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顾宸深所料,不出半个钟头,飞哥的电话就打来了。
酒肉笑声,伴着身边不少女郎簇拥娇柔声,尽数从手机那端传来。
顾宸深眸色平静无波,徐徐开口,“看来拿下一条警察的命,飞哥就这么尽兴?”
飞哥在那头郎笑两声,大概是处在信号不好的酒吧包厢,声音忽明忽灭的,“当然是开心,空手套了条命,还不用我背锅,我不高兴谁高兴。”
顾宸深眉心深锁,轻淡笑出声。
“那你拨这电话给我,就为了助兴?”
“宸深。”男人的声音透满油腔滑调的老练成熟,喊着他时的语气尤为油腻恶心,“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嗯?”
那边在畅饮醉酒,顾宸深在这头清淡饮茶,平静开口,“你是想让我派人去充当替死鬼。”
“啧,就知道你不用点都能通!”
飞哥大笑两声,喜悦是发自内心而出的,“那你是派还是不派?”
顾宸深唇角微扬起一抹弧度,神绪静如手中的这碗茶,“飞哥对分派的人有要求吗?”
他大手一挥,潇洒自如,“要求没有,只要你能找到人,替我顶了这宗罪,算你完成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我把卢轻妩还给你,如何?”
“一言为定。”
男人静淡颔首,挂了电话,后背微微倾靠在沙发座上,愁思密布。
而这一头,熙攘吵闹的包厢里,大家玩得正尽兴,导致进了个人也无人察觉。
那人一身黑影,慢慢挪到飞哥的身边,弯下身子,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通。
飞哥听着,脸色愈发变冷起来,扬手制止住了音乐。
原本还歌舞升腾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
“嘭”一声巨响,飞哥手中酣饮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在听了那黑衣男子的话后,怒气更盛。
“早就知道他是匹缰绳都拴不住的野马,好小子,还敢给我来金屋藏娇这一套。”待他冷静了思绪,带着恐怖伤痕的唇角又忽而划过一抹冷笑。
墨玉色扳指在粗壮的指尖微微转动着,他想了想,眼中辗转出一抹狠戾,“不过,我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啊。顾宸深屋子里多了个小妞,我手里就多了他的把柄。”
黑衣男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飞哥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跟那丫头走得很近?找时间把她弄出来,明白?”
他没有犹豫地点头,笑意横现,“飞哥,我懂得。”
“嗯,”飞哥扬起手,像摸宠物一样,摸着他的脑袋,眼底轻挑着戏谑的火花,“看来平时没白养你呢,嗯?现在知道报恩了。”
男人狗腿一笑,顺势开始捏飞哥的膝盖,“那是自然,飞哥对我的恩情,愿意做牛做马回报于您。”
“哈哈,有意思。”飞哥扬手拍了几声,立刻在眼前出现一排彪形大汉,一个个都是潜伏在包厢里保护飞哥的保镖。
黑衣男子脸色一怔,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恐慌,“飞哥,您这是要干什么?”
飞哥倨傲在上,宛如俯瞰一切的王,薄唇轻轻蠕动,“放心,我不会动你。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的家人,你的财产,包括你养在院子里的那池锦鲤,都交给我的手下保管了。”
男人闻言,骤然大惊,连忙颤抖着抱住飞哥的大腿,连连磕头,“飞哥!我对您的忠心还不够您相信我吗?求求你就放过我的家人吧!您吩咐的我一定会做,我……”
“松开,我不想说第二遍。”他皱眉抿着酒,态度冷戾了几分,任由男人用力把额头往地上撞出血,也仿佛无动于衷。
“把老子的裤子都弄脏了。”他冷睨了一眼伏在地上不停磕头的男人,额头上都冒出了血渍。
“……”男人被几个彪形大汉架起来,满脸透着绝望失望。
飞哥淡淡起身,被他这么一闹,也失去了玩乐的兴致,轻拍了拍他的小脸道,“那就等你给我建功立业了,小子。”
——
医生是下午到顾宸深家里,是他私人医生Kevin的女朋友江栗,精攻妇产科的专家。
她走上楼来,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清舞的体温和状况,并温和询问了她这些天有没有不舒服的反应。
顾宸深便倚靠在门口安静等着,不出一会,江栗出来了,对顾宸深莞尔,“卢小姐身体很好,下周的手术应该是没问题的,这段时间让她好好补一下,太瘦了。”
男人安静听着,脸色愁云慢慢散开,“嗯。”说着,目光还忍不住往屋子里瞥。
江栗笑看着他,倒觉得挺稀奇的。虽然认识顾宸深的并没有Kevin那么久,却也多少明白他的性格,没多少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能让他这样关心体贴着的,更是少之又少。
江栗不禁开始好奇,这个看上去清纯得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头。
“辛苦你了。”顾宸深淡淡地开口,挥手吩咐吴妈给她泡了杯茶,"最近和他还好吧?"
“嗯,就是彼此都太忙了,其他都好。”江栗无奈一笑地道。
顾宸深颔首,慢悠悠地道,“过段时间,我会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江栗一愣,木然看向男人,“您要去哪?怎么也没听Kevin提起过。”
“我最近落飞哥手上了,你应该知道。”顾宸深慢慢敲击着桌面,盯着茶杯里缓缓打旋的茶叶,微笑得仿佛诉说的不是自身的事,“所以,大概需要你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当然,也包括下周Kevin给她做的流产手术。”
江栗怔了下,十指轻轻蜷紧,“你这是……打算独自一人去面对飞哥吗?”
“不算面对,也就是把从前的恩怨,没清理完的旧账都好好跟他算一遍而已。”他口气温淡又仿佛毫不在意,“你放心吧,总会有这一天的,或早或晚,不如现在就直接了断。”
“……”
江栗顿时愕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默了半晌,才小心地问出一个敏感问题,“那您这次去,几成凶几成吉?”
顾宸深抿了口茶,轻喘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茶盏放于桌面上,“难说。”
江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便一切都明白了。
“放心吧,她我会照顾好的,你就放心上战场……哪怕是为了你们的孩子。”
顾宸深听着她最后那句话,微怔数秒,旋即一笑,“不愧是能站在Kevin身边的女人,你很懂男人的心思。”
“嗯,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给卢小姐做心理建设,一切还是看她意愿,如果她愿意生自然是最好。”
顾宸深淡淡笑着,唇角的褶皱微深,“一切,拜托你了。”
临近傍晚,清舞才从一场冰冷的噩梦里苏醒,她梦到了一个身受无数枪伤的男人,踩着带血的脚印,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最后,还没走到她眼前时,便“扑通”一声倒地再也不起。
她即便是在梦里,可意识却莫名地清醒,知道这是梦,拼命要从那深渊里醒来。
伴随一阵绵长的惊呼,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窗外天都黑得差不多了,临近下午8点多,她抚着胸口靠在床头,困倦微褪的眼底满是焦虑和不安。
“怎么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熟悉高大的身影立于门前,安静凝视着她。
清舞脸色空洞木然,还没从刚才的恍惚里回过神来。
但见到他后的第一意识,竟然是翻身下床,朝他怀里扑了过去。
顾宸深骤然愕住,还没回神过来,腰便被一个柔软又及其娇小的东西包裹住了。
她的手很小,摊开紧紧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脑袋贴于胸口,才能安心。
“做噩梦了?”
“嗯。”清舞轻慢地点着头,似埋怨又似有点撒娇,“自从我怀了孩子以来,就没少做过噩梦。”
顾宸深没将她推开,反而更深地往怀里揉,“再忍忍,就该动流产手术了。”
“……”
清舞面色终于显现出一缕迟疑,却是转瞬即逝,“嗯。”
她有想过,扼杀掉孩子是否太过于残忍,她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有具冰冷的仪器到她身体里,硬生生把一个孩子杀死。
可是……
若不除掉这个孩子,她这辈子势必和顾宸深脱不了关系。
和这个男人纠缠一辈子吗?
清舞轻轻松开他的衣角,身上都沾染了他衣服上淡淡烟草味。
“饿了吗?下来吃饭吧。”顾宸深轻捏了捏女孩的手背,温柔的目光让她觉得好似身处在另一个世界。
顾先生今晚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她如此温柔……
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那样长辈看晚辈的目光,而更像是……男人在望着心爱的女人。
她这样想着,心觉羞耻,不免突然脸红起来,微垂下脖子,缓缓“嗯”了声。
顺着旋转楼梯往下,入目,突然是楼下一片漆黑里,闪烁起浪漫的烛火通明。
清舞整个人彻底惊住。
墙上装饰着气球彩带,甚至楼梯扶手上都镶嵌着五彩缤纷的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