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不知道是为了缓和微妙的情绪，还是就是想起了这一件事，沈衍一向着卫患走过来，把可怜的狐狸留在了树上。
方可凡如梦初醒，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心中对沈衍一的憧憬又多了几分，他一改对卫患搭把手都嫌弃的态度，迅速小跑过去，把沈衍一的狐狸打了个包，殷勤的背在了背上。
“谢谢。”沈衍一冲他冷淡的点头，就算这样也仿佛给方可凡打了鸡血，连外套上沾着的狐狸血也仿佛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没关系，我帮你拿着。”方可凡连连摇头。
卫患不想直视方可凡的傻样，视线扫过狐狸，又扫过沈衍一：“就吃……这个？”
“如果你想吃我也不介意。”沈衍一的目光依旧深如潭水，在面对卫患时，却多了几分笑意。
“不吃。”卫患毅然决然，吃狐狸还要剥皮抽筋掏内脏，这可比猎狐狸血腥残忍的多，就算是他也无法接受。
“再玩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沈衍一向前一步，自顾自的替卫患和方可凡做了决定，沉浸在沈衍一无双箭术里的方可凡当然不会反对，卫患却不免有些咂舌，其实他对于猎狐还颇有兴趣，射动的东西和静止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对他平日里的箭术也很有启发。但是有沈衍一在这，他很是怀疑，有没有一只狐狸能落在他的手上。
“噗嗤。”
似乎是他脸上的失望过于明显，沈衍一笑了一声，把背后箭筒里的铁矢一把抓了起来，都放进了卫患的箭袋里。
“给你，不和你抢。”
卫患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忍不住低头摸了摸鼻子，想来沈衍一也不会是在这种小事上争强好胜的类型，也不知道他在瞎担心个什么劲。
跟着沈衍一走了一段，卫患才发现，这片林子比他想象的要大上不少，算上刚刚进来的时间，他们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也没有看见一丝尽头的征兆。而且，随着走进林子的更深处，周围看起来年头尚轻的碧绿树木都变成了古老的深绿，枝干遒劲扭曲，许多主干上都寄居着大量的寄生植物，无论怎么看起来，都不像人工培育的树林。
“这个狩猎场是在山上吗？”卫患落后一步，悄悄问方可凡。
“不知道。”方可凡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睛就没离开沈衍一的背影，“又不是我开的。”
“你看这些树。”卫患没来由的觉得有点担忧，“要是有野兽怎么办？”
“野兽？”方可凡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没开玩笑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儿好歹是市区旁边吧，哪来的野兽？”
“再说了。”方可凡的神情更加的难以置信，“我们不是出来狩猎的吗，三个职业射箭运动员，野兽，主动来加菜的吧？”
卫患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歪理，心算是暂且放到了肚子里。
沈衍一倒是没有在意两人的窃窃私语，自顾自往前走，他走的路上，拦路的灌木都被毫不客气的踩倒鞭尸，倒是给方可凡和卫患省了不少力气。
“这里应该有一些野生狐狸，是狐场开的时候跑出去的，在里面繁殖了不少，也许能找到一两只花色漂亮的，带回去给你们做条围巾。”沈衍一侧过头，点点头示意，看起来他是真的把这次活动当成了带小朋友狩猎，既然狐狸肉不能吃，打几条皮毛也是好的。卫患莫名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一群射箭运动员到一个猎场猎狐，怎么想都离不开攀比竞技的范畴，尤其最后还要带回猎物依次统计，猎狐本身狩猎猎物的意义反倒弱化了。
方可凡倒是没想那么多，对他而言无论是猎狐还是猎驴，只要不是比赛，与他而言就与游戏没有什么区别。
“可以带回去？我还以为只是猎着玩帮他们打白工的。”
“狐皮留下痕迹就没有那么贵重了，当然可以带回去。”
听着沈衍一没什么温度且理所当然的回答，卫患却感觉到了其中暗藏的深意，辛利举办这一场活动，所用的花费想来是一笔巨大的数字，既然无利可图，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看！黑狐狸！”方可凡兴奋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深思。
“射。”沈衍一没有动，眼睛却看向了卫患，言简意赅的发话。
卫患是最后一个看见那只狐狸的人，就在一棵大树下，漆黑的皮毛，流线型的身体，一双明黄的眼睛正警惕的看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它不但毛色异常，而且反射着金色的日光，犹如流下一层上好的蜜糖，它比寻常的狐狸大上一圈，眼神也灵动许多，即使面对着三个人类，也没有跑离大树的趋势，似乎是觉得来到道路上，会更容易遭遇不测。
卫患振了振精神，弯弓搭箭，按照平常比赛的方式一箭射去，谁知狐狸突然一窜而起，直跑向另一棵大树，让这一箭落了空。
方可凡不甘示弱，也拔出弓箭，连射三箭，呈品字形封锁了狐狸逃跑的所有方向，结果狐狸竟然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类似笑容的奇怪表情，在原地一动不动，让方可凡的三支箭落了空。
“这狐狸是不是成精了！”方可凡吓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收箭。
“是狐群的领袖，看体型应该有十岁了。”沈衍一的声线依旧冰冷，“聪明一点也正常。”
方可凡着实犯了难，他从没见过智商这么高的狐狸，或者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灵活的靶子，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这……这也射不到啊，单支箭射他他会躲，多射几支又不动了，这可怎么办。”
“你们不是有两个人吗？”沈衍一抱着胳膊，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配合。”
卫患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你封住他的退路，我来定点射箭。”
方可凡点了点头，重新三箭连发，狐狸就算再聪明，也无法理解人语，更没办法知晓他们商量的战术。面对飞速而来的箭矢，它故技重施，一动不动。
结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患的箭骤然出手，依旧是他平日的从不保留的箭路，箭矢射向狐狸，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响，狐狸炸起了全身的毛，发出尖锐的吼叫，似乎认知到了自己的绝境。
然而让卫患没有想到的是，它竟然径直扑向方可凡射出来以封锁它道路的箭矢，避开了真正的杀招。三箭连射的力道当然远不如卫患蓄力已久的钢箭，狐狸油滑的皮毛错开了方可凡的箭矢，只在身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撕裂伤。
“嗷！”狐狸嘶吼一声，拔腿钻进了森林的深处。
“追。”沈衍一言简意赅，一马当先，追踪着地上的血迹，也向着林子里扎去。
方可凡和卫患对视一眼，收箭跟上。
“他好像很喜欢狩猎，都到这儿了，还要往里追。”方可凡凑近卫患，小声说道。
卫患一边跟着沈衍一小跑，一边瞄着他的侧脸，的确，虽然是在一堆会扎伤人的树木中奔跑穿行，沈衍一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悦之色，反而是近似享受的平和。他握着弓，眼睛里是如鱼得水的习惯神色，似乎经常从事这种娱乐。
“也可能他是从俄罗斯来的。”想起俄罗斯的特产，卫患小声的回答。
不多时，血迹越来越多，似乎是狐狸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前方的树丛里也开始传出沙沙的声响，是狐狸跑过的轨迹。
这使方可凡和卫患精神一振，看样子胜利已经不远了。
没过多久，狐狸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当中，那是一块林间空地，没有任何会减缓脚步或者遮蔽视线的可能。狐狸炸开了全身的毛，一边低吼一边后退，似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走投无路。
方可凡的箭顿了顿，觉得眼前有些眩晕，从狐狸的姿态里，他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恐慌和绝望，大量的负面情绪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的箭失去了准头。
但是卫患并没有。这样开阔的地点，它再也无法灵活的借助树木卡住箭势，即使它依旧比寻常的野兽聪明，在步步紧逼的箭矢之下，也难逃一死。
锋锐的箭矢射向狐狸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绝路，它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试图逃跑，而是趴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嚎。
飞速的箭矢将百米的距离一蹴而就，反射着冰冷阳光的箭尖以狐狸的眼睛只有丝毫，但是它却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微笑。
卫患突然感到一阵寒冷，不知何处而来的冷汗爬满了后背。
箭矢最终还是射中了狐狸的眼睛，将它娇小矫健的身体带的高高的飞起，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地面上，喷溅出大量鲜红的血迹，见到狐狸的身死，卫患长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尘埃落地，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然而，近在咫尺，另一声尖锐巨大的吼叫从空地之外轰然的传出。
卫患本能的抬起头来，越过光秃秃的空地，他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巨大沉重的黑色影子。
——那是一头野猪。
