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嫂。”雪贞笑笑，没再多说。
待回到自个儿院子，雪贞将杨书远拉进屋，说了好一会子话。
之后两人即开始让人收拾东西，做着搬走前的准备。
秦姨娘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难过的直抹眼泪，过后跪到雪贞跟前，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雪贞温和但坚决地拒绝了，“秦姨娘，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不过我跟相公到庄子上去，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这无涯院里也没能没人打理，我们走后，这里就交给你，你好好替我们看着，我们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秦姨娘哽咽着道，“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真的还会、还会再回来吗？”
雪贞微笑，“自然是要回来的，你放心吧。总之你打理好无涯院的事，其他的不要多问，闲事也莫管，知道吗？”
“是，三少奶奶，妾记住了。”
秦姨娘虽不是冰雪聪明，却也是个能看出轻重的，知道雪贞心里有算计，自是不再多说。
下人收拾整齐后，杨书远即带着雪贞，离府而去。
街坊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三爷回来一趟后，大房就有人被赶了出来，猜着可能是杨家起了内讧，都互相询问，自是各说各的，流言满天飞，不必细说。
晚上，杨文盛外出回来，秦氏即将此事与他说了，他拧起眉来，“虽说母亲心是好的，可是远哥儿媳妇到底有了身孕，到那地方去，实在是……你就放心？”
秦氏道，“老爷放心吧，那里虽说是清冷了些，却也清静，远哥儿媳妇到那里去待着，到临近足月时，我再让人接她回来，还安全呢。我吩咐了稳妥的人过去侍候着，出不了差错。”
杨文盛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不过……三弟如今心性大变，母亲虽是动了心计，我却觉得，未必能瞒过三弟。”
秦氏这才吃了一惊，“老爷的意思是，三弟知道母亲是有心的，真个会让皇后娘娘降罪于远哥儿？”
若真是那样，三弟与杨家，就一点情份都没有了。
“宣平侯那件事，到底是皇后娘娘理亏，应该不会再提，我担心的是……”杨文盛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仍是不愿往最坏处想。
秦氏想起雪贞的话，忙道，“老天爷，远哥儿媳妇走之前，还与我说了件重要的事。”
接着将雪贞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
杨文盛意外而惊讶，“真是远哥儿媳妇的主意？”
秦氏道，“档是她吗？我可没有往这处想，老爷，我觉得她这未雨绸缪甚好，咱们杨家想要避祸，这是个好法子。”
杨文盛思虑一会，点头，“不错，且不说三弟如今逼的紧，就算没有这回事，如今这形势也甚是让人忧心。好，这件事情我这就开始办。”
“老爷一切小心，千万莫要走漏风声，就算是母亲和轩哥儿他们，也不要说。”秦氏一再嘱咐。
“我明白，你放心，我做生意不是一两天，心里有数，会小心的。”杨文盛已默默算计起来。
再说杨书远和雪贞，不紧不慢走了大半天，到了柳树沟的庄子。
下了马车，她先被扶着到旁边吐了一会酸水，这才直起腰来，到处看了看。
这附近真的满多柳树的，难怪会取了这么个名字，这庄子在半山腰上，环境倒真是好，就是附近没有什么人家，显得冷冷清清的。
“雪贞，没事吧？吐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害喜太严重？”杨书远就担心她这个，没成想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像大嫂那样多好。
雪贞摇了摇头，“回来后吐的倒不严重了，我就是不爱坐马车，一坐车就吐的厉害。”
杨书远笑道，“那就好了，咱们过来住下，轻易也坐不到马车，走吧，先进去。”
“好。”
这庄子不算太大，以种植果树和养殖家畜为主，如今正是新鲜瓜果成熟的季节，雪贞到了这里，现吃现摘，倒是又新鲜又干净，她暗想真是不缺维生素了。
庄子里的管事名叫洛严，是个四十来岁，身材矮胖，留了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有喜感。
“三少爷，三少奶奶，小的等候多时了，请。”
杨书远微一点头，“有劳洛叔。”
洛严每半年到杨家向母亲汇报一次庄子上的事，他自然是见过的。
既然是母亲信任的人，他对洛严的态度，也很客气。
“不敢，三少爷言重了，”洛严引着夫妻俩往里走，边道，“夫人已先派了人来吩咐过，三少爷三少奶奶到了庄子上，要好生侍候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小的一定替三少爷办到。”
“好，有事我自会吩咐你，若我没有吩咐，以往这庄子上如何做的，以后还是如何，”杨书远拍拍他肩膀，“洛叔，你是母亲信任的人，我哪有不你的道理，再者我从管过这些事，也比不得你有经验，你只管做，不用问我。”
洛严谦逊地道，“三少爷说笑了，您是主子，小的是仆，凡事总是要请示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很高兴。
能被认可和重用，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洛叔客气了。”
说话间来到一处独立的一进小院，洛严将他俩领进去，到了正屋，道，“三少爷，三少奶奶，这是新打扫出来的院子，里头的家具物什全都是新的，三少爷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杨书远大致看了看，道，“很好，你且去忙吧，雪贞坐马车一路也累了，先让她休息会，有事我再吩咐你。”
“是，小的告退。”
洛严出去后，杨书远即扶着雪贞进了内室，床上的被褥果然都是新的，看着就很想睡上去。
“雪贞，你先休息吧。”
雪贞也着实难受，点点头，躺下道，“那你呢？”
“我不累，不在这吵你，我到处去看看，一会我让他们做饭来，你想吃什么？”
雪贞想了想，“清淡些的吧。”
“好。”杨书远亲亲她，待她闭上眼睛睡了，这才出去，到处逛逛。
以往在杨宅时，一心只知道做功课，将来好为官，从来没这样放松过。
如今，入仕之事已不再重要，又离开了杨宅，不用再日日做功课，他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愉悦感，不好好放松放松怎么行。
——
“也不知道远哥儿和他媳妇在庄子上过的如何，住不住的惯。”
秦氏对着摊开的账本看了一会，却是满脑子烦乱，什么都看不进去。
前些日子，她已经有意让雪贞帮着看账，看出雪贞是个有天分的，才要轻松一下呢。
赵妈妈端上茶来，安慰道，“夫人放心，有人服侍着，三少奶奶又是个有主见，能吃苦的，什么都难不倒她。”
话是这样说，她也很心疼雪贞，那孩子自打嫁到杨家，就没享过一天福，如今有了身子，本该是要好好养着的，却又到了那般生冷的地方，心里头一准难受的紧。
“唉，但愿她能撑得过来。”秦氏越想越不放心，“过几天我偷偷儿去看看她。”
赵妈妈道，“夫人说的是，奴婢到时候多准备些东西，给三少奶奶送去就是了。”
“好。”秦氏想着就生气，自己的儿媳妇，想看一看还得偷着，这是什么理儿。
杨书梅耷拉着脑袋进来，脸色很不好，“母亲。”
“这是怎的了，病了？”秦氏将她拉过来，摸了摸头，“也不热，哪不舒服了？”
“心里头闷，”杨书梅老大不高兴，“大姐嫁人了，三嫂又走了，没有人跟我说话，没人跟我玩，好难过。”
想来也是，以往都是杨书虹陪她一起玩，后来还好有三嫂，结果现在……
秦氏心疼地道，“唉哟，瞧把我们梅姐儿给闪的！你三嫂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如去找大嫂二嫂说说话？”
杨书梅噘嘴，“母亲你是不知道，大哥心疼媳妇都魔怔啦，我才去找了大嫂两趟，就被大哥赶出来啦，说是大嫂有了娃娃，要多休息。”
秦氏忍俊不禁，“轩哥儿说的也在理儿，你大嫂有了身孕，容易累，是要多歇息。你去找二嫂说话也一样。”
轩哥儿这样疼他媳妇，她也就放心了。
杨书梅眼珠子骨碌两下，有了些生气，“母亲，你还不知道吧，我昨儿去找二嫂说话的时候，正遇上她跟二哥吵架。”
秦氏敛了笑容，“你听着了？也未必是吵架，夫妻之间拦几句嘴，很正常。”
其实她都知道，帆哥儿院里的管事妈妈，经常过来禀报，这些天他媳妇闹的，确实不大像话。
每次吵起来，就骂帆哥儿不出息，不成材，害她受委屈什么的，这话她虽没亲耳听到，却是越发对帆哥儿媳妇失望了。
杨书梅哼一声，“我才没有听岔呢，就是吵架！二嫂又骂又哭，还说二哥是窝囊废，连个痨病鬼都不如……母亲，二嫂说谁呢？”
秦氏气的脸发青。
赵妈妈赶紧笑道，“小姐可别学那话，二少奶奶想是在外头听了些话，一生气起来，自个儿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姐听过就忘了吧。”
杨书梅似懂非懂，“外头的什么话？”
赵妈妈语塞。
秦氏声音一冷，“没有什么。书梅，你跟旁人说了这话？”
“没有啊，我一听二哥二嫂吵的厉害，就偷偷儿跑回来了，没人说话，真不好玩。母亲，我能去找萍妹妹玩吗？”杨书梅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氏。
秦氏甚是为难，“这……”
四弟妹那心性，为了重新分家的事儿，又才闹顶了，女儿去找萍姐儿说话，那不是上赶着让四弟妹挤兑吗？
“算了，我不去了，反正四婶也不喜欢我。”倒是杨书梅自个儿转了弯，怏怏地坐到一边嗑瓜子去了。
秦氏看的着实不忍，道，“书梅，你别难受了，过几天我带你去看你三哥三嫂可好？”
“真的？”杨书梅一下来了精神，“太好了！我要去找三……”
“嘘……”秦氏忙给她打手势，“这是咱们的秘密，好不好？”
“好好，是秘密，是秘密！”杨书梅拍着手叫。
“唉哟，好热闹啊，”周氏一挑帘子进来，矮身行了礼，笑道，“我可听到了，梅姐儿有什么秘密呀，我能知道吗？”
秦氏笑容没变，眼神却立刻冷了下来。
杨书梅哼了一声，“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给你知道了，不说！”
周氏有些夸张地笑起来，“梅姐儿可真是长大了，有自个儿的秘密啦？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对哪家的哥儿动了心思？与我说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杨书梅红了脸，“二嫂乱说，我不理你了！”
说罢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梅姐儿还害羞了呢，真是，说句玩笑话罢了，”周氏回过头来，看到桌上的账本，眼神有些不一样，“母亲在看账吗，媳妇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秦氏道，“没什么，今日庄铺上的账本照例是送过来与我看，以往有远哥儿媳妇帮着，我也不用费这么些心神。”
说罢将账本拢了拢，放到了一边。
周氏心中顿时气起来。
见到她来，就收账本，这是不想让她看啊，防她防的跟贼似的，还只说三弟妹的好，太打脸了吧？
“母亲这是想三弟妹了呢，说来也是，三弟妹人聪明，又会说话，心思活络，那样的人，谁不喜欢呢，不像媳妇，拙嘴笨舌的，总惹母亲生气。”
秦氏淡淡道，“也不是这样说，你也是个会做事、会做人的，让人说不出不是来。”
说白了，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呗。
赵妈妈都听出了秦氏的一语双关，赶紧掩了嘴，差点没笑出声。
周氏还不知道被小姑子摆了一道的事儿，听这话是莫名其妙，又不好明着问，只能装糊涂，“母亲谬赞了，这……这些账本，可是要急着看出来吗？媳妇还识的几个字，不如媳妇帮母亲分担一些？”
之前母亲就有意要让三弟打理中馈，她数次跟杨书帆提这事儿，可他却不以为然，她心里烦，能不吵吗？
如今正好，三弟妹走了，她有了机会，既然母亲不肯主动开口，她上赶着，也是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