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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男子愤怒的样子,云渺倏地笑了,露出一口让人触目惊心的红。
“就算……我杀不了你,但封印你魔魂的方法却有的是!”
从今往后,这孽儿就会变成个真真正正的废人,再也祸害不了世人了。
“哦?是吗?”
凤澈侧脸斜视,掌中一点点抽出的冰凌依然洁白无瑕没有被血污沾染半分,这一刻,那腥红色的液体就像是决了堤的湖水自老头的伤口处汹涌喷出,红了脚下的一片积雪。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如落欺颜般自愈力惊人,这一刀足矣。
管他什么仙神妖魔,一个都妄想逃脱!
恢复平静的凤澈魔气散尽,额上的图腾已聚拢作一枚朱砂痣,他缓缓凑近了云渺,看着他眼中迷离的色彩,猜到他定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否则绝不会露出那般笑意。
须臾间,云渺的脸色以近死灰,重重的跪倒在血泊中,神色安然看不出什么痛楚。
“原来……”
“一切早已注定,呵。”
从幻象中醒来的云渺,再看向凤澈时,眼中已没了先前的憎恶,反而多了些许同情的意味。
这世上,每一个生灵,每一个存在,都有它的宿命,谁都逃不过,也休想……逃过!
“你,看到了什么?”
凤澈扬手优雅的拭去脸上血污,轻声的询问着,只是那平静的语气中并无多少期待,更像是随口一问。
“汝……命陨之日。”
说完这几个字,云渺便再也没了发声的力气,苍老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头顶上方沉默的男子,视线逐渐变得灰暗无波。
狼藉的战场,猩浓的晚霞,漫天飘浮的红雪,以及……血流中抱着尸身痛哭的你。
命陨?
凤澈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移至冰凌上的黑纹,垂落的眸中有着令人晦涩懵懂的情绪。
对于死,他从未惧怕过,比起几年前的他,也不过是多了份留念与牵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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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数日,对于雪绫国来说用翻天覆地来比喻一点也不过。
自凤清轩叛变后,雪绫的新君与月澜的关系匪浅一说便已传遍大江南北,许多国家由此而产生忌惮,多了这层,让那些正在蠢蠢欲动的势力都纷纷打消了战事的念头。
因为谁也不敢公然与月澜宣战。
六月初九,雪绫新君登基,普天同庆,雪绫都城满目皆红,百官朝贺,再无人敢说一句不字,阻止了凤清轩在城内的政变,百姓们对凤澈更是感恩戴德,赞誉有加。
宛渠皇宫中。
放下手中的信件,落欺颜神情微冷。
这是洛寻觞一大早让人送来的急件,为的就是告诉她这件事?
难不成,他还认为自己对雪绫有所牵挂?
“呵,月澜?”
缓缓撕碎了手中的信纸,落欺颜目光如冰,却带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真是一箭双雕啊,既得到了皇位,又除去了心腹大患。
只不过,上澜翳你这底牌亮的未免也太早了吧!
“阿颜。”
洛寻觞踏进末神宫,扬声唤道。
男子一身厚重华贵的袍子,一看就知是下朝后急忙赶来的,光洁的额头上冒了许多汗珠。
六月的宛渠天气已十分炎热,内侍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宫装,却还是扛不住那毒辣的太阳,看上去皆是一副疲惫吃力的模样。
落欺颜收敛心神,悄然将手指纸屑压于书卷下,莲步上前帮忙脱去了男人身上的龙袍,看着里面早已浸湿的单衣,落欺颜取过帕子仔细的拭去其脸上的汗渍,过程中两人皆沉默不语。
女子的指尖过于冰凉,扫过洛寻觞肌肤时引起一连串颤意,沉眸望着落欺颜那张依旧冷漠的俏脸,洛寻觞心底泛起淡淡涟漪。
“总待在这宫中我都有些烦闷了,阿颜,不如明日随我一起去天水庄避暑可好?”
轻柔的包住女子捏着绢帕的手,洛寻觞期盼的目光掺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就算是一直被拒绝,被打击,但他仍不能死心,就是想要对她好,这种心情根本抑制不住。
少倾,落欺颜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却出人意料的颔首答应。
“可以。”
淡淡的两个字,落欺颜已转身走出数米。
自那日,她想了许多,心底还是不想和洛寻觞闹得太僵,爱与不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心,早已碎裂成灰,而今,洛寻觞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想伤他,更不愿利用他。
与他待在这宛渠深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阿颜,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听到答复,洛寻觞开心的不能自已,一时得意忘形疾步上前给了女子一个大大的熊抱,却在触及之时,明显感到怀中之人的僵硬。
“对……对不起,阿颜。”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洛寻觞吓得猛然松开手,脸色苍白连忙道歉。
看着男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惧意,落欺颜秀眉轻拢,她从不知自己竟会将他逼成这样。
“寻觞,你从不需要向我道歉。”
落欺颜莞尔浅笑,眉宇间一片舒展,这是这么多日来她笑的最纯粹的一次,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般。
盯着女子的笑颜出神,洛寻觞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忘了该有的反应。
“你刚才说是要带我去哪?”
见他如此愣头愣脑的模样,落欺颜摆了摆手询问。
“去哪……?”
洛寻觞喃喃自语,而后忽然回神,绝美的脸上染起一片绯红,赶忙答道。
“哦,去……去避暑庄园。”
印象中落欺颜好像还从未去过皇家的天水庄园,曾经父皇也是几番邀请,但都被回绝,没想到这次她竟会同意,那……是否代表了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每每想到有这种可能,洛寻觞心底就止不住的鼓动。
雪绫——
玉明宫内门扇紧闭,殿内摆设全都重新布置过,与曾经太子府的浊清宫有几分相似。
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殿中央置着座高大铜鼎,其中星火寥寥散发着一缕浓烈的药草味,翡翠玉雕屏风后是一面珍珠帘幕,阻隔了内室。
宽阔奢美的寒石玉龙床边悬着鲛绡帐,帐上遍绣动人的血梅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令帐中之人若隐若现。
“告诉上澜暮,我现在还不想见她。”
冰冷虚弱的嗓音自帘幔中悠缓飘出。
如今他这副模样,若是被上澜曦见了,恐生变故。
跪地的黑衣男子微微颔首,纵身飞出窗外,消失于夜空之中。
没过多久,邵乐从殿外走入,神情冷峻面色还有些苍白,恭敬的跪在龙塌前。
“莫忘,怎么样了。”
抬手挑开帘帐,凤澈赤脚落地,周身的红缎衬托的他的气色更为灰白,额间朱砂醒目妖娆,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自从魔气被封,他的身体俞渐衰弱,一日不如一日。
“命是保住了,只不过功力折损了大半。”
幸好那一剑,丫头有意闪避这才没有伤及要害,也算是她命大。
“娆,回龙颈山了没?”
凤澈慵懒曲起一条腿,神色迷离,绸衫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动作透出几分潇洒。
已过去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回来了,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落欺颜的伤势虽重,却是不需要什么恢复时间的。
“娆……暂时还待在宛渠,他传信说有重要的事要办,所以还不会回月澜,若主有差遣,尽管找药迟便是。”
“重要的事?”
凤澈脸上有些许疑惑,但也没有细想,毕竟娆是族中的老人,他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理由。
“另外……”
忽然,邵乐蹙眉出声,神色迟疑。
感到他的不对劲,凤澈落眸端起榻边早已搁凉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侵占了口舌,流下喉间辣意浓浓,很是难受。
见凤澈脸上掠过的不耐,邵乐也不再犹豫,立马禀报道。
“兰芷回来了,请求见主,说有东西要呈上。”
“兰芷?”
凤澈眸间微光闪过,薄唇轻抿。
早就听说兰芷因败露被洛九王囚禁于王府,怎会突然归来,若说背叛,怕是她不会蠢到自投罗网,还敢回来见他。
“带她进来。”
“懂。”
凤澈放下瓷碗,拿起一旁的绢帕拭去嘴角的药渍,神情无波,看不出什么异样。
窗外梅枝妖冶婆娑,寒风拂起淡淡花香扫去殿内那刺鼻的药味。
没过多时,邵乐便带着一身粗衣的女子踏进了宫殿,来到凤澈的跟前。
“见过族主。”
看着许久未见的主子,兰芷紧张的扑通跪地,低声开口。
凤澈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榻前之人,此时的兰芷头发稀疏,皮肤蜡黄无光,全身上下皆是伤痕,早已非当初那个绝世妙人,看来这一年多洛鸣寒没少折磨她。
只见她怀中抱着一个长形木盒,战战兢兢的垂着脑袋,根本没有勇气抬头。
“兰芷,你是如何回来的?”
虽然知道她不可能背叛自己,但凤澈还是感到有些好奇。
“是……是,落欺颜放我回来的。”
兰芷不敢有所隐瞒,弯下身子如实答道。
纵使过去这么久,当凤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心头狠狠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