗，探手摸茵宝的额头，有些烫，锋利的双眉猝然一拧。
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