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当中，九根蜡烛在分别置于四面八方，精致的粉色纱灯罩让光芒越发温暖了几分。一行丫鬟在周围等候着伺候，而主子还未到，她们皆是双手交叠于身前，半垂着脑袋，俨然一副恭谨模样。
叶向晚端坐在客位上，手心已然有些冒汗。
太久没有瞧见他们了，以至于将这一次当做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
“晚儿！”
一个慈祥而又带着些许急切的声音窜了进来，下人们赶紧行礼：“见过老太爷，老夫人！”
外祖父上官凌风如同一匹飒飒生风的战马，每一根坚硬的胡须都是体现着他浑身的坚毅。浑身的青色劲服将身形勾勒，更显硬朗。
而外祖母关婷身子骨不好，书香门第出身，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温婉。纵然年老，可眼底的温柔仍旧能够将面容衬得风华备至。
“外祖父，外祖母！这么晚打搅，晚儿真是不肖！”叶向晚眼眶一红，几句话后喉咙便是又紧又涩，本是想好的话语竟是一句都蹦不出来了。
“晚儿，你可好多年没有来过了！”关氏揉着眼角，清泪同样是不停地往下坠着，“当初外祖母就该去看你，可是，你娘亲惨死，外祖母真的不愿……”
“外祖母，你知道？”
本是被关氏搂在怀中叶向晚猛地一抬头，略显错愕地问道。关氏则是不停地点头。
“知道，知道，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当初，你根本不可能也不愿意来同外祖母生活，再者说了，你当时年纪小，外祖母不敢将真相告诉你。这才是……”
原来如此，上官家原来早就知道娘亲的死因，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带着叶向杰直接去了沙场，可自个儿当时与李柔雨、叶婉玉交好，外祖母等人规劝不得，只好将自己留下，这一留，便是三年不再相见。
叶向晚微蹙了一下眉头，突然捏起了粉拳狠狠地砸在自个儿的脑袋之上：“都是晚儿的错，晚儿当初错信了奸人！”
“不过外祖父、外祖母放心，晚儿已经替娘亲报仇了！”叶向晚眼底猛地闪过一道狠意，上官凌风和关氏皆是一怔。
“晚儿，你……”
他们皆是奇怪叶向晚如何突然间成了这副模样。
“我听闻，你之前错手杀了李柔雨，自己也是受了重伤，来，我给你把把脉！”上官凌风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就将她的手腕扯了过去，根本不给她一丁点儿反应的机会。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不允许旁人有质疑的机会。这就是上官凌风。
比叶向杰更为坚毅、果断几分。
这大抵也是沙场上该有的大将军模样！
叶向晚本不想他们担心，可是，他们竟是早早地知晓了所有事情，不自觉也有一丝难过，愧怍之意尤甚。
“外祖父，如何？”叶向晚低声问道，“外祖父、外祖母，晚儿已经知道谁是善人，谁是恶人，先前的重病昏迷，不过是瞒过了太医那边，故意说给爹爹听的，若不然，我来到你们这儿，怕是又要受到一番盘问！”
“叶常旭那小子待你那么不好？”上官凌风五官一皱，就连压在叶向晚手腕上的手都用上了几分力道，疼得她差点儿龇牙。
“也不是，只是，最近叶家出了点问题，爹爹他……他待我自然是好的，先前也是受恶人的蛊惑，现在啊，知晓我的性子，也是待我很好。”
叶向晚边说着，差点儿连自己都给哄骗了过去。
“叶家，出事了？”关氏困惑地扫了上官凌风一眼。
上官凌风的脸色有些僵了。
或许，他该知道些什么。
叶向晚没有想到今夜的事情能够这般顺利，慢慢地就松下了一口气：“没事的，改日我问问爹爹就是！不过，这些日子，在叶府，名义上我是昏迷的，我只想来见见你们！”
她的眼底同样是带满了笃定之色：“或许兄长明日就会与你们来说这件事情……”
“还有件事情，晚儿特来向外祖父和外祖母请罪！”
上官凌风将手一松，与关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关氏依旧挽着她：“晚儿有什么话就好好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外祖母三年没有去见你，要论有错，也该是外祖母有错！”
她边说着，又摸出帕子去揩脸上的泪光，惹得刚稳定下情绪的叶向晚再一次泪目。
“其实，当时我是故意杀了李柔雨的。”
再说话的时候，叶向晚眼底多了几分淡漠。
浑身的冷意让上官凌风和关氏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晚儿，你……”上官凌风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关氏同样一下从锦凳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身子开始走动起来：“晚儿，你怎么回事故意……你，你难道不知道杀人……”
“杀人偿命，可是，我想要她来偿命。”叶向晚一下站起了身，脚步慢慢踱到了半掩的窗子边。
刚是背过身，转瞬间又将身子转了回来，那双眼睛盯着上官凌风和关氏，里头虽有感激，可也有祈求。
“晚儿从一开始就做错事了，可是晚儿回不了头。”
她自然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然与李柔雨和叶婉玉无异，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是为了复仇。
“还望外祖父和外祖母饶恕！”
她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却被上官凌风随手给扯了起来。
“晚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堂堂叶家嫡女，就是这样随意下跪行礼的吗？”
言语之中满是斥责之意，可也同样，充满了宠溺。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这些我们自己人知晓就行了！”关氏叹了口气，慢慢道。
叶向晚抿了一下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下哽咽住了。
原来这上官府才是自己的家啊。
我回来了，叶向晚回来了。
“晚儿，这几日你就住在府上，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同你舅舅说！他们刚从沙场回来，同样是想念你得很。”上官凌风甩了一下手臂，盯着叶向晚的目光不停地用力，“还有，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
“你的伤口虽然没有邪风入侵，可也不宜经常走动，赶紧回去歇息吧！以前给你留着的小院子，现在还一直在呢！”
一声声铿锵有力的话语让叶向晚倍感亲切。
外祖父上官凌风就是这样，看似肃穆、庄严，说起话来也是威严百般，可打心底里，是为你思量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