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侵慌忙将金簪捡起,却“嘶”了一声,不过他也不顾如此,只将金簪收入另一只空空的衣袖中,看向来人,眼中顿时泛起恨意,怒道:“上月青叶你个小贱人!竟然还敢来见我么!”
“叔父您真是太激动了,侄女儿不顾夜里风寒来此看望您,您竟然如此恶语相对,真叫青叶我伤心呢。”
她分明还看见簪子尖端一片漆黑,方才上月侵坐在烛火之前不知道摆弄什么,应该是在烧金簪的簪棍,触碰到金簪低端时被烫到了。
“叔父,您夜里不睡觉,一个人在这烛火前做什么呢?”
“胡说什么!我这就是要就寝了!你还不快离开!”上月翰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向室内走去,路过窗边一人高的青花大瓷瓶时身子一歪,向墙边倒去。
“哎呦喂!”上月侵跌坐在地,青花瓷瓶也摇摇晃晃的就要倒地,上月侵将花瓶扶正,又扶着花瓶想要使力站起。
青叶看到花瓶与之前的位置稍稍偏离了一些,不禁眯起了眼睛。
“叔父,您这么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库房可没有第二只一样的给您补上了,再说这么珍贵的瓷瓶您一只手还要挪来挪去,多不小心,不如我叫多叫几个力气大的小厮进来帮您般回去吧。”
她见屏风边的地上有一圈尘土堆成的圈,断开的地方呈拖动的痕迹一直延续到窗边青花瓷瓶的位置,她虽然从未进过上月侵的房间,也不知道房间的布局,但是她敢断定,窗边的这个大瓷瓶,原来一定是放在屏风边的,而小厮都知道搬动主人家物品时都要轻拿轻放,严禁拖动以防止损坏物品的规矩,这地上的拖痕就一定是上月侵断了一臂之后自己挪动的。
“还是说,叔父有不顾自己的能力,也要搬动瓷瓶的理由,让我猜猜,是为了遮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青叶的目光好似不经意的扫过青花瓷瓶挡住的位置,嘴角出现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上月侵坐起的动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静了一刻,他依旧坐在地上,只是语气多有改善,道:“青叶丫头,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这年纪越来越大了,腿脚不方便,又没有安朗在一旁孝顺,自己只有这一只手……”说到这里他顿一顿,似在掩饰自己心中的恨意,“我这一只手怎么坐的起来,你就看在我们曾为叔侄的份上,把我扶起来吧。”
一番话说得动情,好像他真的是那个没有子孙服侍在侧,孤独病弱的老人家,可青叶知道,面前的那个人即使再不堪也是一条凶恶的毒蛇,伪装成虚弱的样子等着你靠近,届时再狠狠咬上一口给予致命一击,
青叶将屋内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机关遁甲,略略放下了心,“既然叔父您腿脚不便就更不应该随意走动了。”一边说话一遍慢慢靠近上月侵,就在还有几步之遥时,她突然站定不动了。
上月侵脸上的笑意一僵,语气颇为不自然的道:“青叶……侄女,你怎么不过来,难道是怕叔父为难你,你放心吧,叔父都这个样子了,如何还能为难得了你。”
青叶不为所动,只看着他正在慢慢移动的左手笑而不语。
“青叶侄女,你站着干什么,过来。”上月侵此时左手已经摸到了右边空荡荡的袖口,探入其中。
“是您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可不要当我也是傻的,叔父,您左手握着什么东西呢?”
听到青叶问出这句话来上月侵也不恼,当下伸出左手展开手掌,赫然是刚才那只攒珠缀玉镶宝石的金簪,只是簪尾处已不见方才的黑色痕迹。
青叶盯着金簪不语,上月好似十分悔恨的开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这支是你婶娘的簪子,是她平日里最爱戴的款式,我被你父亲关在这屋中不得行动,见不到我儿安朗也见不到她,先前是我不好,负了她,如今发现却追悔莫及,只能每日看着这金簪怀念着我们旧日的好了。”
“呵!”青叶冷笑,“叔父真是个重情的人,你与婶娘那般恩爱,倒是我与父亲的不是了!”
“是我的不是,是我们二房对不起你们。”说完还用手撑了一下地面,“哎呦,青叶侄女,还是快扶我起来吧,夜里地上湿气重,我这把老骨头这折腾不住,算是叔父求求你了。”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侄女的当然要帮您一把了。”
她走向上月侵,口中道:“地上凉,侄女扶您起来。”
手刚一触碰到上月侵,面前那个方才还凄楚苍老的男人一下子跃起,扑向青叶,脸上现出阴狠的表情,左手上还抓着那根金簪,恶狠狠的喊道:“孽女!去死吧!”
青叶对面前的状况早有防备,就在上月侵扑到面前时身子一斜,刹那间,人已经跃出一丈之外,手中撒出一片粉末。
没有意料之中的扑中青叶,上月侵贼心不死,虽然被青叶所撒出的粉末罩了个满身,但凭借着扑出去所借的最后一份力将手中金簪用力掷出,因为失去平衡,身子意外摔落在地。
金簪化成一道光影射向青叶,就在青叶还要继续闪身躲避之时,只听“咻”得一声,一道碧影破空飞来,与金簪在半空相撞,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
“小姐!您没事吧!”
原来是站在门外看守的红月听到屋内有异进来保护,正好看到上月侵扑向青叶射出簪子,自己想也没想,褪下手上一个一等丫鬟都会佩戴的玉手镯便掷向了金簪。
“奴婢保护不周,求大小姐责罚。”红月见青叶身上没有损伤便放下了心,跪地抱拳,出声求责。
“我无事,你起来吧。”
“是!”红月起身,低头退到青叶身后,瞬间变回了那个安安静静的大丫鬟,丝毫不能让人联想出方才那带着浑厚内力堪比杀人暗器的玉镯是自她的手中射出。
再看地上,离青叶不到一米的地方,静静躺着一只断裂成几段的玉镯和一支金簪,攒好的米珠被打散,与碎玉一起散落,在深夜中十分清脆,珍珠四散滚动,有一颗骨碌骨碌一直滚到上月侵面前。
上月侵一击不中,摔落在地,自从他断了一臂之后,每天的日子实在无法与他掌握城主府时的优越奢华相比,以至于他的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心力体力都收到很大打击,所以这次拼尽了力气扑出,又用金簪当武器用力掷出,只有一只手的他是无法好好掌握平衡,因此力竭摔在了地上。
上月侵觉得自己的双腿剧痛无比,凭借他练武多年的经验看来,这两条腿怕是摔得太狠,可能会落下病痛,他心中十分怨恨上月翰一家,却又害怕极了,自己这双腿可是逃跑的最后筹码,千万不能出事!
正这么想着,耳边传来的珍珠在地上弹起发出的清脆撞击声,上月侵觉得这声音与现在的环境对他来说格外危险,下意识的准备挪动下半身企图逃跑时,一只洁白无瑕的珍珠朝他滚了过来。
“哒、哒、哒”
耳边尽是珍珠落在地面发出的撞击声,可上月侵却紧盯着面前这个朝他滚来的珍珠,那是他送给夫人冯氏的攒珠金簪上,最大的一颗。
上月侵只觉得自己被一道阴冷的目光锁定,让他不寒而栗,只是下意识的用仅存的一只手撑着地面企图移动,空中突然射来一道金光,狠狠地钉入地面。
“叔父。”耳边传来青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您这是做什么,突然对着侄女行如此大礼,侄女备份如此之低,可万万受不起呀。”
平平静静,语气如平时那般清冷,可没有一丝一毫能让人感受出“万万受不起”的意思。
上月侵只觉得脊背发凉,面前死死钉入地面的是方才那只金簪,破碎的簪头还在烛光下轻微的晃动着,仿佛感受得出将它射出的人是怀的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心情,手法快,狠!
他心中早已经没了之前那般张狂,浑身抖如筛糠,惊恐道:“上月青叶!你这孽女想要做什么!你难道忘了祖宗德训想要弑亲吗!”
“弑亲……”青叶慢慢咬字,似乎在细细品味这个词,突然弯唇一笑,见得美人弯唇本是件幸事,更何况青叶这样清冷的美人,只是在烛火跳跃的光辉照耀下愈显诡异。
“侄女儿怎么敢做弑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上月侵看着青叶嘴角的笑意,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头,他现在忍下双腿剧痛全身戒备,等着青叶接下来的话,以至于忘记了脸上些微的瘙痒。
青叶站离他又远了一些,脸上单纯的神情犹如一个整日待字闺中不谙世事的大贵门小姐,如果忽略她眼中冷意的话……
“只是方才侄女儿以为,您还在因为青叶之前对您的冒犯而生气,所以扑过来是要教训侄女儿的,以至于侄女儿一害怕,手中一个不稳,不小心手抖将痒毒撒在了您身上。”
“什么痒毒!”
上月侵大惊失色,奈何只有一只手臂的他加上双腿受伤无法站起,只能趴在地上用力瞪着青叶,目眦尽裂,嘴里传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青叶无视他好似要吃了自己一样的眼神,继续道:“这痒毒是父亲的一位旧友赠与父亲的,据说是毒医云卓亲手所配制的,毒性十分凶猛,只沾染上了一点便会立刻显效。”
“起初中毒的人只是感到轻微的瘙痒,时间一长就会长出脓包,一旦中毒的人用力抓挠,使脓包破裂,伤口便会流血不止,稍微触碰便刺痛万分,敷药诊治的人会因疼痛折磨而死,忍耐而不治疗的人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与其谁是痒,不如说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