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没事吧？快些上来！”杨书云装出急切的样子叫，生怕旁人不知道，落水的是杨书云。
杨书芳愤怒地瞪她一眼，到水边去接人。
韦氏拨开人群过来，不先问杨书云如何，对付元白挑起了眉，“你是哪家的哥儿，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你管的什么闲事，坏了我家姑娘的名节，你成心是不是？”
因初夏天热，杨书云穿的衣服本来就是轻落的，入水后紧贴在身上，隐约竟有些透出里面的衣服来。
付元白方才几乎是将她抱上岸，众目睽睽之下，也掩饰不了什么，于她的名声，确实大损。
而雪贞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既然杨书云被付元白给摸了，碰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娶也得娶，不嫁也得嫁，旁人谁还会求娶杨书云？
此举虽有些损了杨书云的名节，可但凡稍有些良知的，也都知道付元白是为了救人，出于无奈，也算不得什么。
付元白脸上滴着水，冷冷看着韦氏。
韦氏心里跳了跳，“你……”
杨书远大步过来，带着怒道，“二婶怎么这样说话？若不是付兄帮忙救人，书云说不定已遭了不幸，你不知感恩倒也罢了，怎么还骂起人来？”
大家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都鄙视起韦氏的作派来。
也亏着这会子顾老夫人不在，不然若是看到韦氏这样子，又该仔细想一想。
韦氏被小辈指责，心头有火，冷笑道，“远哥儿，你倒帮着外人说起话来？你自个儿看看云姐儿这样，成何体统？”
秦氏方才不在这跟前儿，听到动静过来，与雪贞那里问明缘由，上前道，“二弟妹别说这话了，先给云姐儿收拾一下要紧，雪贞，扶云姐儿进去。”
“是，母亲。”
雪贞过去扶着杨书云，由丫鬟引着，到客房换衣。
韦氏气道，“大嫂，你是不知道，方才——”
“这位公子是……”秦氏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对付元白说话。
付元白施了一礼，“在下付元白，杨夫人好。”
“你是个好心的，不过方才的事，总有些失了仪，你且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秦氏回了身，对韦氏道，“二弟妹也一道吧，好好说道说道。”
韦氏轻轻哼了一声，随后跟上。
杨书远悄悄拍一下付元白的后腰，意即让他不用担心。
“母亲，这姓付的公子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对大姐有意的样子？”杨书馨悄声问。
韦氏不屑地道，“云姐儿也没见过他，怎就有意了？方才的事也是碰了巧。话说回来，方才这般，云姐儿失了名声，看来是非嫁给他不可了。”
“那就嫁呗，正好！”杨书馨高兴万分，“大姐嫁给别人，就不能与我抢了！”
太好了呢。
方才得母亲授意，推大姐下水，原也只是想让她失了仪态，却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说的也是，不过那付家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人，家境可好，总得赚一笔才行。”韦氏习惯性地开始算计。
却不知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难以如愿了。
伏氏经丫鬟禀报，知道杨书云落了水，即派人送了衣裳过来，还亲自过来问候。
秦氏向她道过谢，说是能应对，伏氏也就不再多问，接着去招呼其他客人。
“远哥儿媳妇，方才是怎样一回事，云姐儿好好的，怎么落了水？”秦氏还不曾得空细问。
雪贞冷声道，“母亲有所不知，方才是书馨失了分寸，将书云撞下了水。”
说罢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秦氏气的脸发青，“馨姐儿，远哥儿媳妇说的可对？”
杨书馨多少有些心虚，道，“我、我也是一时好奇嘛，哪想到大姐就在我身后？我后面又没长眼睛，大姐不会自个儿看着点嘛！”
杨书云才换了衣服，正拿毛巾擦着头发，听这话登时气的眼泪汪汪，“我……”
“馨姐儿，你还有脸说这话？”秦氏一拍桌子，“大庭广众之下，哪由得你做那种事？你先失了分寸，倒数落起云姐儿来？”
杨书馨自是怕她的，不敢多话了。
韦氏暗暗埋怨女儿脑子不灵光，要找借口推书云下水而已，干嘛扯上远哥儿媳妇，还听什么孩子心跳，也着实过了。
“大嫂，你也别生气，书馨确实有不对，可云姐儿方才被那哥儿又摸又抱的，这……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秦氏冷冷道，“我方才叫那哥儿过来，就是要你问个清楚，若他没有家室，身家也清白，就让他娶了云姐儿，也保住杨家人的名声和脸面。”
韦氏干笑道，“大嫂顾虑的是，那，我这就去问。”说罢转身出去了。
杨书馨哪敢独自面对秦氏和雪贞，赶紧追出去。
秦氏这才斜了雪贞一眼，“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有远哥儿媳妇在，断不该失了这分寸，远哥儿又会水，不是他下去救自家妹妹，反倒看着别家的哥儿出手，不是成心是什么。
雪贞赧然笑道，“母亲是个英明的，早知道瞒不过。其实是这样……”
秦氏听完，很是意外，“云姐儿不在乎那哥儿腿脚不便利？”
原来又是一桩姻缘，难怪了。
话说回来，往常见云姐儿话不多，还当她是个怪异的，原来也实诚。
杨书云羞的不敢抬头，轻声道，“我瞧过了，付公子的腿略有不便，并无大碍，我瞧中的是他人好，家里又没有那费心思的人，还求大伯母帮着说句话，成全了我。”
秦氏叹一声，笑道，“你倒是个有情有意的，不去贪高门望族。罢，你既有此心，方才与那哥儿也搂抱到一处，这桩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了。”
她难得说句笑话，杨书云却臊的不行，“大伯母不要取笑我……”
秦氏笑着摆摆手，“你且暖和过来再出去，我去瞧瞧。”
“多谢大伯母！”杨书云心中欢喜，有大伯母在，事情必定能成。
雪贞还羞她呢，“得偿所愿了吧？方才被付公子抱着，心里想什么？”
杨书云将擦头发的毛巾扔了过去。
外间里，韦氏正上上下下打量付元白，眼神中满是不屑。
看上去样貌虽是不错，却没成想是个残废的，真好意思出来见人。
付元白还不曾换衣，只略略擦了脸和头发，看上去虽有些狼狈，神情却淡定。
杨兄早告诉过他，杨二夫人是个以貌取人、以财待人的，面子上过的去就好。
“付公子是吧？你府上是在京城吗？”韦氏端起高架子，甚是高傲。
付元白微微一笑，“是。”
“家中还有什么人？”
“家母尚在，家父早逝。”
没父亲？
韦氏已有些不悦，嫁女讲究个圆满，最好是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齐全的，才是好兆头。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嫁的不是她的女儿。
“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并无他人。”
“付公子是做什么的？”
“母亲开了家绣庄，我平日除了读书，便是帮母亲打理绣庄的生意。”
韦氏沉下脸来，“只一家绣庄而已？”
那能有几个钱？
看来付家根本不是富贵人家，这桩亲事，不能同意。
“是。”
付元白依旧淡然。
韦氏已没了问下去的兴趣，道，“如此，今日多谢付公子救了小女。”
便没了下文。
杨书远皱眉，“二婶觉得，付兄何时上门提亲合适？”
韦氏不屑道，“提亲？提什么亲？谁要付公子提亲了？”
杨书远气道，“书云她……”
“那是意外，大家都看到的，也没有什么，”韦氏抚了抚发发髻，漫不经心地道，“再说咱们不日就要回庐江郡，谁管这边的人议论什么。”
杨书远气的说不出话来。
付元白的脸色已不大好看，若不是早得了杨书远嘱咐，知道韦氏是个什么心性，早就拂袖而去了。
他要娶的是杨书云，而不是韦氏，这些不好，总能过去。
秦氏挑帘出来，正好听见这话，“二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云姐儿与付公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咱们回去了，这旁的议论听不到，早晚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将来云姐儿若是嫁了旁家，夫家听到那些议论，云姐儿要如何做？”
韦氏不服气地道，“那有什么，就算她的夫家有话，早成了亲的，难道还能休了云姐儿不成？”
“为什么不能？”秦氏反问，“女儿家声名最要紧，今日一切，都是馨姐儿的错，没的挽回，既然付公子未娶，云姐儿未嫁，就该成全了他们，两家颜面，都能保住。”
韦氏不凉不热地道，“大嫂，不是我不成全云姐儿，是付公子……云姐儿虽不是我生的，我也养了她这么些年，总要顾及她的心思不是？”
言下之意是说，杨书云是我二房的人，你大房的手，伸不了这么长。
秦氏早知道她会这样说，也不着恼，“云姐儿若是同意，又当如何？”
韦氏故意瞄一眼付元白的腿，笃定杨书云必不愿嫁个残废的，道，“云姐儿若是愿意，我这做母亲的，难道还不能成全她？不若让她出来，问她个意思，如何？”
女儿家都脸皮嫩，云姐儿必不不好意思当面答应，再者，她一心要嫁到顾家，哪就甘心另嫁。
秦氏暗道就给你个哑口无言，“如此也好，付公子，你可愿娶我们云姐儿吗？”
付元白对她的态度就恭敬起来，“在下愿娶书云小姐为妻，定不相负。”
“那就好，馨姐儿，去叫云姐儿出来说话。”秦氏吩咐一声。
杨书馨正在边上着急呢，母亲说那么多作甚，就让大姐嫁呗！
好，既然母亲说听大姐的意思，那就好办了！
她赶紧应一声，跑进内室，“大姐，母亲说要听你的意思，你若愿意嫁给付公子，这桩婚事就成了。你们在水里都……那样了，你若不嫁他，也没脸的吧？”
雪贞嘲讽道，“可不是吗，再者说了，书云另嫁旁人，就没人与你抢顾家的哥儿了，是不是？”
杨书馨尴尬地红了脸，嗫嚅道，“三嫂，你别取笑了，我……”
“书云，出去说话。”雪贞根本不理她，扶了杨书云出去。
杨书馨咒骂一声，赶紧出来听信儿。
韦氏上前扶着，小声道，“不准答应。”接着扬起声儿来，“云姐儿，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也没有谁硬要你嫁，你若不肯，这件事就罢了。”
杨书云也不看她，只是道，“母亲费心了——大伯母。”
秦氏点点，“方才你母亲的话，你也听到了，方才的事，也不必再说，付公子是个有情有意的，愿意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杨书远红着脸低下了头，口齿清晰地道，“我已与付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不再作他人想，愿意嫁他为妻。”
付元白露出温暖的笑容来，“我必不相负。”
“不行！”韦氏急了，一把将杨书云拽回来，恶狠狠地道，“书云，你是糊涂了吗？怎么能答应？”
杨书云坚决地抽回手来，“母亲，我与付公子已经如此，不可能再嫁旁人，请母亲成全。”
“我绝不同意！”韦氏背过身，狠狠瞪着她，“书云，今天的事，付公子是为了救你，你不必为了感恩，就要委屈了自个儿！”
杨书云气的脸发青，继母这是故意让付公子误会呢。“母亲这话说岔了，我并不是因为感恩，也不觉得委屈，我瞧着付公子是正人君子，愿意嫁他为妻。”
雪贞对她表现出来的勇气，甚是赞许，本朝的女子能如此直言爱意，实属不易。
“你……”韦氏气到咬牙切齿，却又无话可说。
杨书馨都沉不住气了，“母亲，既然大姐与付公子情投意合，你就成全了他们吧，硬是阻止，也不好。”
“你懂什么！”韦氏颇有些气急败坏，“我、我是为书云好！”
这笨丫头，只顾自个儿了，也不想想付家一听就是没什么家底的，书云与他家订了亲，她能落到什么好？
“是为大姐好，才更要成全她呀，”杨书馨拼命向她使眼色，“再者，方才母亲不是也说了吗，只要大姐同意，你就不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