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下之大，他的手段又多，不在那个空间了，我们要到哪里去找祁蕊呢？”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她肚子里怀着“鬼胎”，又和“鬼王”呆在一起。时间一长，这两样东西一定会毁了她的。
柏南修说：“你也不用太过于沮丧，办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
“呵呵”我笑了两声。
这种时候明明是很难受的时刻，我竟然很想笑。
“你笑什么？”
我反问：“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不觉得吗？你不觉得命运对于祁蕊来说，残忍得太搞笑了？好像全世界最悲惨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失去至亲家人，失去贞操，被伤害，被凌-辱，如今还怀了一个足以要她命的怪胎！再坚强的人，都承受不住……”
柏南修淡淡地说：“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重重地翻了翻白眼：“降什么大任？谁要它降大任了？过得好好的，让人失去一切命悬一线……老天真是……”
“她并不普通，素儿……”柏南修拍了拍我的手，“她只是跟你一样，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前世！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普通人。能挺过了这一关，她便无坚不摧；如果不能……”
我问：“不能的话，怎么样？”
“如果不能，有两种结果。一是她成为了‘鬼王’的傀儡，一被子被她利用；二是，她自己成了魔。当然，现在跟你说这话，你不会信……”
柏南修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一阵阴风刮过，接着听到门响。
雪走推门走进来的，隐心如同一阵风一般，刮了进来，站在我们面前。
我和柏南修的谈话被终止，隐心向柏南修行了礼：“殿下——”
柏南修点点头，看着隐心挥了挥手，他的旁边出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这影子有些透明，就像是幻影一般。
我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是个女人。看这模样，大概二十多岁，我回想了一下黄烨当初跟我说的话。他的妈妈在生下他之后就死了，之后身边的亲人陆续死去。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应该还很年轻，看这模样，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影子？
我问道：“你是黄烨的妈妈？”
那影子的声音很小，回了一个：“是。”
柏南修给了隐心一个眼神，隐心回答说：“因为死得不甘心，所以她的鬼魂多年来一直盘踞在附近，这太多年过去了，已经快坚持不下去。”
雪走说：“这还是我用装小鬼的阴气罐将她装了一路，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模样。要不然，这一路上过来，她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柏南修想了想，伸出手。他的指尖上一团黑气，如同一条细细的黑线，缓缓地向那个影子飞过去，进入了她的身体。
那影子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变化着，很快就变得清晰可见了。
一张清秀而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能完全看清楚她的脸后，几乎不用再问，就知道她和黄烨是什么关系了。黄烨长得俊朗，长相就随了他的妈妈。
虽不至于一模一样，但有很多地方都十分相像。
她左右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柏南修说淡淡地问：“叫你过来的目的，他们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黄烨妈妈点点头。
柏南修又问：“怎么称呼你？”
她正要开口，雪走就替她开了口：“她姓黄，村里人都叫她秀儿。”
“您，叫我秀儿就可以。”
她的身上有一种静，也有一种恨，淡淡的从她的灵魂中透出来。
柏南修说：“如果让你去寻找出口，会对你的魂体有很大的损害，也许……等找到以后你就支撑不下去了……这一点你清楚吗？”
秀儿点点头。
她的话并不多，特别是在面对我们这么多“陌生人”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
雪走已经在旁边准备做法了，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准备好了：“那开始吧。”
秀儿走到八卦图中央，坐下来，微微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开始。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一动没动，也不说一句话。
我忍不住问她：“这些年，你一直在家乡附近，是想再见他一面吗？”
一般人死后，魂魄只能在就近的地方游荡，出不去某个范围。根据鬼魂不同的实力人情况，这个范围不尽相同，有些大一点，有些小一点。就连柏南修，都得有这方面的控制。
黄烨成年后，几乎再没有回过家乡，而秀儿一直守在那儿，始终没能见上一面。
她睁开眼睛，看着我说：“是的。”
“你想跟他说什么？还是说……”
秀儿顿了顿，说：“最初我的目的，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死后那么多年，魂魄一直靠近不了他。也许那时候我是想杀了他，但没有找到机会，也没有那个能力。后来，等他离开了村子他就再没有回去过。我还守在那里，也许是为了见他一面，也许还是想杀他。我自己也弄不太清楚了的。”
我吃惊于这个回答，强行留在阳间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不知道自己目的的？
隐心告诉我：“鬼魂和活人不一样，他们原本就是一中化不去的怨气，是靠意志存在的。这么些年，她的阴气一直在消散，阴气消散的过程消磨的也是她的意志。等她要魂飞魄散的时候，意志也完全没有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魂魄已经很弱了。就像活人‘只剩下一口气’，那个时候，她的意识是模糊的，记不清楚最初的目的，很正常。”
我差不多明白过来，点点头。
“别废话了，开始吧。”雪走已经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伸出一只手，挡在了秀儿的前面。
秀儿慢慢地闭上眼睛，拧着眉头。
她的眉间缓缓地升起一股暗红色的气体，缓缓地萦绕在她的眼睛处。
那秀丽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两分钟后，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随着她的颤抖，她的身体缓缓又变得有些透明了。我忍不住咬住嘴唇，双手交he在一起。
这样寻找入口的作法过程，我当初也试过一次，滋味确实不太好受。而且我当时是活人，是有实体的。秀儿只是抹魂魄，就像当时附在我身上残魂，在这样作过法以后，那抹残魂也灰飞烟灭了。
隐心拉了我一把，将我按在沙发上，拍了拍我的肩。
我担心地问：“等到这场法事做完，她会不会……死啊？”
“你跟她并不相识，她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吗？”隐心问。
“但她是无辜的呀……她帮了我们，反而要搭上一条命，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隐心淡淡地说：“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公平，凡事都得看两面性，有得必有失。你得到了什么，你就得失去什么……不是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一想到柏南修说过，去了那个空间也许都找不到祁蕊，我的心情纠结到了一地块儿。这白白地牺牲了一个魂魄，祁蕊却依然在受苦。
想起来都觉得憋屈！
“啊——”秀儿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身体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十分透明，我几乎都看不清楚。
隐心连忙伸手，平放在她的额头上。可能是给她过渡了些阴气，秀儿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但比起没有作法之前，还是差了些。
“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秀儿又是紧张，又是恐惧地重复着一句：“他看到我了，感觉到我了！他看到我了……”
我站起来，追问道：“谁看到你了？‘鬼王’吗？他现在，在那儿吗？”
秀儿的情绪有些激动，重复了好几遍一样的话，身体又变得透明了一些。她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忽然就这么消失了。
“是烨儿……”她缓缓地安静下来，轻声地说，“是他……我看到他了……”
我拧着眉头，追问道：“到底是你看到他了？还是他看到你了？什么意思啊？”
雪走小声说：“她的思维有些混乱了，你别打断她，看她要说些什么？不要打断了思路以后，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又忘记了。”
我听后，只好闭了嘴。
秀儿开始讲：“他变了好多，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后来长大了点儿，越来越好看……离开的时候，也长得高高大大的，现在，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我们都沉默着，听她说。
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无论你做了些什么，做得再过份，哪怕伤天害理，那人也会一直关注着你……包容你。到生命的终结时，依然关注关你。这类人——就是母亲。
现在秀儿的表现，就是如此。
她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心底最关心的，依然是那个把她杀了的儿子。
隐心看她的身影已经很透明了，忍不住提示道：“入口……秀儿，你看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