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阴阴沉沉又有大雨的预兆，霜儿盯着被风吹得呼哧作响的灯笼，蹙起的眉眼里头全是困惑。
“小姐，这条路，不是去康寿院的。”
“我自然知晓。”
和叶婉玉分道扬镳之后，叶向晚就一直抿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让霜儿不自觉惊慌，再加上这路好像是通往别院的，她就更加忐忑不安了。
“若是和叶婉玉说去哪儿就真的去哪儿了，我还怎么治她？”
叶向晚歪着脑袋，将目光凑到了一旁的围墙上。灯笼下，别院的墙边有一支玫色的红杏，正绽放得香艳。
“可是这别院，会不会根本没有人住？”霜儿说着，眼见叶向晚眼色一边，这才赶紧闭了嘴。
二人一前一后地地走到了圆形拱门之前，正有两个手握佩刀的侍卫一下拦了过来：“二小姐，氓院不容外人进入。”
氓院？
霜儿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关着疯癫了的刘氏的氓院吗？自己白日为了打探情况来过一次，可没想到，晚上再来，竟是都不认识了。
不过，小姐是如何知晓这儿的？
她抿着唇，歪过脑袋看着叶向晚。
她当然不知道，叶向晚前世来过这儿不止一次，那时候，自己与叶庭的事儿被揭穿后，就被关到了这氓院。
听人说起，“氓”是个不吉利的词，因而这儿，是关押着不听话的下人与主子的。
叶向晚上下打量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宅院，眼底忽地生出了几分戾气。
“二小姐？”侍卫眼见叶向晚不为所动，赶紧再说一遍。
“我要进去看看刘姨娘，祖母已经允许了。”叶向晚也不管他，甩下一句话后就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霜儿紧跟其后，不时看着那些侍卫怪异的眼色。
“二小姐可真是心善，我还听别人说，四小姐被人掳了就是因为二小姐所起呢，当时我就该打那个人一个耳刮子！”侍卫间窃窃私语着，哪里想得到，话正巧被霜儿和叶向晚听了个正着。
原来小姐打的是这个主意。
霜儿这才心安。
房间里头安静极了，根本不像下人传得那样凄厉。叶向晚本就无所畏惧，现在越发，直接推开了房门迈了进去。
“是，是谁……”
胆怯的声音是从桌子下边儿传过来的。
叶向晚顺着霜儿提过来的灯笼的灯光，好一会儿才找到刘氏。
“刘素梅，别装了，出来吧！”叶向晚示意着霜儿把灯烛给点起来，随即根本没有管她，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锦凳上。
“刘素梅？刘素梅是谁？”从桌子下边儿钻出来的女人仿佛一天间苍老了二十岁，散乱的乌发当中隐隐约约已经跳出了银丝，说话的时候，不光声音是嘶哑的，就连额头上也多了好几道皱纹。
想当初，刘氏可是府里头最爱美的一个女人，若是眼角多了一条纹路，定会让丫头赶紧寻遍京都各大脂粉店铺去找法子抹平。因而明明已经年近四十，看起来还像是个不到二十的美人儿。
当然，现在截然不同了。
“刘素梅是谁？不是你，难道是我吗？”叶向晚扫了她一眼，冷冷地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四妹才装成这样的，可是你知道吗？四妹自杀了，匕首正中心口。”
她轻描淡写着，眼前半佝偻的女人一下却一下挺直了腰杆，眼底也多了灼灼的恨意。
“叶向晚，你现在来说这些做什么？来挑衅吗？”刘氏尖叫了一声，忽然扭过身子从桌案上抓起了唯一的一柄步摇，直直冲着叶向晚身上捅来。
霜儿正要阻拦，可叶向晚早有预料，身子一闪就躲了过去：“怎么，你难道不想要四妹活了吗？”
这刘氏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居然还和以前一样鲁莽。
她本以为刘氏学着装疯卖傻已经挺聪明了，可没想到，一两句话就让刘氏现了原形。
她不退反进，双手压在桌案边微眯着眼睛，死盯着她说道：“刘素梅，叶环屏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你还要她死吗？”
“而且，我直接跟你说吧，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我没有必要把那么严重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不是吗？”
“不可能，分明就是你和她换了轿子！”刘氏气得一下又从凳子上窜了起来，霜儿紧紧握着双手，生怕她动起手来。
“正是因为人人都以为如此，我这才寻了个机会同你解释，若不然，我为何要来告诉你？现在忆容院已经废了，我为什么要浪费口舌？”叶向晚冷哼了一声，双手缓于胸前，一脸不屑。
刘素梅，你该觉得庆幸自己还能为我所用，若不然，要你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氓院里，可不是一件难事儿！
“你……”刘氏本还想争辩什么，可脸涨得越来越红，她那煞白的唇不停地上下碰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霜儿，出去守着，既然刘姨娘想要好好听我说话了，我一定要把话说得清楚！”叶向晚重新坐回了锦凳上，锁着刘氏的眼睛里仍旧满是冰霜。
刘氏紧皱着眉，不太明白她那不轻不重的语气里头藏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总是捉摸不透这个小女娃的想法？
“好了，刘姨娘，我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被旁人给发现了！你可知晓，这次的事情是谁安排的？”
“自然是叶婉玉！”刘氏抿着唇怒道，“还有你，你这个扫把星，如果没有你，屏儿如何会落得现在这副田地？”
这也怪我么？
叶向晚挑了一下眉头。
前世，叶环屏千方百计想要得宠，可最后的下场，还不是被叶婉玉逼着嫁给了南宫家痴傻的少爷？
而今生……
“刘姨娘，你还是不明白。这次出门，是大姐策划的，一起都是她安排的，我根本没有机会与那些个轿夫说话，又何来串通一说？”
“这些你心里是明知晓的，只不过，碍于面子，这才把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不是吗？”叶向晚抑扬顿挫地说着，正当刘氏以为她要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眉间却又多了几分淡漠。
以至于刘氏一直想要插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也是知晓，三年前，是李柔雨害死了我的娘亲，当时你也在府中，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叶向晚突然话锋一折，刘氏愣着，不太明白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氏猛地站了起来，额上的皱纹一下并成了深深的沟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