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臭是村里的能人，才三十多岁，做买卖已多年，挣下了一份家产，日子过得优哉游哉。他不像有些人那样，兜里有了两个钱儿，就在村里指手画脚，这不行那不中的。见了人，总是亲亲热热的，该叫啥叫啥，还问人家：“吃饭啦？”
村委换届的时候，人们就议论，要选个好人当主任。到最后，人选就集中到了二臭身上。选举结果一出来，他就当上了村委主任。
老婆就笑他：“你能当得了？”
他就学着乡里来人讲的话说：“兄弟爷们信任咱，咱不吃不占，好好干不就行了。”
可是不久，二臭就感到不是那回事了。
他再问人家：“吃饭啦？”
人家就不爱搭理他了。
晚上，他就反思，今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没别的事儿哎！今天一大早接到乡里的电话，说是上级来检查精神文明建设情况，叫拾掇拾掇街道上的卫生什么的。他就在喇叭上讲了讲，让各家扫扫自己的门口。过后，他在街上转了转，见大多户竟无动于衷，他就挨门去催。
进了第一家，他着急道：“大婶，扫街啊，你怎么还在家里做饭啊？”
“你大叔一霎儿就回来吃饭，我不做谁做！扫街，晚了什么的？”
“上级要来检查啊。”
“他检查关我什么事儿？”
一肚子气进了第二家，一说，人家更有理：“我说主任大人，俺们选你是要你给我们办好事的，现在是大忙季节，谁有空给你扫大街！”
“大兄弟，不是给我扫，是给精神文明扫。”
“爱咋咋，我不干。”
后来他只好用义务工，找了几个人去扫，还都不愿干，好说歹说，才划拉了几下子，结果检查得不好，乡里也不满意。
不久，到了收统筹提留的时候，他犯了愁。前几天，搞年报，他根据一些村民的反映，让会计如实报，结果让乡里把他一顿好撸：“既无天灾，又无人祸，为什么就比去年减少了二百多块钱的收入？”
“我、我只是如实地报的。”
“你如实？去年他们就不如实？刚当了干部，怎么就学着否定前任的工作？再说了，上上下下，形势大好，怎么就你村里出问题？”
最后，他只能以比去年略有增长的数字报了。结果，乡里勉强地同意了。心里那个味，他只好自己受了。
心里有愧，就不踏实，走在街上，见了人就笑脸先露：“吃饭啦？”
正在晒太阳的人们翻翻眼皮，没一个吭声。
他就想，自己头脑一活，不就富了。这些人怎么就知道晒太阳呢？要都富了我还用犯这个难为？就往前凑凑：
“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儿干干，挣两个钱不行吗？都在这里晒个什么日头？”
见谁也不搭理他，他只好转身走开。你看我这村主任当的，真窝囊！自己心里正别扭，身后却传来了小声的嘟囔：
“年轻人怎么没数，当了干部就学着教训人！”
“仗着自己有点钱，怎么就这样！”
“有本事，为老百姓做点积德的事吧。”
到了冬闲时候，他提出集资集劳，打眼大井，砌条水渠，解决东岭上土地浇水的问题。按一事一议的要求，召开村民大会讨论，竟未获得通过，有一半多的人不同意。
他心里气得闷闷的，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老婆笑道：“又不是不知道，农村不就这样，你生得哪门子气？稳住，慢慢地理顺就行啦。”
他再也稳不住了，就坚决地不干了。
什么事也不用管了，他就继续做自己的生意，家庭收入又多起来。
在街上，碰到人，他还是问：“吃饭啦？”
不长时间，人们又都对他热情起来，和他拉呱了，还不时地称赞他，说他的好话。
他感到一丝苦涩，心里说，自己当不了官，还真让老婆说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