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诊过脉吧？是不是好的？”秦氏看着她的大肚子，喜的合不拢嘴。
杨书远抢着道，“看了看了！母亲，大夫说，雪贞怀的有可能是双胎，而且多半都是儿子！”
昨儿得了这消息，他高兴的连蹦了好几下呢。
“真的啊？”秦氏又惊又喜，“唉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咱们杨家好几代都没出过双胎了，远哥儿媳妇，你果然是福星，哈哈！”
双胎就好，是儿是女的，都不要紧。
雪贞笑道，“相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大夫只是说有可能，也不真切，说不定还不是呢。”
秦氏摸摸她的肚子，喜道，“还别说，这么看起来，真像是怀了双胎，要不然肚子没有这样大！真好，待我回去，赶紧说与老爷和轩哥儿他们听！”
雪贞忙道，“对了，母亲，大嫂是这几日就要生了吧，有动静了吗？”
“快了快了，稳婆说就是这几天了，这不，我见天儿让人准备着呢，亲家也来了两趟，说是‘姥姥催外孙，越催越快生’，多来几趟，好催着孩子快点下生。”秦氏越说越欢喜。
两个儿媳妇前一后要给她生孙子，她能不高兴吗？
雪贞笑道，“还有这说法？”
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自己母亲早逝，要不然能亲眼看着她生下外孙，一定会很高兴。
“可不是吗？唉哟，真好，双胎，真好。”秦氏只顾着高兴，并未想到别处。
自打刘兰芝去世，她也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雪贞也就不再胡思乱想，现在的一切，她已经该知足。
杨书远揽着媳妇的肩膀，也是各种期待，“母亲，我可什么都不懂啊，等雪贞快生的时候，你可千万让人来，不不，现在就让人来等着，别到时候措手不及啊，大夫说了，怀双胎的人，都等不到足月就生，我一直担惊受怕呢。”
秦氏白他一眼，“你这不是什么都懂吗，还说不懂？”
“是大夫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放心，家里头你大嫂也要生了，我哪一样儿都备的妥妥的，出不得半点差错！哦，还有件事儿，”秦氏敛了敛笑容，露出些生气无奈之色来，“前两天，馨姐儿和云姐儿回了赶娘家，赶巧了那天我也在，好生吵闹了一回。”
雪贞记得本地有个风俗，即出嫁的女儿在年前的时候，要带上些年货，回一趟娘家，意思是给娘家补年货，来年娘家就会啥都有，意在搏个好彩头。
至于她么，跟娘家人早就等同于断绝了关系，不回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是哪个闹？馨香姐儿吗？”雪贞想想也不会是旁人。
“可不就是好吗？详细的情形，馨姐儿颠三倒四的，也说不清楚，我自个儿琢磨着，她是娘顾家生活清贫，与她所想大相径庭，过不得锦衣玉食的日子，说是在娘家寒酸，到了夫家更寒酸，哭着说是没脸见人呢。”
雪贞心中了解，暗暗冷笑。
对于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
顾老中是大儒，却是个清流之辈，从不讲奢华捧场那一套。
再者顾老表面与三叔交好，其实根本就是曹丕手下的人，怎么可能太过张扬？
当初她就说过，杨书馨挤破头嫁进顾家，绝不能如了她的愿，如今也能想像到，她的心理落差有多大，不闹才怪。
“馨姐儿是给二婶给惯坏了，就知道享受。”杨书远颇为忿忿，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谁让她当初算计，还害的书云落水出丑，她好不容易嫁进顾家，这回失望了吧？”
“自然是失望，我听她那意思，见天儿在顾家闹呢，我琢磨着顾家对她也肯定是失望的。”秦氏摇了摇头，这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雪贞对杨书馨，是一点不同情的，“那二婶呢，有什么法子？”
秦氏摇头，“能有什么法子？虽说是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待字闺中时，想怎样疼，就怎样疼，可这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也只是劝她多忍让了。”
“那馨姐儿这心里头可不舒坦了，”雪贞耸耸肩膀，“母亲，云姐儿，应是极好的吧？”
“可不，”说到杨书云，秦氏的表情甚是欣慰，“我原是不放心她，背着她将那付家哥儿叫到一旁，问了几句，他说与云姐儿甚好，夫妻相敬如宾，孝敬高堂，云姐儿还有了身孕呢，我看得出来，他对云姐儿甚好，云姐儿满脸的幸福传，那也是瞒不了人的。”
“那就太好了！”雪贞由衷地替杨书云感到高兴，又有些担心，“云姐儿也有孕了呀，那还千里迢迢回来，没事吧？”
“不要紧，刚过了头仨月，她身子好，没事。”秦氏拍拍雪贞的手，“云姐儿原是要来看你，我与她说了不是太方便，说好下次再见你，她要我转话给你和远哥儿，多谢你们俩的成全，一辈子都记着你们的恩德。”
雪贞不好意思地道，“云姐儿这话可就说重了，其实是相公觉得云姐儿与那付公子是一对，才从中撮合的，没有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劝的云姐儿，她也不能做出正确选择，所以还是你功劳最大。”杨书远笑着将功劳都堆到媳妇身上去。
“好了，不管是谁的功劳，总之云姐儿这一头，我是放下了，至于馨姐儿，就由着二弟妹劝吧，”秦氏站起来，“天不早了，家里头我也不放心，得回去看着，远哥儿媳妇，你一切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让人知会我一声。”
“是，母亲。”
秦氏即下了山，坐车回杨宅。
结果才回去，抱了个汤婆子，坐到炕上暖和着，赵妈妈就急匆匆又喜滋滋地跑了进来，“夫人，大喜呀，大少奶奶有动静了！”
“得了么？”秦氏扔下汤婆子就下了炕，“快，过去看看！”
“夫人慢些，披件衣裳！”赵妈妈忙抱了披风，在她身后跟着。
到了书香香，丫鬟稳婆们都已经忙起来了，进进出出，各忙各的，人虽多，却一点不见慌乱。
杨书轩一见秦氏的面，就急急上前来，“母亲，你可来了，怎么办呀！”
秦氏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儿，“你呀，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慌成这样做什么，她样样儿都备的齐全，轩哥儿媳妇身子又一直很好，不会有事。
杨书轩咕哝道，“如今这天儿，哪都凉快。”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急出了一身的汗。
晨起吃饭还好好儿的，没多大会儿，秀莲就说肚子疼，骇的他不轻，一会子却又说不疼了。
没等他宽心，过了一会，秀莲又说是疼起来，又把他吓的不轻，急着要去找母亲。
可秀莲一会又说不疼了，自个儿都不好意思。
其实他们都是头一遭当父母，不知道郭氏这样，是阵痛，正是要生的前兆。
虽是有了痛感，可正常情况下，离孩子要出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过了晌午，天晚了些，郭氏肚子痛的越发频繁了，也越发受不了，杨书轩实在沉不住气，便让人去知会了秦氏。
赵妈妈在一旁笑的直掩嘴，劝慰道，“大少爷莫急，这女人生孩子呀，就像鬼门关上走一遭……瞧奴婢这嘴！奴婢是说，大少奶奶还要疼一阵呢，不过你不用担心，夫人找来的稳婆，都是有经难的熟手，保证不会有事的。”
杨书轩越发地担心了，“真的不会有事吗？方才秀莲疼的厉害，出了好几身汗。”
其实秦氏生杨书梅的时候，杨书轩已经十多岁，早就懂事了，也知道女人生孩子，会很痛，是天下最痛的痛。
可那时候他已经整天卧病在床，半死不活，再者母亲生妹妹，哪有他在旁的道理，所以只是听说，今儿才是亲身体会呢。
秦氏白他一眼，“女人生孩子都痛的，不然怎么让你们一个一个都要孝敬做娘的，容易吗？行了行了，你别在这里唠叨，到外头去转一圈，回来你媳妇就生了。”
这小子，忒也没见过大阵仗，当初她一胎接一胎的，生了四个，也没见老爷急成啥样。
杨书轩哪放心离开，“我在这里等着，不行我进去看看秀莲？”
“不行！”秦氏一把将他拽回，骂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产房哪是男人进的？你不出去就老实待着吧！”
杨书轩咕哝一句，心道母亲还不是照样又急又担心吗，要不然干嘛老骂我。
屋里，郭氏正咬了牙忍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稳婆们的确都是些好的，极耐心地告诉她，一会儿该怎样疼，什么时候用力，疼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免得浪费体力之类，很沉得住气。
郭氏一早在娘家时，虽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疼，倒也不是娇生惯养，虽是疼的浑身都发了抖，还是没有大叫，只是低低地呻吟，用力忍着。
屋外，杨书轩哪坐得住，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走，要不就凑到门缝里看，“生了没？生了没？”
怎么听不到秀莲的动静啊，只听到稳婆在絮叨个没完。
秦氏想拖他过来打一顿。
不知道她心里急吗，他还火上浇油，原本觉得找下的人都是好的，万夫一失，可臭小子这么一折腾，她又不自信了。
一名丫鬟端着盆血水出来，杨书轩一把就将人逮着，大惊失然，“这、这是秀莲……”
“是的呢，大少爷。”
“那、那秀莲没事吧，怎么、怎么流这么多血？”杨书轩从小生病，一直咳血，所以落下后遗症，见到血就晕，脸色早变的苍白。
秦氏赶紧让小丫鬟走，拖过来他来坐下，“轩哥儿，你莫急，都是这样的。稳婆没有出来说，那就是一切都好，你瞧你这脸色，不如先到厢房里休息休息？”
红梅也担心地道，“大少爷先服了药吧，都热了三回了。”
大少爷的身子虽是大好，却一直用药调理，断不得的。
杨书轩定定神，“我没事，等秀莲生了我再喝药。”
“大少奶奶，用力，用力，就快了！”稳婆欣喜的声音忽然传出来，“我已经瞧见孩子了！”
秦氏喜地一下站起来，“那就是快了！”
郭氏也到了最最难受的时候，到底是忍不住叫出声，按着法子，拼命用力。
“秀莲！”杨书轩都快哭了。
“用力！大少奶奶，加把劲儿！好，好，张大嘴，哈气，加把劲儿……好好，出来了，出来了！”
秦氏全身一松，“生了，生了！”
少顷，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即传了出来。
“哭的真有劲儿，一定是小少爷！”赵妈妈喜不自禁地道。
秦氏抹着眼泪，“母子平安就好，是儿是女都没要紧的！”
不是还有远哥儿媳妇吗，再者，以后还可以再生的，怎么也能给她生个孙子。
杨书轩这会子却傻在当地，脑子里只一个念头：生了……
秀莲生了……
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不大会儿，稳婆抱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笑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去了，“恭喜夫人，恭喜大少爷，大少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
“唉哟，我的乖孙！”秦氏各种心花怒放，伸长了胳膊去接，“快给我瞧瞧——轩哥儿媳妇好吧？”
可别忘了大功臣。
稳婆道，“夫人放心，大少奶奶一切安好，就是累极了，不过还不能接着睡，我这就进去照顾她。”
“有劳，有劳！”秦氏赶紧去看孩子。
小包被里，小家伙头发上还湿漉漉的，圆圆的脸蛋，两腮胖的鼓起来，别提多喜人了。
大概才来到这个世界，觉得新鲜，也没睡，瞪着两只眼睛，骨溜溜地，看着秦氏，正努嘴儿呢。
“唉哟，这喜人的哟，”秦氏心都化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疼这孩子了，“这可比轩哥儿才出生那会子白多了，也壮实多了！真好，赵妈妈，你瞧，像轩哥儿多，还是像他媳妇多？”
赵妈妈伸长脖子看，也是打心眼儿里欢喜，“瞧着真像大少爷小时候，眉眼像大少奶奶，秀气，脸像大少爷，团着，有福气，天圆地方的，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