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城，先锋营的军营，某处院落之中。
白无生看着头顶高远的天空，因为雷劫散去，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机会，简直是希望渺茫……”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皱纹、宛如枯裂树皮的双手，止不住的叹息。
“莫非我白无生的一辈子，就要这么交代在险恶的天莽原上么……”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一生，自幼贫寒，所幸武道天资出众，被当时天阳宗的某位长老看中，带回宗中成为亲传弟子，改善了家境，而后一心一意修持武道，勇猛精进，不过数十年的工夫，就登临神泉境，成为震慑一方的尊者，在东阳行省也算是一方高手。
而后为宗门拼搏，镇守矿脉、搏杀妖兽、打击敌对势力、猎杀叛徒奸细，有了一定地位之后，出门探险游历，也算是有了不小机缘，前后耗费了上百年的时间，终于一步步的登临神泉境的巅峰，成为天阳宗刑罚堂的长老，人人敬畏，尊称为“白极上尊”。
只是从那以后，自己就卡在神泉境到魂海境的这道天地关门之中，一卡就是整整三百年，再无寸进，只是靠着水磨工夫将功行尽可能的打磨圆满，然而仍旧没有半分突破的契机。
前路无望，寿元枯竭，行将就木，生死之大恐怖尽显于此。
所幸他终究是当年的白极上尊，没有被长久的退隐生活磨掉了所有的锐气，宁愿冒着大危险来到天莽原，绝争一线，拼搏出一线未来。
可惜，他来到这里大半年的时间，虽然处在先锋营，也参与了几次大型的围剿活动，立下了不少功勋，但也只是一个千夫长的位置，军功能够兑换的东西也十分有限，距离所谓的突破魂海境的机缘依旧是遥遥无期。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位不满十八岁的英朗少年，他是那样的耀眼，如同天上的煌煌大日，和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天渊之别。
他一来到黑龙城，立刻就惊动了各方势力，偏将、魂海境的炼丹师亲自过来抢人，加入了夜枭营，寸功未立就拿到了偏将之下最高位置——都统。
而后一功封将，得赐爵位，昔日凌天上尊，如今已是凌天候。
更别说，还有前天发生的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己也有所耳闻……
对方是前途无量，日后必然能成为无上巨头，登临大陆之巅都指日可待的少年侯爷，而自己却是寿元无多，即将成为冢中枯骨的老朽武者，差距何等之大？！
白无生深深的叹息一声。
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
“你甘心吗？！”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白无生身后传来。
“什么？！”白无生大惊失色，急忙转了过去。露出戒备的姿态。
“你甘心就这么化为枯骨，数百年修为付诸东流？！”
“当然不……”白无生下意识的开口，立刻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愣。
身穿藏青色长衫的英朗少年，背负双手，面色淡然的看着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
白无生心中陡然一惊，但他终究是老于世故，立刻收起戒备，恭敬的行了一礼。
“卑职见过凌天上……见过凌天候。”
李长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些表面的礼节，再次开口道：
“既然不甘心，某现在有一个机会给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机会？什么机会？！
白无生微微一愣，随即心脏猛然一跳，似乎有一种无名热血冲入脑中。
点明了他不甘心就这么寿尽坐化，还能是什么机会？！
白无生强自镇定心神，呼吸略微急促，开口道：“不知道凌天候所言的机会是……”
李长生面色淡然依旧，“我现在出手，有九成把握助你踏入魂海境，成为圣者，立增三百载寿元；但与此对应，你要臣服于我，被我种下神魂禁制，守护李某的家族，你可愿意？！”
臣服？被种下神魂禁制？那不就是为奴为仆，生死自由皆操之人手？！
白无生下意识的就想拒绝，然而李长生前面的半句话，深深的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不愿意挪开。
九成把握助他踏入魂海，成为圣者，立增三百载寿元……
他承认，他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现在寿元所剩无几，快要死掉的他。
白无生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挣扎不定。
李长生看着他，再次开口：“我可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说着，他再也不看白无生一眼，转过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眼中闪动着难言的光彩。
先锋营的小院落中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半柱香的时间刚过，一声坚定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一个条件！”
李长生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神情坚定的老者，“说。”
“我愿意奉凌天候为主，誓死保护凌天候的家族，但日后若是有对上天阳宗的事情，请恕老朽无法出力。”
白无生紧紧地盯着李长生的双眼，他只有这一个条件，他虽然知道对方和天阳宗从未有过矛盾，但世间万事，哪里说的清楚？天阳宗培养了他，给了他一世权柄荣华，他不愿与之为敌。
李长生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无妨，我允了。”
一言出，白无生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夹杂着几丝无奈和苦涩。
地位、荣誉、自由、坚持，这些东西在力量和寿命之前，显得苍白而无力。
不是每个人的骨头都和钢铁一样硬，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脆弱。
“放空心神！”
李长生的声音传来，白无生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闭上双眼，放开心神，控制着神魂不再抵御外来的力量。
刹那之后，一枚古朴的小方印落入白无生的神魂之中，转瞬之间就消散无踪，再也察觉不到。
白无生睁开双眼，心中明了，看着站在身前的英朗少年，脑海中的过往种种，尽数化作心底的一声长叹。
他神色恭敬，大礼参拜：
“白无生拜见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