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每日一样,清晨起床,穿好衣服,对着庙中仅有的一座佛像虔诚跪拜,这座石质的佛像,灰突突的,没有金光加身,而佛的面像看起来有些丑陋,也没有那般慈祥,和以前生活在小镇上见到的佛像大相径庭。
每年重阳过后,镇上的百姓都会到庙上祭拜,这是天国子民的信仰,也是新皇继位推出的政策,天国的每一个地方都建了一尊金光灿灿的佛像,让世人供奉。
然而少年的父亲以及镇上的“三怪人”却从不祭拜,少年问过父亲为何,父亲告诉他说:“邪佛岂能拜之?”少年不解其中含义,但是父亲并未继续解释,只是要求他不许拜佛。
来到这里,老妇第一个要求就是拜佛,天下万佛皆可不拜,唯独此佛不得不拜。而且必须每日都要拜,少年不解,但少年没办法不从,只得遵守,三年来拜佛成了一种习惯。
礼毕之后,少年来到庙前,抖擞精神,洗漱一番,便到菜园里挑了几样青菜,开始生火做饭,饭做好后,摆上饭桌,老妇慢吞吞的起床来到饭桌前,一言不发,只管进食,少年也是如此。
俩人相对而坐,却如陌生人。这不是少年不尊重老人,没有修养,而是老妇的性格怪的让人难以接受,沉默寡言,冷漠,孤傲。就是从小擅长交流的少年也无法与之沟通。
早饭过后,少年拿着锄头到田里耕种,自从三年前来到这里,少年便被迫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田地不多,只有一亩,由于三危山神奇的气候,温暖潮湿,农作物一年三熟,足够俩人的生活。
耕种三年,少年运作起来十分娴熟,一个时辰便做好了一切,擦干额头上的汗珠,休整片刻,少年便向着三危山走去。老妇站在庙门口,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少年的一切行动,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歪歪头表示疑惑不解。
但是老妇没有因为好奇而跟着少年,她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少年,足以掌控一切。
三危山高大而又充满了神秘色彩。山顶是火山口,喷发着大量炽热的岩浆,俩旁是云雾,远远望去,似是悬挂于天的火海,流淌在世间。
由山而来,由山而止,不知为何,大量的岩浆在山顶流出,在山脚不见,未曾离开山体一滴,像是一个循环系统,甚是奇妙。
因为三危山的半面浸泡在岩浆里,山体温度十分高,走在山面上就像是踩在火炭上一般。
三年来,少年都对这座山充满了兴趣,但是三年来,少年都未能登上这做火山,只因为自己是凡人之躯,抵抗不住高温的烘烤。
今日少年自然也不是来登山的,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一种草,一种名叫银丝的草。这是教书先生送给他的经书中记载的草,经书中有一小部分是后加上去的,而此部分专门记载三危山的各类奇物,但是书中记载的奇物,皆在三危山上,唯独银丝草生长在三危山脚下。
少年对经书中的这段记载也是半信半疑,三危山如此恶劣的环境,怎么能有那么多仙草灵药,奇果异兽?可惜少年登不上山,无法查证。而今日寻找银叶草,也只是来碰碰运气而已,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根据书中的描述,银丝草会盘踞在高大的树木上,汲取树木的养料存活。少年便进入一片林中寻找了起来,一个时辰左右便找到了数颗银丝草。银丝草入手极滑,根茎柔软,但是很坚韧,少年用力拉扯,也难以将其弄断。
这么短的时间便找到银丝草,这是少年始料未及的,心中自然高兴而更让少年兴奋的是,这种草如书中描述的一样,剥开表皮,抽出里面的银丝放在阳光下实难发现。
少年将数颗银丝草剥皮抽丝,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根蛛丝般的绳子,并缠绕在一颗树上,做好记号,确定稳妥后,便离开了。接连几日,少年都如往常一样,生火做饭,耕种劳作,读书学习,没有任何异动。
老妇和少年相处三年,二人交流虽然不多,但是老妇认为自己对少年还是很了解的,少年所做的事情,并无反常,但越是了解少年,越觉得少年不该如此,表现的太过平常,反而越不正常。
老妇没有过多表现,心中却越来越警惕。这一晚少年在烛火下看着眼前的三本书在思考着什么,而老妇坐在一旁盯着少年也在思索着什么。
放在少年面前的三本书有一本剑谱,一本棋谱,一本经书。三年来少年便读这三本书度日。
可笑的是,这本剑谱是一个整日杀猪宰羊的屠夫所留,棋谱是一位不入流的棋士所留,而那本经书,是一位吃喝嫖赌的教书先生所赠,所谓为人师表,在教书先生身上,实在是难以体现。
然而三个不靠谱的人,却留下了三本十分宝贵的书,少年在其中受益匪浅。
一阵凉风拂面,少年收回了思绪,向着窗外望去,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是很大,这是三危山寻常的表现,然而今夜少年却感到有些烦躁,不知为何。
可能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吧,又或者因为眼前这位病殃殃的老妇?
少年想出去走走,拿起在破庙角落的一把旧伞,少年便顶着小雨,走出了破庙,老妇没有阻止,但神态明显有些变化。
夜很黑,视线很模糊,少年心情很低沉。他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向前走着,路过劳作的田地,看了几眼,没做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了满身剑痕的大柳树前,他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对大柳树表达歉意。
三年来,少年都是在此练习剑术,而大柳树便成了少年的剑靶,柳树身上成千上万的疤痕,记录了少年三年的努力。
未停留过久,少年又迈开了脚步,这里的事物很单调,一个少年,一块田地,一片景物,和一座拒绝少年攀登的三危山。
走着走着,少年再次来到三危山的脚下,这座火山似乎不知疲惫,不停的喷发炽热的岩浆,刚刚从天而落的雨滴,还未在大地停留片刻,便被烘干成了水雾,重新飘回天空。
少年抬着头,看着这一切。看着这里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思想的一切,看的却是那样动情,毫不吝啬的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少年对这里的一切都有感情,包括那个有些讨厌有些忌惮的老妇。但是少年要离开这里了,而且是必须离开,就像三年前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小镇那样,必须离开,虽然俩次离开的原因不同,但是其中却有着直接的联系。
没有人能阻挡,因为少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选择道路的勇气。少年进入林中,循着记号寻找到那根银丝绳,藏于伞中,向着来路走去。
走出几步,少年顿了顿,把伞收回,放在了身后,就这样淋着小雨,向着来路走去,道路上都是泥泞,沾在少年的脚上,少年也无理会。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少年要这样做,只是那犀利而有些冷酷的眼神,似乎传达了一些信息。
回到庙中,少年将伞随意的扔在了角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拿起桌子上的短剑,向着里面的屋子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老妇已经睡下了,而且睡得香甜,轻声的打着鼾,少年脚步很轻,慢慢的靠近老妇,走到距离老妇五尺的地方,少年迅速的甩出短剑,这么短的距离,少年大可急掠一步持剑刺向老妇,力道更大,也更精准和稳妥,然而少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飞剑刺杀老妇,这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少年的智谋。
眼看着即将得手,少年并没有兴奋,反而表情更加凝重起来,甚至有些紧张,额头上出现的不知是残留的雨滴还是汗珠,流到了眼睛里,少年微感不适,眨了眨眼,就在眨眼的一瞬,老妇晃动了一下身子,躲开了短剑,只在床上留下了一道残影,和一把刺空的短剑。
“这几日装作无事的样子就是为了这愚蠢的偷袭?”老妇一只手扶在少年的肩膀上讽刺的说道。
“知道你很快,但是没想到这把年纪的你,还会这么快。这就是修道者与凡人的差距吗?”
“蚍蜉撼大树。扰了我的好梦,真是罪该万死,可惜我不能杀你。”少年没再说话,盯着老妇看了许久,老妇早已躺在床上继续睡去。
又一个清晨,少年依旧像往常一样,生火做饭,打理田地,到大柳树下练习剑术,少年手中有一把石剑,剑身满是石屑和冷却的岩浆,一把没有开刃的石剑,自然不够锋利,但是少年对此剑却很是喜欢,也许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吧,这里只有这把在三危山脚下捡到的剑,和一柄屠夫给他的匕首。
由于没有修炼灵力,少年的力道并不大,刺在柳树上的剑痕只有几寸深,但是如果刺在凡人之躯上,也足以将其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