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
一只大手按在落欺颜的脑袋上，轻柔地抚摸着。
女子发丝细软异常，带了一丝暖意传入掌心。
说实话。
他，爱煞了这种感觉。
“在想……你的事。”
落欺颜头一低，身法灵巧的躲开了他的魔手。
我的事？
凤澈目光微挑，旋即明白了女子话中的意思，唇角掀起无奈，叹声道“你啊！”
只见他身形微侧单手置于窗畔，瞭望起远方绮景。
“雪绫与西拓联姻属于政治需求，那时我刚回来不久，在朝中人脉稀疏，所以根本没有回绝的可能，湘雪个性单纯，只是一时被表象的东西所惑，这，便是我为何对她过于冷淡的原因，我与她既无可能，我自然就不会给予她希望。”
男子欣长的身段美如玉芝，清美绝世的侧颜仿若是蒙上了一层洁白的霰雪，忽近忽远，似是一道不可捉摸的烟云，触手可及却总是抓不住也碰不着。
“至于琳琅……”
凤澈顿了顿，不自然的盯向落欺颜脖间的坠子，幽幽开口。
“她本就是我的皇嫂，爱的人从始至终也只有我兄凤清衍一人，那日的事，并非如你所见，我娶她也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
目光离开坠子，乌木般的瞳眸望进了女子的眼中，清润的仿若能挤出水一般。
“我又不傻，怎会看不出你与那夫人有无情意。”
落欺颜随口冷哼。
对于宋琳琅她也只有在起初时有过一时的在意，但也仅仅是一时。
“相对于从别人口中得知我的事，我更希望是我亲口告诉你的……”
说着，凤澈伸出指尖轻触了下那块湛蓝色的石头，继续道“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明白那些东西，就像你说过你恨上澜翳，其实那并不是恨，或许只是厌恶罢了。”
真正的恨，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就算刺穿了自己也要手刃他人。
就算永劫不复，也绝无回头的可能。
恨，一旦沾染上身，就如魔物般，扭曲你的心性，改变你的初衷。
“是吗？”
落欺颜垂下眼眸，回想起曾经的种种，上澜翳这个名字似乎真的只留下了抗拒与厌恶，再无其他。
“傻丫头，恨非浅薄，不要想了，吃了饭，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
落欺颜清浅一笑，点了点头。
——
一排排灯笼高挂在街边两侧，并非为了照明，仅仅是用做装饰罢了，明明天色已晚，但依旧明亮如晨，街道上的热度一丝不减，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哇，那边人好多啊！”
落欺颜长发挽髻，露出一张清丽白净的小脸，将手中的丸子串塞到了邵乐的手上换了另一串糖葫芦，一路上小嘴就没有停过。
从来没有如此欢畅的逛过街，落欺颜对任何东西感到无比新奇。
身侧邵乐抱着一堆吃的，本来就黑的俊脸上更是鸦鸦一片，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这女人是猪吗，买这么多吃的！
反观他的臭脸另一侧的凤澈则是满脸宠溺，这样孩子气的落欺颜是他鲜少见的，虽说曾经的她也笑过，但却从未单纯过，或多或少都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而像此刻这般毫无顾忌的模样，他很喜欢。
“木偶戏，要看吗？”
“人太多了，我看不到！”
落欺颜踮了踮脚，无奈只能看到一丝光景，小脸上闪过一些失望。
就在她准备退后的时候，身子却一瞬间被人高高抬起，邵乐那张黑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三个大字，却还是单手将小只的落欺颜丢上自己的肩膀，一副迫于主子淫威下的模样。
黝黑的皮肤上泛起了一抹异样的绯色，不仔细看并不明显，这应该是他第二次主动靠近活人了，而且还是同一个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该明白为何有些任务我会交给忘了吗！”
凤澈的嗓音即使是在周围吵杂的环境下，依然能清晰的传入邵乐的耳中。
不近女色，对于某些职业来说，有时会成为一个致命点，比如说杀手。
“懂。”
沉默半晌，邵乐垂下眼眸，沉声吐出一字。
肩膀上的落欺颜专注于戏台上的剧情，看的津津有味。
巴掌大的戏台上分了三层，分别代表了天界，人界和地界，所有的角色全都是用道具做出来的，制的很精细，形式有些像木偶戏。
戏台旁了张桌子，一名年迈老者在那里充当旁白，讲着故事，木偶也就随着故事发展摆出相应的造型，该打的打，该动的动，一点儿也不含糊。
此时上演的正是一出澜鸋为救百姓，而对抗天庭的戏，明眼人一眼便知是编出来的，因为有许多剧设都很不合常理，可以说是有点扯，当玩笑看看还行。
环顾四周，竟是人满为患。
落欺颜顿时觉得很无语，看样子这么想的也只有自己一人罢了，因为周围不管是旅人还是当地人，只要是驻足观看的，皆是一副虔诚，崇敬的模样，甚至还有不少人看的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拍了拍邵乐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怎么？不看了？”
“嗯，我们往前走吧，看着挺热闹的样子！”
落欺颜指向不远处正散出白光的地方，好奇眺望。
“那边是神坛，要去吗？”
凤澈伸手拭去她嘴角方才粘粘上的糖粒，轻声询问。
“想去，凤澈你呢！”
“自当相陪！”
两人相视一笑，撇下一边黑脸的邵乐就往神坛方向而去。
背着一堆吃的，邵乐这才领悟到什么叫做女人误事，他的主子曾几何时有过如此举动？
罢了罢了，哎！
——
攀上百层台阶，踏入花型神坛，落欺颜瞪大眼眸，看着眼前一副壮丽的场景，久久回不了神。
广阔无边的神坛上，四根天柱直冲云霄，雕砌着四只造型迥异的凤身。
天柱上各缠一根树干粗细的金链将一面近十米高的铜镜高悬立起，镇上还不觉得，到了这里却是刺眼无比，炽烈的辉芒，仿若天际中另一轮金乌，宏伟肃穆，震慑人心。
“难道这就是……汐镜？！”
落欺颜眸光微亮，她曾在宛渠的书简上读到过，月澜有两处奇观，南筑渊池，北藏汐镜，能测吉凶，可观未来，相传渊池是由澜鸋之泪演化，而汐镜是其眼眸。
“没错，那便是汐镜，立于镜前反射之物只有自己一人才能看见，很是奇妙，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必太过当真，你……”
“走吧，我想去看看！”
没等凤澈说完，落欺颜便迫不及待的拉起他的手往人少的一侧走去。
粉衣女子俏丽，白衣男子清绝。
这一路上引来无数道目光，有惊叹的，有倾慕的，特别是许多女子，目光疯狂的追随着，皆一副痴愣愣的模样，羞红了脸，一边不好意思一边还是止不住的想要多看上几眼。
专注于女子的背影，凤澈的视线逐渐远去，落至那面巨大的铜镜之上，凤眸微眯。
清风拂顶，两人立于铜镜前。
落欺颜好奇的睨向凤澈那边，果真什么也看不见，不光是他，此时神坛上虽挤满了人，但镜子里依旧一番虚无，不见任何光景，除了自己，还真如他说的那般神！
屏气凝神，落欺颜缓缓眯起了眼眸，专注的盯着面前的铜镜。
她身侧，凤澈向后悄然退却半步，清秀的眉轻缓而蹙，眸色犹如一片荒芜的沼泽，透露着浓烈的厌恶与不解。
他自然并非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不管来多少次，结局都是一样的。
就在他的面前，那面铜镜中……
毫无一物。
不管怎么照，都没有任何东西也包括他自己，这到底说明了什么呢？
是他本不该存在，还是他本就不存在？？
呵，可是真讽刺啊！
“吓！！”
忽然，身侧传来一阵细小的抽气声。
凤澈转头看去，只见站在原地的落欺颜脸色有些发白，星眸圆睁死死的盯着铜镜，神情充满了困惑及恐惧，冷汗顺着指尖浸湿了衣袖。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凤澈连忙拉住她的手，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没……没！”
一瞬间回过神，落欺颜目光显得凝滞，连忙摇头。
“算了，我看今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嗯，好！”
被凤澈小心的牵着，落欺颜走时还不忘回头再看了看铜镜中的景象。
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
客栈中。
沐浴后的落欺颜身着轻薄罗裙，单手支着脑袋，粉唇轻抿，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望着楼下逐渐清冷的街道，那一盏盏灯笼映照在她的眸中，将那瞳色晕染成一片金红。
凤澈轻敲了几下房门都不见有人回应，便直接推开了门扇。
“在想何事？”
见女子发丝还在滴水，衣衫又单薄，凤澈便顺手拿起一件薄毯走至她身侧，轻柔的擦拭起她湿润的长发。
“我自己来吧！”
接过男子手中的毛毯，落欺颜失神一笑。
“你今天在镜子里可是看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