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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眼前的人如鬼魅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欺颜心头一惊,连忙打算跳下小床,谁知身子却在下一刻被狠狠按住,动弹不得。
这是何等恐怖的身法……?
不知何时男人已出现在她身侧,带着灼热温度的大手紧紧的抓着她纤细的胳膊,眸中的思绪复杂万千,令人生出怜悯的错觉。
他痛苦的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还是抿上了唇。
“你放心,我会送你走,不管是去青国还是哪里,只要是你想去的。”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既下不了手杀你,不如就放了你,不是作为上澜翳,而是作为凤澈!”
男子的嗓音宛转悠扬,目光却带着无人能懂的苦涩,望进了女子的眸中。
落欺颜心底微动,喉间涌上一股酸意,即便如此,她的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冷漠如斯。
“哦?是吗?那落欺颜便在此谢过您的手下留情了!”
用力挣脱他的大手,落欺颜起身便要离去。
落欺颜……醒醒吧,别再被这种假象给骗了!!
心中那莫名的酸楚令她想要赶紧逃离,她怕极了,她怕自己再度心软,对于这种一而再再而三欺骗她的人……绝对不能!
“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开心?”
她刚走至门边,背后便传来了一道轻幽的低语,仿似隔了千里万里那般朦胧遥远。
心头微微一怔,落欺颜不着痕迹的收紧了手心,淡红的眼眶带了少许伤情远眺屋外落日后阴郁灰白的天际,口中情不自禁的呵出一口气,接着用力的咬住了唇瓣,生怕自己再发出什么破绽。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真的会开心吗?
也许吧!
漠漠转身,落欺颜忽而露齿一笑,那笑颜甜美灿烂,却又无比刺眼。
“上澜族主武功盖世,我想这天下估计没人能杀得了你吧!若真有一日,您不幸去了,我大概……会是最开心的那个!”
女子每说一字,便见男人脸色越淡一分,直至毫无波澜。
是啊,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只见凤澈落袖起身,清绝的脸庞之上再无半点动容,踏着缓慢的步子自女子身侧而过。
“等此事平息,我就送你离开雪绫,在此期间你先住在这里,顺便想想要去哪儿,想好了让忘雪告诉我!”
清浅的嗓音自耳畔传来。
落欺颜刻意的错开脸不去看他,心底如一团乱麻。
她不知这一次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她虽抱着希望,却仍旧不敢轻信。
因为除了这条命,她早已一无所有。
——
直到落欺颜离开牢房,她才从忘雪处得到了容莫归送来的包袱以及信件,因为担心她的处境,再加上凤澈放出去的消息是刺客已被处死,所以更加的不安,字里行间无处不透露着焦急。
在收到的第一时间,落欺颜便回信报了平安。
因为她的事,这段日子让容莫归操劳不少,心中已经很是不过意不去,不想让他再淌这趟浑水了,毕竟人家不欠自己的……
屋内地下酒窖的面积很大,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破旧不堪。
酒窖距离地面高达百丈,四周点着八盏烛火,将里面照的通透明亮,数十排酒架整齐罗列在中央,木架子上记着酒坛的地域种类与年限,其中不乏珍贵品种。
酒架上一尘不染,看上去应是经常有人打扫,不像是个荒废的地方。
娆曾经说过上澜翳极少饮酒,没想到……
“流殇?”
指尖掠过一处泛黄的纸签,落欺颜盯着眼前那个孤零零的酒坛,轻喃出声。
别的架上坛子都堆满了,唯独这里只放了一坛,既没有出处也没有年限,看上去很是破旧,让人感到一丝神秘。
没有犹豫,落欺颜拔了瓶塞,凑近一嗅。
立时,一股清甜的酒香扑鼻而来,令落欺颜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真的是酒吗?
拿起木勺舀起一壶送至唇畔轻抿一口,登时心底一阵赞叹,眸光蹦出不可思议。
这酒的口感真是绝了,绵甜爽净,优雅细致,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这酒不会引发她身上的摄意,全身上下舒服极了,就像是飘在云端一般,没有一点一滴的痛意。
想着落欺颜更是没了禁制,一口将木勺中剩余的酒酿尽数咽下。
少倾,一股暖意自腹中升起袭上了脸颊,热辣辣的,眼中的一切都好似动了起来,面前的酒坛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脑袋忽然变得好沉,眼皮更是……
“果然是好东西……嗝!!”
这酒就仿佛有股魔力,好似怎么喝都不够……
一眨眼的时间,落欺颜已不知灌了多少勺下去,醉意浓浓,身形微晃。
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烂醉如泥是种什么滋味,终于有些能够理解那些借酒消愁的人了。
因为只有你醉了,才不会想起那些令人不快的事。
“完了,完……了!”
落欺颜最后的记忆便是停留在了酒窖里那冰冷的地板上,彻底醉死过去。
没想到,第一次下酒窖就会喝的酩酊大醉,也没谁了。
漫长的梦境徒留下一片空白,没曾想这觉一睡便睡足了三日,等她醒来时,忘雪正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擦拭着自己的脸。
“姑娘,你……你终于醒了!!”
见女子睁开双眼,忘雪激动的扔下毛巾上前仔细查探。
落欺颜醒来的那一瞬间脑袋好似被谁砍了一刀,疼的双眉打结。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我睡了多久?”
“三日。”
“什么?”
落欺颜抚上额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
自己的酒量真有这么差吗?只是喝了几小口就醉了三天?
“族主来过三四趟……看上去很担心姑娘。”
忘雪目光瞥向了旁处,淡淡的说道。
“哦。”
对于她的话,落欺颜仅是随意的回了一字,便忍着身体的不适起身去换了件衣衫,虽然已过去三天,但这身上的酒气依然能熏死人,闻着真想吐。
屋内两人皆沉默不语。
落欺颜神色如常的系着腰际的衣带,眸色微暗,手指倏地顿住。
“忘雪,其实你没有必要骗我。”
冷柔的嗓音让忘雪面上一愣,无意识的捏紧了双手,失神笑道“我……我没有啊!”
“是吗。”
继续方才的动作,落欺颜低喃一声。
上澜翳是何人,怎会轻易在旁人面前流露出感情这种东西,按理说忘雪比她更清楚吧!
“忘雪,其实我有一直有个疑惑,神族是上澜翳长大的地方,而凤澈是生长在雪绫皇宫,这两者该如何解释?”
时间根本对不上,除非他上澜翳有分身之法。
见女子有此疑问,忘雪并不感到意外,当年发生的事,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些都是族中长老为找到月澜继承人所布的一个局罢了,为的仅是掩藏凤澈的真实身份。
“当年,月澜的长老设计杀害了雪王的宠妃,为的就是让皇帝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囚禁族主,然后李代桃僵,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偷换出来,只不过途中出现了一些偏差罢了。”
忘雪垂着脸轻声解惑,她是十一岁的时候也就是凤澈入洛国的前两年被带回月澜的,所以并没有经历长老口中所提及之事,不过这在月澜也不是什么秘密。
传言说,就在上澜翳被带回月澜的途中遇到了上一任代族主,差点被杀死在雪绫冰湖,幸得血祭祀所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确实就说的通了。
“那么当年让我被洛鸣寒恨之入骨的想必也是上澜翳吧!”
原以为忘雪会点头,谁知得到的答案竟是否定的。
“那都是兰芷……也就是德妃自作主张,弄死了洛鸣寒的女人和孩子然后嫁祸于你,和族主没有关系。”
落欺颜拧紧了双眉,紧盯着她的眼,想要从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可惜没有。
“德妃?”
落欺颜眸中掠过回忆,她好像记得确实有这么个人,当年带着一种妃子闯入宛帝的寝殿于自己兴师问罪的那个女人,没想到原来是她。
“忘雪,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离开?”
走回桌畔的落欺颜,单手随意的支着头,一双星眸似笑非笑的凝着她的眼。
她对自己如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想来没那么简单吧!
这丫头自相遇后,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说着上澜翳的好话,活像是被派来做说客的,虽然心底很明白这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意思。
那到底为什么呢?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忘雪的心上人不就是上澜翳么?
哪会有人拼了命的将自己喜欢的人往别的女子怀里推的?
此事必有蹊跷!
见落欺颜说的如此直白,忘雪神情有些躲闪的侧开了身子。
她要怎么解释?
“你喜欢他,何不自己争取?”
落欺颜跳下床畔,屈膝蹲在她面前,认真的盯着她的双眼。
她不能理解忘雪这种舍己为人的想法,爱情的世界里都是自私的,没有谁让谁。
“争取?呵……你看,这就是我争取的后果,如今成了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