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看了看宋婷的脸色,犹犹豫豫的说:“容先生把刚才出院的病人留下的两套睡衣、物品的等都取走了……”
宋婷听了却是“噗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光是睡衣?没把我们医院的床单被子都掀走?”
“啊?”护士长听她话里仿佛有种讽刺的感觉,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说:“……哦,这个没有,那是医院的公物嘛。”
“行,我知道了。”宋婷挥挥手,头也不回的低声冷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宋婷在医院门口的罗嗦、担心是有道理的。刚刚出院的人身体都比较衰弱,乔丝言实打实的在鬼门关上兜了一圈,加上她之前胃部疾病问题,健康状况更加不容乐观。
加上乔丝言从之前的房子退了出来,拜托季小月帮她重新租的房子离莱宇公司更远,而她手腕受伤更是开不了车,好在现在是新年休假时期,就算路程颇有些不方便,暂时也不需要担心上班的问题。
可是新租下的公寓,里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虽然乔丝言请了搬家公司,但是一些小件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动手,打扫、清洁、买点零碎用具等等,几乎事事都需要她亲自去做。
这对正常人都是一个极其耗费力气、精力的事情,更何况是对于一个刚刚自杀未遂才抢救回来的病人呢?
而且季小月回去过年,乔丝言也不愿意找别人,这么一来,搬家收拾这个实在是称得上重体力劳动只能咬牙扛了下来。
乔丝言一边干一边歇,整整弄了一个多星期才算是把家搬完。
搬完家后,乔丝言把容谨遇原先放在她名下的那套公寓的钥匙还给了物业,物业只能通知容谨遇。
容谨遇这一个多星期完全就是围绕着案子打转了,后者得知这个消息后,丢下手上的事飞车赶到乔丝言自己租下的公寓,进门一看,就发现属于乔丝言的东西基本被搬空了。
卧室里空空荡荡的,衣橱、抽屉容谨遇都打开看了一下,乔丝言这段时间几乎都在住院,没人打扫的房间留下一层浮灰,风一吹就猛然飘飞起来。
满室的尘埃里,容谨遇就那样呆呆的站在床前,看着那张大床。
床上的床单、枕头等一套东西当初都是乔丝言挑的,但是现在它们都被留了下来。
整整齐齐的大床和空空荡荡的房间形成了一种刺目的对比,站了良久后,容谨遇才慢慢的走到床边上坐下。
坐着坐着,容谨遇想,就是在这里,他完完整整的拥有着乔丝言,无数个黑夜,他都能在这张床上拥抱着乔丝言。
而现在……容谨遇伸手抚摸着乔丝言当初睡过的枕头,手指揪住床单,用力的关节发白,喉咙里就像被什么硬硬的酸酸的东西堵住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视线非常的模糊,想抬手抹抹眼睛,双手却颤抖得厉害。
容谨遇把脸深深埋进那个枕头里去,紧紧抱着那个枕头,十指用力到几乎痉挛。
乔丝言不在这里住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其实屋子里属于乔丝言的味道都已经散去,一点都没有留下来。
他曾经想,在自己给乔丝言的公寓里面,两个人就如寻常夫妻一般,他原本真的以为,两个人可以在那套公寓里,起码住上好几年,甚至连他们孩子的婴儿室,容谨遇都规划好了地方的。
可是现在,那个公寓的钥匙在他口袋里,乔丝言连她自己原先的公寓也不要了。他原本想要等到两人正式确定婚礼,随便乔丝言喜欢哪一个作为婚房,或者乔丝言看上更大、更好的房子了,他们就换个更大、更好的新家。
但是容谨遇想,就算换房子,这套公寓他也不打算卖或者出租。他和乔丝言在这公寓里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只要一想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没有人能染指他记忆里最幸福的圣地。
想要搬出去,完全只是因为有几次他看到席凌轩在看着这个地方,所以想要搬走,搬到一个没有席凌轩在的地方,而今这个想法,却是那么的可笑。
乔丝言搬走了,可是却搬出了容谨遇的视线,谁知世事难料,谁能知世事难料。
才短短半年,两人就天翻地覆。他容谨遇找到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从这里搬走了,没有带上他一起,留他面对满室的尘埃。
容谨遇一直在公寓里面呆到了晚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地方。自从成年以来就很少回容家,容家太大,空空荡荡的。
他小时候在容家的那个房间,如今已经成了摆设,很多年都没人住了。再说只要一回去,就能看见容奶奶和陈玉洁悲伤的脸,容家的气氛太过沉闷和压抑,就像整个的被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可是容谨遇也不想回他一手布置下的公寓,那个乔丝言只住了两晚,却差一点要了乔丝言性命的屋子。
而这里,容谨遇看着满室的尘埃……之后他连续住了半个多月的酒店,听说乔丝言新家安顿好了的那天晚上,他开车去了乔丝言的新家楼下。
乔丝言新租下的是一栋很普通的小区居民楼。容谨遇默默的坐在车里看着居民楼的外观,非常一般,灰蒙蒙的,半新不旧的样子。
容谨遇把车停在楼底下,抬头仰望着乔丝言卧室那个方向,橙黄色的灯光在黑夜里照亮,而这一刻的容谨遇,就仿佛仰望着某种信仰,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
他想,也许这一刻他明白了席凌轩为什么会站在那里眺望着乔丝言的屋子。
因为也许他看得再专注一些,就能够看见乔丝言偶尔从窗口漏出的身影。
也许他听得再认真一些,就能听见乔丝言在家走路、烧水、做饭、收拾碗筷的声音。
这些天,容谨遇让自己忙,忙着分析十六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容家的对手,忙着看当年爆炸案的工厂人员资料分析,忙的他废寝忘食别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就连陈玉洁都要他好好休息。
可是只有容谨遇自己知道,他不能停,有的时候他甚至感激,感激这个时候有这样一件让他必须放置上全副精力来调查的事情。
然而即便是这样,乔丝言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从私人事务所的调查里面被送过来,琐碎到看她添置了什么小东西,买了什么样的水果等等。
容谨遇唯一的休闲就是关于乔丝言的,便是闭着眼睛,他也在想,不知道乔丝言的新家布置得怎么样了?
是不是会没有精力收拾?
还有乔丝言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身体又不好,会不会住得惯呢?
也不知道她晚上吃了什么,容谨遇在想,乔丝言有没有认真弄吃的,食物的营养全面不全面,饭前或者饭后她有没有好好的喝点补汤。
抬头看着那盏灯光,容谨遇止不住自己去猜,乔丝言吃完饭以后,会做什么消遣呢?
记得乔丝言很爱看书,是不是还在看那些闲书?还是打游戏呢?宋婷说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知道记不记得早点休息,能够保证睡眠吗?
容谨遇想,他放手的可能,能不能维持下去?
放手,或者不放手……
天色越来越沉,气温降低,容谨遇坐在昏暗的车里,却恍惚间仿佛置身于梦中。
这长久而沉默的仰望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这一刻自己仍然跟乔丝言在一起,仿佛两个人并未分开,他们似乎只是搬了家,容谨遇仍然可以走上楼去打开门,有说一句“我回来了”的权利。
那甜美的假象让容谨遇沉溺在错觉里,第一次嘴角带了笑意。不知不觉时间一滑而过,卧室那盏灯终于灭了。
也是真的深了,深夜的小区万籁俱寂,冬夜没有夜虫在草丛间发出长鸣,所以更加没有声音。
容谨遇静静的坐在车座中,放任思绪在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飘荡。
乔丝言睡了吗?
换了张新床她睡得惯吗?
现在天气这么冷,她房子里的暖气开了没有,一个人睡会不会着凉呢?……
容谨遇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在车厢里睡了一夜。
虽然他穿了大衣,但是深冬夜晚户外的气温毕竟低,午夜两点左右,他断断续续的醒了几次,最终被彻底冻醒了。借着车窗外的微光可以看见手表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
六点,再过一个多小时乔丝言就要出来上班了吧。
容谨遇抿起唇,如果再坚持一个小时的话会不会看到他下楼呢……
这点隐秘而渺小的期望,让容谨遇的心又微微发热起来,手脚都被冻得麻木了,他慢慢把车开出小区溜了一圈,等到暖气上来了后,就又开车回到了乔丝言的楼下去继续等。
天色越来越亮,小区里面老人晨练和小贩摆摊的声音渐渐传来,时不时有人经过,有的人走了老远还回头好奇的望着容谨遇那辆拉风的吉普。
虽然单向玻璃看不见驾驶席上的人,但是容谨遇仍然有点条件反射的紧张,甚至连当年接手容氏都没有这样心脏怦怦直跳的感觉。
乔丝言什么时候下来呢?容谨遇忽然想到,从这里开车到单位要将近一个小时吧,她收受了伤,是不能开车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