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的话终于发挥了作用，赢得了赵凌戈的反应。
赵凌戈缓慢地抬眼去看他，然后缓慢的看向他的双眼。四目双对，赵凌戈嘴角满满扬起，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同样低声道：“这，难道不是世子的独家招数吗？凌戈再怎么不济，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司空玄珞这下是被话给堵在当场了。他瞠目结舌了几秒钟，原本挂在脸上的揶揄慢慢褪下，眼神里的满满的戏谑也已经被莫名的情绪给取代。
他看了看赵凌戈，对方的嘲讽神色还没有收回，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轻叹了口气。司空玄珞抬手就抓向自己的酒杯，下一秒将满满的一杯酒酿灌入口中。
“看甘家小姐，看我做什么！”嘀咕着，司空玄珞又给自己满上酒，一仰头又喝下。那双眼，却是再也不肯和面前的少年的对上了。
赵凌戈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拿起酒壶给司空玄珞的空酒杯满上，自己拿过就一口喝光，然后起身：“我先过去。你知道，我一向是出手了就要赢的。这次，也不例外！”
戏台之上，甘念芸动作娴熟地舞动着。那一招一式，都带了她自己的理解和风格，全身心投入地表演更显得吸引人。
赵凌戈眯眼看了看，不顾身后司空玄珞的轻轻拉扯，转身就从席间退开了。
“又这样……”司空玄珞瞪着自己的酒杯，万般怨怒最后也就变成了轻轻一哂：“都说这赵家少将军性情急躁直率，哪里知道私底下的他有的时候心细嘴毒得让人恨得牙痒痒……看来，这个比赛，也没啥看头了……”
渐渐走远的赵凌戈似乎听到这边的声音，脚步一顿，慢慢回头往这边看一眼。这一眼，立刻就让司空玄珞噤声了。
赵凌戈的目光却没有多停留，笔直往前看过去。
隐隐绰绰的灯火照耀下，映衬得那人的衣裳更是明晃晃地耀人眼。纵是如此，赵凌戈还是将那端坐其上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赢，其实一点都不难……
甘念芸一舞终了，赢得了漫天的称赞和掌声。这后宫廷里呆久了的女人，都是惯于看形势和人脸色的。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谁不卖个面子。就连太后，都嘴角擒笑，打发人去给赏。
太后浅笑着冲着皇帝低语：“这小妮子还真是认真习过的，瞧她那小巧模样，倒不知竟肯如此用功。怕是背后吃了不少的苦，才能舞得这般好。”说罢，冲着坐在皇帝另一边，闻声看过来的皇后赞赏地轻轻一颔首。
皇后眉眼带笑。
皇帝跟着看过来，眼见皇后面色带喜的模样，先是微微一怔，下一瞬竟好似从恍神中惊醒一般，下意识就是嘴角一勾，轻笑起来。
“皇后的亲侄女，自然是教养的好的！怕是欣阳郡主家的，即便没有受伤亲自迎战，也难分高下啊！”
一番话说得皇后面上渐渐染上几分羞赧。
“一会儿，朕再来赏！”
“谢皇上。她还是小孩子，太后皇上如此褒奖，怕是以后娇养了她。”毕竟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皇后对这个亲侄女确实很是用心。
轻轻摆摆手，皇帝笑笑没有再说，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正前方的舞台上。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眼皇后，也跟着转正脸去。
皇后微一怔，目光一缩，眼里有了些许躲闪。
舞台上，乐师们已经在赵凌戈的示意下，开始奏响乐曲。就在台下众人，带着几分好奇，带着几分好笑的心情，热切地注视着舞台时，一道黑影旋身而出。
喝！
连番的旋身，速度极快，挑战着众人的眼力。
练就一身武艺的赵凌戈，这一出场自然是比不过甘念芸的娇媚。可他的旋身，又快又多，一下子竟让众人有些惊喜。
脚下一点一划，赵凌戈停下旋身，稳住身形，手腕上的黑纱被注入内力，黑蛇一般，急速飞出。
这凌波舞一向讲究柔美与利落，考验的是舞者的腰肢和甩袖能力。赵凌戈就是有一杆子细腰，也不可能跟女子来比柔。韧，利落，是赵凌戈这名少年重点展现出来凌波舞的特色。
平日里用惯刀的手，这会儿带动着黑纱倒也不显得突兀。那黑纱好似是身体一部分，随着赵凌戈的想法，肆意游走在他的周围。凌波舞的动作，赵凌戈显然是熟记于心。
舞动间，不见丝毫的生疏。虽然一招一式中，好似练功一样一板一眼，倒也难为不见丝毫迟疑和拖沓。行云流水般耍下来，像观赏了一场武艺展示。
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了，时不时带着点笑声。
原本大家都抱着看女装打扮的赵少将军的心思，这下虽然全都落空了，倒也还好，大家现在更感兴趣的是——
赵少将军花了多长时间把这凌波舞的动作给记下来的？
还是说，这舞武一家，本来就是相通的，所以难不倒赵少将军？
亦或是，叶家小姐帮了许多？
内情如何，还真是让人期待……
没给人们太多时间瞎想，赵凌戈一个干脆利落地收尾，踩着最后一个乐音停下动作。一端飘落在地上的黑纱被猛地一扯一收，整齐划一地被赵凌戈缠回手腕上。
台下的司空玄珞是早就准备好的，带头轻喝一声“好”！然后稀疏的掌声轻轻拍响。
原本就是各种好奇的人们被这么一带，也纷纷鼓起掌来。一部分人是纯粹看热闹，一部分人倒是觉得这样别开生面的凌波舞倒也挺有意思。虽然没有男扮女装的谈资了，这赵凌戈依旧是有故事可揣测。
于是，噼里啪啦的掌声，倒显得这场面热闹，竟也不比甘念芸收场时来得逊色。
赵凌戈看眼司空玄珞，神情未变，淡淡然转身往后走。
司空玄珞扯得嘴角生疼，露着笑。边坐下，边抬眼往那最尊贵的人的方向看。想打探点什么，可后者只是含笑偏头跟太后说着什么。
待到赵凌戈坐回他身边来，司空玄珞又压低声音轻喃：“圣意难测啊！”
赵凌戈不动声色，捻起一枚果子送进嘴里。
司空玄珞又冲他使眼色。
赵凌戈终于回应几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司空玄珞摸摸鼻子，不再问了。
远远地，甘念芸看了过来。她的位子安置在皇后娘娘身后几排，和司空玄珞所处的第一排有些距离。周边的人，有几个机敏地发现她在看谁，悄悄的把注意力放在这两处来回看。
司空玄珞是浑然不觉。直到坐在他侧上边的大皇子撞了撞他的手臂，在示意下，他才惊觉到那道道灼热的目光。
正当他准备依葫芦画瓢，抬起手臂准备撞向主人公时，被赵凌戈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合着，你是知道啊……”司空玄珞没好气地低喃。
赵凌戈微侧过来的脸又转回去，一言不发。
那边，甘念芸默默地把这些都看在眼底，神色落寞。
眼见月色朦胧，寒意微起。不少宫妃都拢紧宫女送过来的小斗篷来御寒。皇后也是轻轻打个喷嚏，惊得身边的宫女白了脸色。
皇帝关切地看了过来，柔声询问道：“可是冷了？”
皇后面色无异，轻轻点头。
“既如此，就趁早散了，大家各回各处休息去吧！”皇帝轻挥手，竟好似忘了这先前的比试还有份恩典在里面。
皇后垂了垂眼，唇瓣微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太后轻笑起来，叹道：“皇儿，可是你预备把这恩典留到明日再来赏？”
这一提醒，皇后轻轻抬眼，却见皇帝恍然大悟的模样。下一秒，就冲她看过来，眼里是含笑的：“朕都忘记了。这是个比试，之前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朕允了谁赢了比试，谁就能求个恩典。”
这话一出，早就等着这一刻的人们都隐隐有些躁动。等待一晚上，又是吹风又是受冻的，可不就是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刻！到底是甘家小姐顺利求得自己的姻缘，还是带未婚妻出战的赵少将军赢了面子又赢得安稳？
听说，这叶家小姐和赵少将军这几日感情可是突飞猛进啊……也不知道，到底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朕看哪，同一套舞，竟各有千秋，都是极端精彩。这一下子，还真是难以抉择，不知怎么才能来评个一二、分个高下。”
这话一说，底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若按技艺，那肯定是甘家小姐技高一筹，不负盛名。可让一个男子来跳舞，本身对赵家少将军就不公平。
更何况，众所周知，此次的赌注——那个恩典，可以说是两女争一男的最佳筹码。叶家和赵家婚约在前，甘小姐本就是后来者。若是甘家小姐和赵少将军是两情相悦，那倒也没什么。可……
大家都看得分明，若是赵少将军愿意，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代妻出战了！
纵然，皇后娘娘护着甘小姐。可是……这种事，到最后不都是看圣上一句话吗？！
所以，这皇上到底偏哪一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