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胜吐了口血，虚弱而执著地继续道，“我晚到一步，你们官府的人把我儿尸首带走。但之后，在那坟地周围曾徘徊过的人，都被我逮住问过，其中有两个是成阳侯府的下人，他们是齐玉柔的马夫和车夫，分别奉命前来查看坟中的尸体，这两个人也都安然呆在侯府之中……”
“至于物证——”
虞胜把自己的脸缓缓抬起来，对向众人，“我的这张脸，死去的我儿的脸，相差无几，你们可以看看，从这一点能证明我们是父子吗？能不能？！”
“呜呜呜！”
公堂上一个妇人呜咽的哭声幽幽洇洇地传来。
大家以为哭的是那虞妻，没想到竟是齐兆容的妻子娄氏。她捂着脸，弯下脸，悲痛不已地恸哭起来。
随后卫景忌将虞胜所说，近的都抓来，远的派人连夜去抓。
最先带来的马夫和车夫连同牛二审问。
这几人都收了齐玉柔的重金，可在卫景忌严酷的审训之中，最终话语错漏百出，不得不招了。
卫景忌问罢之后，疑惑地朝娄氏看去，“齐夫人，那孙小公子真的是虞胜的儿子？”
虽然都审完了，知道齐玉柔杀了人。
可是这个真假孙小公子，依然是最大的谜团。
要么齐玉柔在杀人中途，孙小公子被换了；要么是从一开始孙小公子就不是真的。
齐玉柔不是个蠢人，她怎能会错杀了人？白杀了人？
“那死去的并非真正的孙小公子。”见娄氏捂着脸不肯说，许薰缓缓道，将自己所查的疑点俱说出，“齐夫人说过，她的儿子与她极像。齐夫人手上有一颗痣，但是那孙小公子手上却无痣。如果这点不算的话，那么齐夫人与齐大爷关于孙小公子丢失的过程，却是所说不一，甚至与府内的奴仆所说的也不一致，这一点也十分可疑。但是卫大人，我想再大的疑点都不如咱们亲眼见见真正的孙小公子来得实在吧？”
“你的意思是……”
卫景忌不禁瞪了眼，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
许寻书居然找到了真正的孙小公子？
“快把他带来！”
大声说了记，卫景忌重新坐回去，一挥手让许薰赶紧把真正的孙小公子带来。
许薰皱皱眉，走向公堂门口朝外望望，她吩咐把北水桥街给看住，不知他们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人找出来？
若找出来，也该在这个时候带来了。
“不要！孩子还小，有什么事，本夫人来说就行了，不要把孩子带来！”娄氏再也不捂脸了，走出来，刚毅地说道。
齐玉柔与齐嘉炎，包括齐家二爷齐怀桥在内都跟着齐齐变色！
如果方才许薰还有那些所谓的证人说的，他们都不相信。但是此时此刻，娄氏竟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不得不相信，真正的孙小公子还活著！那个将来要继承成阳侯之位的大房儿子竟还活着？！！
“你一定找一个假的来代替！一定真的！”
‘真的孙小公子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他死了！’
娄氏垂下头，用一种近乎乞求兼愤恨的声音道，“若不相信，可以滴血认亲！”
“只是玉柔，我们夫妻待你不薄！你竟心怀歹意！若非是我们夫妻提前有防备，那齐家的子孙岂非要被你们给害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朝成阳侯老侯爷看去，若非是他宠爱那二爷和三爷，忽视自己夫君齐兆荣，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被如此暗算？这一切都是他纵容的结果！
“不行，一定滴血认亲！他绝对不是孙小公子，真正的孙小公子已经死了！”齐玉柔一遍遍地重复着，绝不肯相信真正的孙小公子还活著。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她那样憎恨那个备受宠爱的孩子，她费尽心机，最后死的却是别人的孩子，怎么可以？！
娄氏扭过头去，冲卫景忌望去，“在我怀着孩子之时，有一日遇上了虞胜的妻子。他的妻子难产，是我出重金请了最好的接生婆救了她的妻子，并给予重金买最好的药材给他的妻儿。并认他的儿子为义子。”
说到这里娄氏抹抹眼泪，摇头，“这都是我的错，可我这样做也没有法子。生下我的孩儿后，我便将他远远送走，将虞胜的孩儿带在身边，对外声称是我的孩儿。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带着这个孩子偶尔去看看虞胜，还将虞胜夫妻接到了帝都城，就近照看…若非是玉柔心狠手辣，这个孩子也许会平平安安长大……”
“你胡说！你胡说！”
齐玉柔嘶心裂肺地厉吼，她绝不相信这些谎言。
她绝不相信！
她以为得手了，可却只是找了个替死鬼而已！
真正的孙小公子还活著，以后承继成阳侯爵位的依然不是自己哥哥，依然不是！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孩子的啼哭之声，只见绛霜等人抱着个两岁大的娃娃走了进来。
娄氏怎能不认识自己的儿子，见之立即跑上前，将之抱进怀中。
此刻许薰眯了眯眼，点点头，是这样的，如果是别人的孩子，娄氏怎么可能像此时此刻这样如此急切心肝宝贝似地护着？
她偏头看了眼虞胜夫妻：“不过是重金而已，就这样轻易让你们把孩子拱手送出？这个孩子的命，也就值这些么？”
虞妻不说话，只是哭。
虞胜低着头，幽幽而无奈：“若是没有恩人一家，我儿必死；不仅如此，孩儿他娘也会死。那时候我们没有银子。哪怕为了报恩，哪怕知道此时的结果，当时我也会把孩子送出去。只是可恨齐玉柔，他杀了我儿……”
对于这种观念，许薰不知该说什么。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
她扭头朝云非斓看了眼，却发现这男人竟在专注地望着自己，瞧他那眼神，似乎是看了很久的样子。
许薰脸颊有点发热，莫名地心口怦怦直跳，竟一时分辨不出是紧张还是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